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北方，往往一场秋雨一场寒，但记忆中的那天并没有下雨，反而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下午三点，小江靖准时放学，跟着队伍走出了校门，熟练地上了自家的车。
他考了第一名，学校的同学也有考得不错的，说自己可以回家跟爸爸妈妈要一点点奖励。江靖也想，他想养一只小狗。
他的心情似乎很不错，脸上笑盈盈的，看见司机叔叔后甚至愉快地打了声招呼。
司机叔叔姓齐，以前是爸爸的司机，后来负责小江靖上学的接送。
“齐叔叔！”
“下午好啊小少爷，坐在后座也要系好安全带哦。”齐叔叔也乐呵呵地提醒他。
小江靖拉好安全带，把书包放在了自己的腿上，盯着窗外依旧排成长龙的放学队伍。
齐叔叔说：“今天发生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吗？”
小江靖开心道：“有哦，我今天考试拿了第一名！”
“这么厉害呀！”
江靖晃晃小腿，掰着手指头数着：“语文一百分，数学一百分，英语一百分……还有科学，科学实验拿了A ，劳动课和体测都是优秀。”
“哇，真棒，一会儿齐叔叔送小少爷一个礼物好不好？”
江靖摇摇头：“不用了，谢谢叔叔。”
“唉，我买都买了，我家晨晨今天考试也考的很棒，小少爷和晨晨一人一个好不好？”
“那好吧，谢谢齐叔叔。”江靖很是欣喜，目光从窗外晃到齐叔叔身上，再从叔叔身上回到了自己的怀里。
书包稳稳地被自己抱着，一旁水杯里的水晃来晃去。
今天忘记喝水了，怪不得口渴嘴唇干裂。江靖赶忙拿出来水杯，小口小口喝着。
到家了，小江靖小跑进了家门，脱掉鞋子放好，穿上拖鞋哒哒哒跑进了书房，妈妈正在书房里看书。
“妈妈！”小江靖拿着试卷和证书跑到了苏年的身边，椅子上的母亲只是瞥了一眼，又将目光放在了自己的书上。
小江靖轻轻扯了扯母亲的衣角，把手里的东西摆到了她书本的旁边，苏年这才看见了最顶上的红色字迹。
“怎么？考了满分？”苏年淡淡道，随后拿起卷子一张一张翻阅。
小江靖站在一旁，背着手盯着自己的卷子，脸上因为喜悦，小表情格外生动。
“老师说我是全年级唯一一个三科满分的，活动课也是成绩最好的。”
“我的作文被当成范文朗读了，嘿嘿，很多同学都夸我写的很棒。”
“妈妈，我的体育也是A 哦。”
小江靖还在滔滔不绝讲着，一边的苏年却在看见语文卷子的时候顿了顿。
作文题目是，记一次和家人的旅行，小江靖写的内容是，和爸爸妈妈带着小狗去公园踏青。
但是，他们家没有小狗，他们也没有去过公园踏青。
苏年皱起了眉，逐字逐句看小江靖的作文。
‘春天里百花争艳，草坪上遍地开满了五颜六色的小花。’
‘我养了一只小狗，它叫阿巴，黄-色的，尾巴一甩一甩的，跑在我和爸爸妈妈的前面，追着蝴蝶玩耍。’
‘爸爸妈妈在紫藤长廊下漫步，我大声叫着，跑着，追逐着阿巴的步伐。’
……
“妈妈？”
“你们不是该写说明文了吗？”苏年问，放下了卷子。
小江靖想了想，好像老师是有讲过如何去写说明文：“刚刚学，但是考试还没有考到。”
苏年道：“这篇作文很一般，没有什么好词好句，说是游记连最基础的游览顺序和路径都没有写清楚。”
小江靖听见苏年的批评，默默低下了头：“但是老师说这篇文章写的很真情实感……”
谁知苏年竟然冷笑了一声：“真情实感？”
“你不是怕狗吗？怎么写跟小狗玩得很开心？春游踏青我和你爸爸这么忙谁去了？你去了？你梦里去的？通篇虚构，还能评价真情实感？你们的老师是不是教学水准有问题，这么明显的谎言都看不出来。”
小江靖看见母亲拿手机点进了班主任的联系界面，忙伸手去抓：“妈妈……这只是写作。”
他没有撒谎，不，他好像撒谎了，毕竟作文里的东西是虚构的，不是他自己真实的旅行经历。但是这只是作文，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苏年拍开小江靖的手，严肃道：“现在会在作文里胡编乱造，长大了就会在公众面前信口胡言，你小小年纪竟然学会了撒谎，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我没有撒谎……”
小江靖吓得脸色煞白，焦急道：“妈妈，我哪里撒谎了，我没有骗你啊。”
苏年点着作文，垂眸道：“那你说说，不是撒谎，这篇作文从何而来？”
小江靖百口莫辩，沉默地站在一旁，眼底红了一片。
“拿着卷子出去做作业。”
