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阿姨敲门,敲了几下,没人来开。
几秒后,季凝有气无力的声音在里面响起:“阿姨,有什么急事吗?我想休息。”
蒋阿姨连忙道:“我就是切了点水果,那少爷你继续睡,睡好了再来吃。”
季凝趴在垃圾桶边干呕。
陈洛懊悔得要命,眼底都红了,手发着抖,抓着水杯让季凝漱口。
季凝胃里那点东西吐了个干净,头还有点疼,漱完口,脸色一片煞白。
陈洛抱着他肩膀,观察他的神情,季凝苍白地笑了笑,“看网络上有人说很容易,没想到不是那样啊。”
陈洛捧着他的脸,擦拭那些生理性泪水,“季凝,我们以后都不做这个了。”
季凝摇着头推开陈洛的手,声音轻飘飘的:“陈洛,扶我上床,我想睡一会。”
季凝的睡裤蹭了地,陈洛给他换了一条,抱着人上床掖好被子。
季凝恶心又头晕,心跳也急促,平复下来之后才渐渐睡着了。
陈洛看了他好久,吸了吸鼻子,勾着季凝的发梢亲了亲。
等季凝醒来,已经到了下午四点。
房间里一片漆黑,陈洛拉了遮光帘。
他打开灯,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心想明天一早就要走了。
床尾放了两个行李箱,季凝睡得浑身发软,没什么力气地爬下床,打开一看,大多是两个人的衣服,不好装箱子的那些也不见了,估计都被陈洛带出去专物专包了。
陈洛打开门,看见季凝坐在床上,好像在研究行李箱里的东西。
陈洛:“你醒了?”
他走过去,从行李箱里找出一双袜子,给季凝穿上。
季凝缩了缩脚:“……陈洛,我说过不要这样。”
陈洛此时罕见的面无表情,语调也平整无波:“你能给我做那种事,我不能给你穿双袜子吗?”
他平时总是带点傻呵呵的,这样有点硬地顶了一句,季凝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张了张嘴,半晌无言。
陈洛捏着季凝的脚踝,这次季凝没再挣扎,顺着他的动作,双脚踩在他膝盖上。
穿好之后,季凝忽然说:“明天可以晚点走吗?”
陈洛还圈着他的脚腕,抬头看他。
季凝撇开了眼。
“是跟着爸的商舰去的,”陈洛说,“商舰开拔已经定好了时间,就算是季家的家族跃迁点,忽然改动出行时间也很难协调。”
季凝:“我知道了。”
陈洛低下头,又给他穿拖鞋。
他英俊的眉眼在顶光下,显出一些深邃的阴影,季凝看了会儿,慢慢地出神。直到陈洛拍了拍他的小腿,说:“你午饭都没吃,下去吃些垫垫。”
他起身,抓着季凝的手腕往外走。
季儒已经去公司总部坐班了,大厅无人。季凝坐在餐桌边,吃陈洛给他下的一碗葱花荷包蛋面条。
因为晚上要用正餐,这碗面很少,对陈洛大概是两口的量,但季凝可以吃很久。
回主宅之后,季凝也有一个月没尝到陈洛做的味道了。
他吃了几分钟,鼻尖冒汗,虽然很慢但是很香。
陈洛坐到他对面。
“还有什么要带走的?”
他的声音还是硬邦邦的,从季凝今天坚持要给他做那件事之后。
季凝的筷子顿了顿。
“不想带了。”
他轻声说。
没有要带的就是没有,“不想带了”,陈洛一下子听出来区别。
他坐直了点,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季凝。
季凝没理他,再吃了一小口,放下筷子。
“不吃了吧。”他说。
看了他一会儿,陈洛端过他的碗,三下五除二把剩下的面带汤全都喝干净了。
他粗鲁地抹了把嘴,绕过来拽起季凝。
“想带就带,自家商舰,放得下,”陈洛看着他的眼睛,“没道理活鱼和盆花都坚持要带走,别的没气儿的东西忽然就不拿了,你觉得我信吗。”
季凝没说话。
陈洛牵着他的手上楼:“走吧,去收拾。”
他们整理出很多箱子,季凝有点恋旧,很多摆设都想带。和陈洛结婚后,季凝也随军守在T980一年多,季儒送了他们当地的一套房,但大多时候他跟着陈洛一起住宿舍。宿舍冷冰冰的,装修很整肃,没什么人味。
不光是季凝,陈洛其实也想把宿舍装修得像个家。毕竟也是常住的。
他一个月前升衔上校,已经可以拥有不会轮换的、固定长居的宿舍了。
陈洛的工资卡在季凝手里,他的津贴、奖金、补助等杂七杂八加起来应该不少,他不知道自己挣了多少钱,够不够买一套房,或许在T980绰绰有余,但是A01不可能。
买房计划不知道怎么实施,固定的宿舍暂时也行吧。
晚七点,季儒回了家。
他们三个开始用饭,季凝反常地跟季儒说了很多话。
季儒有食不言的习惯,季凝从小受他影响,吃东西的时候也不爱开口,所以这回就显得不一般。
陈洛在一旁盯着,每每到了季儒说、季凝听的时候,见缝插针地给他夹菜,致力于让季凝吃点东西。
季儒看着他们两个,表情有些感慨。
