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获吸毒人员2名，冰20克，K-粉一小袋；额外收获一箱走私外烟。”刘阳说完刚坐下，他身边的沈一清立刻站起来接上：
“我这边有四个磕了摇头/丸的……”
道路稽查工作已经稳步开展一周，五大进出要道，每天24小时轮班无间断，每一班由一名队员负责带队，交警、特警联合设岗。早上9点，是夜出人员归队汇报时间。一般晚上的收获会比白天来得丰厚一些，但几日来抓到的也就是些社会闲散吸毒人员，几个试图将少量货品藏在座垫下、备胎里的下线卖家，始终没有大货出现。厕所里暗中新安的窃听器还没什么有价值的收获，布控图却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传了出去，敌人好高的效率。不过丁弈并不着急，真正等着他们的地方还在后面。
叶天韵、王军、罗楚源等人依次汇报完，会议室里迅速安静下来，丁弈抬起头来，扫视一圈众人疲惫的脸：“行，辛苦一晚上了，都回去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天午继续。”
众人都没二话，起身准备散会，只有一个人犹豫了一下，驻足问道：
“老大，这路卡还要设多久啊？”问话的是王军，为人大大咧咧，一向快人快语。他这么一问，剩下的人也都站住了，显然一个个心里也都犯嘀咕呢，只是嘴上没敢问。
丁弈笑了笑，留意观察着几人的反应：“什么时候结束，现在还不定，搞不好会是场持久战。”
“啊？这么守株待兔，时间长了肯定不管用啊！”直截了当指出弊端的还是王军，别的人有点头的，也有低头不作声的，看来都是同样的想法。
“怎么，这才一个星期就觉得累，坚持不下去了？”丁弈不可能现在就暴露自己的打算，只能来一招激将法把几人打发走。
看着几人出了警局大门各奔东西，黄冠宇也走到窗边轻声道：“你还真打算一直这么下去？怕只怕鱼不咬钩！”
丁弈回身拍了拍他肩膀：“别急嘛，断了他们的原料和出货，相信我，他们就快坐不住了。”
“要不要一起拼个车？”
“也不顺路，我还是坐地铁。”
“都累一晚上了，你还真坚持得住？行，自己路上小心！”
看着同事们先后离去，他稍稍振作精神，紧了紧衣领走入早高峰熙攘的人群之中，迎着人潮逆流而行，令他原本酸涨的双腿更觉沉重。他也想在温软的出租车后座上打个盹，到家倒头就睡，可现在正是家里用钱的时候，哪怕能多省几块钱也是好的。
下到站台的时候，正好一辆地铁开走，站台上等车的人并不算多。他连多走几步找个位子都嫌费力，直接靠着楼梯口的柱子打起盹来。
“三班倒，够累的？”突然一个声音在他身后悠悠响起，令他浑身打了个激灵，困意消失了大半。
“你……”
“别回头。继续睡，嘿嘿。”
他重新靠上柱子，把头尽量抵到衣领之间，以免有人看出他在说话：“你们又来找我干嘛？”
“还得请你帮个小忙。”
“布防图都拿到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你也清楚，那东西没用。”
“这跟我无关！”
“哼哼，一周之内我们需要有人开路，如果办不到，你该知道后果……”
冰冷的要挟隐没在列车急停的巨大噪音中，身后很快响起喧嚣人声。他终于忍不住转头看去，却只见涌动的人头推搡着从他面前经过，甚至没有人有闲情抬头多看他一眼。泥足深陷的无力感就像周围这些冷漠的人们，无情包围着他，让他喘不过气来却根本无处呼救。突然他注意到柱子一米高处，手指可及的地方贴着一张怪盗基德的贴纸，他迅速把纸揭下来捏成一团，仿佛这样就可以抹消一切。可有些东西一旦在那儿，就永远揭不掉了，此时他等的车终于驶入站台……
周六下午，是客户方定标后要求的第一次会晤，对方老总是个美国人，下周回国度假，赶着在休假前要与杰克先见上一面。杰克明明该让更有经验的销售总监一起出席会议，却偏偏带了山人同行。
会议开到最后，客户都觉得没什么可问的了，杰克还没事找事提出一堆想法拉着那美国人闲聊。山人甚至都要怀疑，这家伙是明知道自己下午约了要去养老院，故意拖时间整他。
最后亏得那美国老总说自己接下来还有事，才算叫停会议。出了公司大门，山人心急火燎当先冲进电梯间，差一刻钟四点，赶一赶还来得及陪老徐下两盘棋。徐子轩也许会留下来等他，他大概能猜到徐子轩要跟他说什么，心里还有点不确定该如何当面应对。可他又隐约觉得杰克和徐子轩之间肯定有过什么纠葛，若对象是徐子轩，他倒还有几分把握能打听出些端倪。
山人一心想着这些事情出神，甚至忘了杰克还没上电梯，急着就按下了关门键。幸亏杰克眼疾手快，抬手挡住电梯门，才不至于狼狈被门夹到。
这要是换了别人敢这么怠慢他这个老板，早该吓得瑟瑟发抖了，林山人倒好不仅没半点歉意，还似乎忍不住想偷笑。杰克没好气地抬眉瞪他，怪只怪自己对这小子太纵容：“你是赶着去投胎啊？”
