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黎璨枯骨般的五指要扯开山人衣领的关口,另一只手突然出现牢牢将它抓住,定在了领口毫厘之差的地方,杰克冰冷的声线在两人耳边响起:
“你干什么?”他面若冰霜将黎璨骨瘦如柴的手腕拧向一边,显然手上力道不小,黎璨毫无招架之力,被强拉着移开脚步,苦着脸讨饶道:“有话好好说,对待病人你能不能手脚轻点?……手快断了,放……你先放手。”
杰克粗暴地甩开他,语气越发冷厉:“我的人,你有什么怀疑可以先告诉我。怎么处置,要不要搜身,都由我说了算!”
黎璨愕然盯着杰克片刻,突然摇头冷笑:“……也对,你的……小朋友,脱衣服搜身这种事,怎么能我来……”他把视线转向山人,故意歪曲文意,话中带刺。
山人心中暗暗叫糟,杰克被黎璨这么一嘲讽,脸色微微一变,已没了全权袒护他的意思,眼中反多了几分怀疑:“你,把手放下,摊开我看!”
确认过他手上没东西,杰克二话不说上来翻看他衣领。时间分分秒秒过去,杰克却拽着他的衣领迟迟不肯松开,即使山人看不见也能确实感受到那两道视线,好像高能红外线一般,恨不能在他脖子上盯出两个窟窿来。他不自在地挺了挺脖子,咽下口唾沫,饶是他早有先见之明在进屋时就趁两人不备取下追踪器,改贴在了同样是黑色的裤腿侧面,还是不免心虚……
“怎么样?看什么要看那么久?”黎璨还急着想自己伸头过来一探究竟。
“没有!”杰克一拉衣领,转身没好气地挡在黎璨面前。
“没有?”黎璨不满地皱眉头,一脸“你有没有认真检查”的神情。
杰克终于压不住火抬高了音量:“除了你的五道九阴白骨爪,什么都没有!你还好意思说看到有东西?不就是你自己的指印吗?”
黎璨神色如常,只轻描淡写地“哦”了一声:“这样啊,那大概是当时太疼,我不小心看错。”
“你哪里像个病人,下手这么重?”
黎璨不仅没半点歉意,还一脸讪笑:“误会一场,不用这么护犊情深吧?”
“滚蛋,护哪门子毒?”
黎璨插科打诨轻易转移了话题焦点,还厚着脸皮让杰克帮他打针。山人逮到天大的机会当先溜回院子,出来的时候劭哥正在院子一角墙根下抽烟,无头苍蝇似的来回踱步,地上已经丢了好几个抽了大半就捻灭的烟头。
山人看看劭哥又看一眼货车:追踪器要是转移到车上,他没机会回收,早晚有可能被发现;要是神不知鬼不觉放在劭哥身上呢?可贴衣服上万一脱落,更容易被发现,放兜里岂不等于把自己的罪证直接送到人眼前……有没有什么是跟着他一路,又会在达成目的后他自己主动销毁掉的呢?
劭哥正掏出烟盒要再抽一支,见他走出大门,也没了抽烟的心思,把剩下不多的烟胡乱捏作一团揣在屁股兜里,便朝他迎了上来。山人突然心中一亮,拿定了主意!
“你们怎么去那么久?他怎么样?杰哥还没出来吗?”他一口气问这么多,山人都不需要拿话吓他,只是稍显出为难的样子,劭哥已经自行脑补,着急起来,“是不是出什么事?我去看……”
他说着转身就往大门跑去,把整个后背尽数暴露在山人面前,这正是山人所预期的,他瞅准位置伸出手去。
“……等等!你去了他也未必想见你吧?”
劭哥在入门的台阶上站住,抬起的腿慢慢收了回来。山人猜得不错,这两人不会只是主仆这么简单,他们之间应该曾经感情很深,却不知因为什么闹得现在形同陌路?
劭哥还在犹豫,山人知道他很快就会放弃进屋的念头,他不再对两人的过往多做猜测,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劭哥终于咬咬牙回转身,山人也已堪堪按计划行事,空出一双手。现在他们之间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他还剩最后一件事要做,他迈开大步向货车走去。
看清他的行动方向,劭哥似有警觉,赶紧追了上来:“喂,你还回车上干嘛?”
山人不应声,也不作任何解释,径直加快了脚步。等劭哥气急败坏地拉开车门,他已经从椅子上直起身。
“你小子在那下面搞什么小动作?”劭哥一脸狐疑地把他揪起来。
“当然是找手机喽,还能干什么。”他笑得坦然,晃了晃手里尚沾着灰尘的手机,那是他之前故意遗落在车上的,就是预备着这种时候能派上用场。劭哥仍然半信半疑地探头看了看车坐缝隙,想来之后还会仔细检查整个驾驶室,这样山人的目的就算达到了。
他故意把手机递到劭哥眼前,笑着打岔:“要不要留个号码,下次约出来喝酒?”