“其实我当年没想到陈洛能走到今天这地步。”他忽然道。
话题被引到陈洛身上,他和季凝两个人都愣了愣。
“你是银骑军一百多年来最年轻的上校,”季儒说,“二十四岁的上校,前所未闻。”
陈洛:“那都是沾了您的光。”
“我手能伸那么长吗?”季儒笑了,“别说些自己都不信的。你自己挣的军功,自己受着,推给我,折寿。”
陈洛低声说:“如果不是您保荐我,我拿不到参军名额。”
陈洛出身不好,父亲在他出生前就死了,但有案底,等于陈洛从出生起就被从参军名单上除名了。
他妈扔了他,一个人离开,他被姨妈带去矿星打黑工,但姨妈落地没多久就染上了矿石病,不久便去世了。
陈洛没爹没妈没人管教,浑得很,莫名其妙地过着日子,七八岁时从垃圾场里捡了个破烂启蒙机器人,自己对着说明书修好,从此识了些字;
他在矿星把能接触到的机器都拆拆装装,背下结构,所有机械都修过几遍,慢慢地变成了矿星人人皆知的维修师,开了家黑店,收费离谱,专坑有钱人,赚钱的同时还要学些拳脚,免得被人打死。
再后来发生一些奇遇,陈洛跟季凝认识,谈了,季儒忍不了就这么把孩子送给一个贫困星的黑店老板,给他指了参军这条路,让他先把自己理明白。
陈洛离开矿星,是抱着孤注一掷的决心走的。
他关了店,把赚的钱全部送给了矿星的孤儿,赌自己能走出路来,也赌季凝跟他。
季凝忽然说:“爸爸。”
季儒闻声看他。
“陈年旧事,不要总提了。”
季凝跟季儒意味深长的眼神安静地对视。
过了会儿,季儒举箸用起了餐,嘟嘟囔囔地说:“行,你长大了,自己有主见。我不说了。”
陈洛没搞清状况,专心致志地又给季凝夹了一小碟菜。
季凝挡了一下他的手,陈洛不明就里地看他,季凝回以直视,说:“你自己吃了吗?又要吃我和爸的剩菜?”
陈洛无端被骂,缩回手,“哦”了一声。
埋头扒饭的时候,他脑筋还转着,狐疑地觉得季凝刚刚是不是瞪了他一眼。
用过饭,季儒先回了房,陈洛试探了一下,发现今天没有散步环节了。
他努力不让自己过于回味昨天在夜风中的那个吻,跟在季凝脚后跟进房间,把剩下的一点东西依次打包。
九点半,行李全部装好,明天一早将随他们一起被送上商舰,早八点出发前往跃迁点。
大概中午十二点左右就能抵达T980那端的跃迁点,再经过三小时飞行,回到他们在T980的家。
两人之前经历过所有东西让仆人打包,结果拆的时候不熟怎么也找不到的乌龙,所以这次从头到尾亲力亲为,都出了些汗,一结束就先后进浴室洗澡了。
陈洛先洗,得把浴室弄热了,季凝才不会轻易着凉。
季凝洗完出来的时候,穿了一套丝质睡衣。
丝绸的光泽很亮,把他皮肤衬得雪白,浑身上下冒着水汽,一股热气腾腾的暖香。
真奇怪,陈洛想。明明季凝用的洗发水、沐浴露,或者什么乳什么霜,气味都是不一样的,但季凝闻起来就是季凝,是特殊的。
季凝丝毫未觉,自顾自擦着头发,陈洛过去接手,又用吹风机给他吹干。
“明天早起,”陈洛摸了摸他的发丝,光滑柔软,带着余热,“我们早点熄灯吧。”
季凝说“好”。
灯灭了。
季凝在黑暗里睁着眼睛,背对陈洛侧躺着。他今天白天睡得太久,现在没有睡意,在静谧的卧室里数着身后人的呼吸声。
陈洛忽然伸过手来,绕到季凝身前,握住他的手。
季凝动了一下,被握得更紧了。
“季凝。”陈洛轻声问,“你今天问我,明天可不可以晚点走。是舍不得离开吗?”
他的目光在黑暗里描摹着季凝的线条,捕捉热度,气味。
他想跟季凝十指相扣,慢慢地尝试把手指插进季凝的指缝。季凝说:“不是要早起么?”
“在营地,睡几个小时就被叫起来训练,我都习惯了。”陈洛的胸膛微震,无声地笑了几秒,感受到季凝的手指松了一些,把他的放了进去。
终于抓住了。
两人安静地待了一阵。
“如果你想爸,我给你申请特批,时不时回来住一阵。”陈洛看着季凝的后脑勺,声音很低,“我可能回不来,但有爸的面子,你可以随时回来。”
季凝没回答。
“再说吧。”过了会儿,他说。
季凝的情绪始终不高。
陈洛一时间也没什么办法,心里打定主意,要给他申请特批,能时常回来看看季儒,一解思亲之苦。
“今晚不碰你,可以抱着睡吗?”陈洛最后问。
他捏了捏季凝的指腹,让他感受,“手上的枪茧我都修剪了。不会刮坏衣服。”
“昨天也没刮到你吧。”他几不可闻地说。
一时间偌大的卧室都没有声音,只能听见陈洛一个人的呼吸。
过了半分钟,季凝翻了个身,脸埋在被子里,朝陈洛这边靠了靠。
陈洛立刻抱住他,半晌,心满意足地吻了吻季凝的发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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