“然后呢？然后呢？”方枭春推搡着瘫在沙发上软绵绵的何棠。
看清闺蜜眼睛中的无奈，夸张地捂住嘴，“你不会是……彬彬有礼地说了句‘你好’吧？”
“哎呀！”突然给了何棠一掌，满脸恨铁不成钢的痛心，“重逢前男友，就该咄咄逼人的针锋相对！要能怼到他痛哭流涕，你直接就是我女神。”
何棠懒洋洋地盘起腿，整个身子都坠入沙发的柔软，像只猫儿的慵懒，“你真觉得石可望会哭？”语气平淡，听不出波动。
方枭春顿了顿，摸摸下巴，“你说的有道理。”拎起两个杯子站身，踢踏着拖鞋，边走边说，“这就要怪你了，一谈就是个非人大佬。”
弯腰把水递给何棠，空出的手弹了弹窝在沙发上没心没肺笑的人的脑门，“现在好了，都没处说理去。”
“方枭春，好痛！”何棠顺势躺下，随便抓过一个毛绒玩具垫在脑袋底下，“好困，飞机上都没怎么睡，我要补觉了。”
“要睡就去房间里睡。”方枭春企图抢回玩具。
“不要不要，这里舒服，我陪你工作。”越说越慢，话里已有了倦意。
方枭春看着闺蜜气息渐渐变轻，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静静洒在沙发上蜷缩一起的人身上，会心笑了笑，打开电脑，纤细的手指悄声摁着键盘，沉浸入自己的事情中。
何棠的小憩并不安稳。
陷在无厘头的梦里，像重复了无数遍一样。
始终看不清的走廊尽头，闪烁的安全出口牌，和数不清的蒙面人隐在雾中的指责，一尾鱼游过池塘水哗啦啦，迷迷糊糊好像看到了黎明。
以及最后——突如其来的一声不知是杯子还是碗砸碎在地的清脆。
她颤了颤身体，惊醒梦中。天色朦朦胧，半明半暗。
电脑亮着屏，目光所及，方枭春不在。
说话声音断断续续地隔着墙传来，像是有争执，像是在阳台。
何棠懒散地翻了个身，再次闭目，可瞌睡虫都跑光了，脑海里克制不住地浮现出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
比如，那日广场上同时起飞的白鸽。
比如，虔诚许愿的情侣。
再比如，就在她眼前，仅仅隔了两辆相背缓慢驶远车子距离的石可望。
“你好”？
狠狠怼他一顿？
都没有，在视线交汇的那瞬间，何棠拖着行李，藏起脸，非常快地掉头就走。
明明听到了身后程守成兴奋的叫喊声，“何棠姐！何棠姐！”身体却已替她作出了反应，是可怜兮兮的只会逃避的胆小鬼。
“闭嘴了。”石可望皱眉，冲向小程微训道。
在循环播放广告的高亮屏幕光里，眼神深邃地盯着何棠闷头离去的方向。
不行。
何棠摸了个软枕闷盖在脸上，这趟真出师不利，毕竟，当初……是她甩了他。
……
洛城的夜景安宁不乏烟火味，是何棠记忆中最喜欢的一个城市，随便在街上走一走，就会遇见遛着猫狗的和善人们。
香樟树不温不火的模样，何棠和方枭春不紧不慢地漫步城市。
“怎么样？刚刚那家店好吃吧？”闺蜜得意看着她，小表情里全是亟待夸夸。
何棠皱起眉，一指推开凑近的人，“瞧瞧你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不就是你小男友的手艺吗？”说完，故作嫌弃地擦了擦手指。
“啧，恋爱脑啊。”
“喂！什么小人得志？还有你说谁恋爱脑？你看我像恋爱脑吗？”方枭春撸起袖子，“别跑，别跑，过来你给我过来。”还说着就迈开步子去追逐率先逃跑的何棠。
“哈哈哈哈哈……”
缓缓流淌的时间，具象化表现在大厦外流光溢彩的霓虹装饰，一条一条的彩带，渐变、拐弯，化作雨丝提速落下。
彩带后是灯火通明的写字楼，虽然看不见忙碌的人形，但完全可以想象里面为了各种事务而焦头烂额的人。因为何棠从前就是他们其中的一员。
“不玩不玩，说正事。”方枭春找了个公共座椅，拉着何棠坐下，捧着胸口气喘吁吁，瞟了眼旁边。
何棠看着倒像是什么事都没有。
手臂连同身子撞了何棠下，“累了就喘，别硬憋着，姐。”又平复了会剧烈的呼吸，“你真要从远志辞职啊？人家对你的待遇可算是不错了。”
“去开个小药店，还不知道能不能养活自己。”方枭春忽然生出了怜爱之心，想像逗猫一样摸摸何棠。
被何棠铁面拍开手，骄傲地道：“药学人的终极理想都是有一家属于自己的小药店。”