小江靖抓过书桌上全部纸张，回到了自己的小房间，把卷子一张一张分类收纳好。
语文卷子右下角有了小小的折痕，他用大力压平，然后多了一滴新鲜的水渍。
小江靖用纸巾轻轻蘸去，然后又在自己脸上胡乱擦了几下，纸屑贴在自己的眼角，很快又落到了地上。
“我，考了第一名，我想养一只小狗……”小江靖低低道，“今天梦里，小狗会来我的身边吗？”
只是那天梦里没有小狗，梦醒之后也没有。
……
江靖很久没有做过关于小时候的梦了，甚至平常也不会刻意回想起小时候的事。
他久违地在起床后发了很久的呆，心中是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惆怅和无奈。
阳光明媚，洒在自己的身上，江靖摸了摸空气中能看清行动轨迹的灰尘，看着他们避开自己的手飞向其他地方。
头疼欲裂，昨天，他到底喝了多少……
江靖起身，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睁眼看见床头柜上有一杯热牛奶。那杯子是保温的，打开盖子还能看见热气飘出来。
“先喝。”
是郑予时的字迹，写了便签纸，贴在了一旁。
江靖喝了下去，胃里舒舒服服的。
他去洗漱，脑海里不由自主开始闪过昨晚的片段。
醉酒前他们在玩游戏，醉酒后他和郑予时上了楼，烟花……好像看了烟花？嗯？看了吗？不对，没看……那他在干嘛？
江靖的记忆逐渐清晰，从打耳洞开始，到抱着对方不撒手，以及最后的最后去咬人家的耳朵。
刷牙的手停在了半空，泡沫顺着牙刷流下。江靖一张脸红的滴血，手甚至还在微微发-抖。
他到底……干了什么冒犯别人的事啊……
推门出去，外面十分安静，其他的房间似乎还有人，隔壁的郑超远也在睡觉。看来大家昨晚玩的很晚，快十二点了都没起床。
郑予时说自己要去祭祖，这会已经快要归程了，江靖到楼下冰箱拿了一点面包吃，然后给郑予时发了消息。
江靖：对不起啊……昨晚麻烦你了，不好意思。
郑予时没有回他的消息，估计在忙。江靖便随便发了一个表情包过去。
完了，他昨晚实在是太失态了。
江靖揉了揉脸，等郑予时回来，他，他到底应该怎样去面对人家啊，那种行为可以说得上是一种骚扰了吧？
看来自己酒品不好，以后偶不能随随便便混着喝那么多酒，虽然度数不高，但是乱七八糟的都喝进了肚子里，后劲上来实在是……
“江靖啊，你起来了？”
郑超远也下楼了，打着呵欠跟江靖打招呼，他的头发睡乱了，胡乱翘着。
江靖点点头：“睡得咋样？”
郑超远摇头：“唉……头疼，昨晚放炮一直吵。你睡得咋样？”
“我带了耳罩，睡得还行，没听见什么声音。”
俩人聊着天，又有人陆陆续续下了楼，宁乐一边打着电话一边穿衣服，语气很是温柔。
郑超远说：“那是他女朋友，他俩异地恋，昨晚听说他喝多了，今儿早上打了十几个电话过来关心他，啧啧，刚刚在楼上吵得我耳朵疼。”
耳朵……
江靖迅速吃了一口面包。
门外响起了摩托车刹停的声音，是郑予时回来了。江靖听见动静，心脏快速跳了起来。
郑予时身上的西装有一点点乱，不知是不是赶路回来太过着急，出了很多汗。他脱下外套，卷起袖子把领带解了和衣服一起挂上了衣架。
“老弟啊，你咋出这么多汗？”
“热，你去外面跑一圈，今天太阳很毒。”郑予时说道，“给我一杯水。”
郑超远给他倒了一杯水，他喝完，看见了一旁坐着目光闪躲的江靖，抿了抿唇。
江靖感受到了对方的视线，僵硬转头道：“回来了啊……”
郑予时没说话，很久之后才道：“嗯。”
好尴尬。江靖想。
郑予时昨晚没喝多少，肯定是十分清醒地任由他胡闹，但是江靖是不清醒的，半夜扯着对方闹了半天，还麻烦人给自己换睡衣盖被子，期间也不知道又聊了什么炸裂的东西。
郑予时找了一个充电器，给手机充了电，一阵震动响起，手机顺利开机。
江靖收回目光，可能是因为他手机没电了，就没有收到自己的消息吧？
郑予时看见了弹出来的那条消息，点了进去，又瞥了一眼吃饭的江靖。
他打字：没关系。
他继续打字：你想不想看小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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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写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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