“嘁,谁有兴趣跟你这种小鬼喝酒,快下车,别碍事!”劭哥匆匆把他赶下车,又不放心地看了一眼主宅,手习惯性地向裤兜摸去,却摸了个空。他不耐烦地四下张望一圈,发现烟盒掉在主宅门前的台阶下,轻声咒骂了一句:
“妈的,什么时候掉的?”他跑回去捡起烟盒,看也不看就着急抽出一根点上,猛吸了两口,又去看门口。这时杰克终于出现在门口,但黎璨始终没再出来。
当山人坐进雪弗兰,车子缓缓倒出大门的时候,劭哥仍然在门口台阶下徘徊,已经又点燃了第二根烟。山人真担心他等不到出这个院门就把整包烟都抽没了,所幸他踌躇良久终于把烟盒揣回兜里,向货车走去。
“当年黎璨被仇家伏击,腿被弹片炸伤,背上中了一枪散弹,逃亡两天三夜才摆脱敌人追杀。他是命大才活了下来,可是左膝盖以下不得不截肢,背上有上百片散弹碎片深陷肌肉脊椎之间,无法取出,虽不致命,但伤及神经,每次变天发作疼痛难忍。今晚这场雨恐怕又有他受的了。“杰克一边幽幽说着,看了一眼天边渐渐堆起的积雨云,一脚踩下加大了油门。
山人略为惊讶地转头看杰克,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些。杰克挑了挑眉,透过后视镜瞟他一眼:
“你不是满满的好奇都写在脸上了?”杰克的语气里也没有责备的意思,倒似有心要满足他的好奇心,山人没来由地低头笑了笑:
“那劭哥又是怎么回事?”
“着什么急,这不正要说。”杰克砸了砸嘴,“当时七爷眼看儿子命在旦夕,盛怒之下差点一枪崩了跟着黎璨的保镖。”
“劭哥就是那个保镖!?”
“嗯,听说他从十多岁开始就跟在黎璨身边,要不是他拼死护着,黎璨逃不出来。可要不是黎璨起初不肯丢下这个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自己先逃,他也不会受这么重伤。”
山人心中不禁唏嘘,没想到黎璨表面看着凉薄,却是对属下如此重情重义的人,怪不得劭哥那么在意“义气”二字:“那劭哥又是怎么保住性命的?是不是小七爷不顾伤重为他求情?”
杰克一脸无语地侧头看他:“你可真够狗血的。黎璨那时候失血过多已经人事不知了,自己亲爸在跟面前站着都未必认得出来,还救人?也是这小子自己能耐,抢了台上的手术刀自插三刀,只求留下来守着黎璨,说只要亲眼看人醒过来,再死至少死而无憾。”
山人没忍住笑:“哎,我那个版本能叫狗血吗?他这台词才是真肉麻。”
“嘁,那种情况下,为了保命说出来的话,你也能信?那小子可不笨,黎璨都不肯丢下他一个人逃命,真醒过来还能看着他死吗?”
“别什么事情都阴谋论,越到生死关头才越有可能真情流露。”
“呵,谁知道呢。黎璨醒来后,因为截肢大受打击,扬言再不想见他,要将他赶出组织。他却执意不肯离开,哪怕做牛做马也要为黎家赎罪,最后七爷念他忠心,安排他去下线车队做了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司机……”
窗外夜雨凄冷,室内灯光昏暗,雾气氤氲。男人拉开腰带,任由丝质的衣袍滑落脚边,身后巨大的落地穿衣镜前映照出他骨骼嶙峋的背脊,苍白的肌肤上遍布着细细密密的疤痕,宛如绽开的暗红色礼花。
回头看了眼那诡异的礼花,他眼周肌肉神经质地抽搐了一下,迅速扭头脱下冰冷的金属假肢,滑入那一池浓浓的药汤中。直到调整身姿,趴到一侧石砌的浴池边缘,感受着滚烫的汤药在背上荡开的**感,他才稍稍松出一口气。
燥热的空气之间突然穿过一丝凉风,他微微蹙眉以为是老冯,但又很快意识到,在这座宅子里没人敢未经允许进他房间!?
“这些年你怎么瘦成这样?”
他背脊微微一颤,不看也能听出声音的主人。他猛地转过身,不想把自己最不堪的背面暴露在这个人眼前:
“你又回来干什么?”
劭哥站在门边,不自觉地避开视线:“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但我发现了一样东西。我想在报告上去之前,也许该来问问你。”
他摊开手,掌心中显出一个黑色的小圆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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