“自己做老板，才是王道。是吧，打工人？”何棠笑脸吟吟朝向方枭春。
方枭春别开脸，翻了个白眼。“行行行，你不饿死就行。”
黑夜里划过一架闪烁红光的飞机，如同星辰的大小，落入此时此刻共同抬头相望的人眼眸。
灯火通明的办公室里，西服随意扔在一边，衬衫袖子被折起，露出手臂，石可望揉着眉心，一睁眼，便看见了一闪而过的飞机。
长出一口气，捧起桌面上的一杯咖啡，喝了两口。
合作对于己方没有实现最大化收益，需临门一脚修改一些条款，可又必须确保对方会全盘接受这些不利于他们的条件，否则合作破裂，对己方利益的受损只会更大。
咚咚咚，敲门声。
随后小程推门进入，放了份吃的在石可望桌上。
“先吃点东西，这是我刚去楼下打包的，都是你常吃的几样。”没什么助理的样，把他从位置上拽起来，赶去另一边安心吃饭。自己则大喇喇地坐上石可望的座位。
石可望无语地叹口气，“看来我还是对你太好了，程守成。”
“毕竟我是你学弟。”挤眉弄眼地说道，“咱们交情跟一般人不一样的嘛。”
食物的诱人香味扑面而来，还热腾腾地冒气，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你慢点，当心胃痛！”程守成瞥见了，警告道。
－
“走吧。”何棠忽然状态很高地起身，“我带你去看看我的店。”
“这么快吗？已经装修好了？”方枭春称奇问。
夜幕和光影的交汇处，何棠冲她乐呵呵笑，“我办事你还不相信效率？”
“信，信。你最牢靠。走吧走吧。”搓搓手，好奇心被激起，越发浓烈。
地铁眨眼便到，两个人挽着手缓缓出站，随电梯的升起，这城市又多了两道精彩风景。
与三三两两的人有缘路过，何棠突然跑出去几步路，在一家熄了灯的店铺前蹦跶，指着牌坊，“这就是我的店。”
“记住它，没事常来。”
方枭春的目光落在她手指后的店名——如愿大药房。
略略吐槽地说道：“这是什么名字啊？别人都叫什么健康、平民大药房的。”
“快，快进来。”何棠没听到她的嫌弃，拉起了卷帘门，挥手邀请方枭春参观。
“哇塞！”一下映入眼帘的便是昏暗光线中有模有样的一切。
唰。何棠打开了灯。
“可以啊，何棠，给我鼓捣得也要心动了。”方枭春摸着下巴，俯身瞧瞧锃亮的西药玻璃柜台。
走了两步，像是看到了什么喜爱的东西，眼睛亮起来，“还有中药呀！”
“这可是我俩的老本行，怎么可能没有？”
“那你不雇个人帮忙？难道你中西药的执药证都考出来了？”方枭春半信半疑地问她。
何棠眼睛亮亮的微笑点点头。
“我去。”
“什么时候的事？”
江水在月光下波光粼粼，不知从哪传出的涓涓细流声，衬得整个城市更加安静。
凌晨十二点，洛城的绝大多数人都已经进入了梦乡。
黑暗里，显得那一两束亮光越发明显。
清晰可闻的分针嘀嗒，深沉的黑暗尽头，亮了一片小区域，电脑亮着屏幕，一行又一行的文字，杯里的咖啡见了底。
只有一个褪下压力、略显得孤单的身形。
他手里有张照片。眼神欣赏的端详，手指仔细地描摹。
回忆袭来。
“何棠姐！你掉照片了！”程守成冲行色匆匆离去的何棠背影喊。
毫无怀疑，何棠当时根本没听到。
“够了，我来处理它。”石可望夺过照片，薄薄的纸片三寸大小，正好放入他的证件夹。
小程满脸揶揄，打趣道：“哥，你不会要藏着自己看吧？”
石可望撇嘴笑了笑，手指甩开照片，满不在乎地起身捞外套。
现在，最后一盏灯也熄灭了。
嘴硬拧巴的石可望呀（恨铁不成钢版）
你老婆看上去好像是真放下你了哎（挑事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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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水与尘埃（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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