“会都开完了，加班应该算结束了吧？”
言下之意，接下来是他私人时间，他可以自由安排。杰克当然知道林山人赶着要去哪里，可不知为什么，一想到他急不可耐要去见那个人，就心里犯怵：
“我说过可以下班了吗？”
“还有什么事？”山人不满地把皱巴巴的衣摆往后一掀，“不急的话周一再说行不行？”
杰克皱眉看了他那件质地低廉的藏青色西服一眼，临时有了主意：“这事还必须得立刻马上办！知道今天那个老外为什么问那么多品控方面的问题？”
“……？”
不等山人想明白原因，杰克直接自问自答：“你的这身衣服功不可没！我们接得可是高端服装订单，你一堂堂公司总助，就穿成这样给我出来见人？”
山人毫无自觉地低头自省：“我穿得怎么了？这已经是我最好的一套衣服了……”
杰克无语摇头：老天再赏脸，也架不住你这样没品味。我是眼瞎吗，怎么第一次见你时还觉得你小子挺顺眼？
杰克仰了仰头很快想明白，金鼎皇宫那些制服都是他挑的！电梯适时停在了二层的商场区，他迈步而出，“走了！”
“这里是商场？”
“对，给你买衣服。就你这幅穿戴，带你去见人，我会很没面子！”
……
“这件，这件，那件，不要，其他都拿来给他试试！”
这家店人迹罕至，装饰低调高雅，满屋子淡淡幽香，山人已经大概猜到这店里的衣服不会便宜，趁着经理和几个店员围着杰克忙前顾后的功夫，他偷偷从一件衬衣里摸出吊牌瞄了一眼，差点没把眼珠吓掉在地上：我的妈呀，一件衬衫2399……
山人一身冷汗地转头，想小小声阻止杰克。杰克抬头扫了他一眼，对他的焦躁不安视而不见，反而指着身边一排西裤道：“这几款裤子也都不错！”
经理赶紧微笑迎合：“客人真是好眼力，这是我们今年秋冬新款，都是限量款的！”她使了个眼色给身后的店员，那女孩利索地将几条裤子依次拿在了手里。
山人狠狠瞪着杰克：你给我开工资的，你是不知道我有多少身家？
好像早就猜到他会如此反应，杰克却只是回以一抹浅笑，风度翩翩地一甩薄呢风衣，坐进了高极皮质沙发里：“去试衣服，你不赶时间么？”
三个女店员已经捧着一堆衬衫、西裤、西服、大衣、围巾、领带来到他的面前，清一色以一种炙热、艳羡又充满异样的目光注视着他。有那么一瞬间山人恍惚自己成了韩剧里的女主角，不过杰克可不是什么长腿奥巴，会给他买衣服？他咬咬牙，索性把心一横，豁出去了：好啊，以为这样就能吓倒我？你有胆子整我，我就有胆子试，反正试试又不要钱，不掉肉！
到底应了那句老话，佛要金装，人靠衣装。山人换过一套套高级西服，一次次掀开帷幕，沿着一整排镜面走到众人面前，不知不觉间他仿佛被镜中那个脱胎换骨的自己所感染，也变得自信张扬起来，那不经意的一个驻足、一个转身、一个回眸……
几个店员小姐早已是目不转睛盯着山人，那虔诚的目光，真情的赞叹，仿佛就像是看到了偶像的迷妹们。而原本懒散斜倚在沙发里的杰克，也在不知不觉间坐直了身姿，双手不知什么时候环抱到了胸前，冷淡玩味的眼神里竟然多了一丝认真审慎。最后当山人穿着卡其色呢大衣，内搭蓝黑西服，围一条浅灰加青绿色条纹羊毛围巾，走到杰克面前时，他眼底微微闪过一抹光亮。
“可以了，就这套了，西服你就穿在身上吧！”杰克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转头吩咐经理，“还有天蓝的、条纹的和这件拼色的衬衫，那条黑薄呢西裤，这条格子围巾和那件灰紫色羊绒条纹开衫都给我包起来！”
“啥！？”这下山人算是从偶像男神的迷梦中彻底警醒过来：“喂，你疯了吧，买一件衬衫我都得吃土去了，买这么多得多少钱啊。我只有两张信用卡，加在一起的额度也不会够……”
杰克修长的食、中二指夹着一张黑卡从他眼前递到了收银小姐手上，打断了山人小小声碎碎念的抱怨。
店员小姐微微张着嘴，羡慕的眼神犹如一把刀子，恨不得在山人身上剜出几个洞来。好一会儿之后，她才恭恭敬敬接过卡去：“客人本次消费一共75899，这是清单，请确认一下。”
杰克看也不看，点了点头，只告诉对方没有密码，直接刷卡即可。
山人难掩喉头的颤抖问杰克：“你这是要帮我买？”
杰克冲他笑得格外迷人，故意凑近他耳边低声道：“暂时替你垫付，以后每个月从你工资里扣。你欠我的都给你记着呢！”
什么？山人此时拿着杰克塞给他的收银条，只觉得两眼发黑，他突然拉起店员小姐死乞白咧就问：“那个，我们买了7万5的东西，有没有优惠？好歹打个折吧？八五折？九五折行不行，要不抹个零头也好……不行我能不能退掉几件……”最后实在太没形象，被杰克直接拖走。
杰克没想到的是，等他硬拉着林山人吃了晚饭，又载着大包小包送他回家的时候，那辆白色本田也已经等在那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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