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桌球馆。
一排排顾客零星的草绿色球桌之间，任谁都无法忽视，那片被人群层层叠叠围住的桌子。
什么样的球技，能让大半场的人放着自己开的球不打，非要去围观？
为了给“上桌选手”腾出足够的发挥空间，人群并没有围得很紧密。
时茴跟江寻在预感“人群中间就是陈决”这件事情上，达成一致。
他们拨开人群，很自然地就被大家认为，是来挑战中间这位“擂主”的。
但是“挑战者”要排队。
人群中心，三张球桌，两边都排着四五人的挑战小队，中间那桌却是个“单人炫技场”。
旁边两桌围观之中都有“遗憾感慨”和“打球指导”，中间那桌只有“围观喝彩”。
中间桌上，所有球之间仿佛有一条连线。
白球遭到球杆撞击之后，就遵循预定轨迹，拉起“球与球之间的线”，激起层层连锁反应。
一一落进洞里。
围观群众告诉他们，这场“擂台赛”最开始，只是有两个女生想要一个帅哥的微信。
帅哥告诉她们，如果能在他手里把球桌清空，就可以拿到他的微信号。
两位女生合起来挑战了五次都以失败告终，这勾起了旁桌的兴趣。
之后，前来挑战的男男女女络绎不绝。
擂主不是每个人都打，两桌决出胜负之后，胜者才有资格跟他对抗。
时茴跟围观人聊完，目光才穿过人群抵达中间球桌。
陈决一手插兜、一手撑杆，百无聊赖，偶尔扭扭脖颈活动筋骨，目光轻蔑落在旁人身上。
姿态拽得不行。
他扬了扬下巴，“最后一场，她来。”
他目光准确落到时茴身上，紧接着人群也纷纷望过来，但他们并不知道陈决在看谁。
他阔落走来，将手里球杆递给时茴。
时茴只跟陈决打过一次桌球，虽然是他亲手教授，但也没把握打过他。
在她犹豫的间隙，陈决已经开球，并且成功为她制造了一个“完美开局”。
现在她只需要把最后一个球打进洞里。
围观人群很快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时茴如他所愿，成为“唯一一个攻擂成功的后来者”。
她赢得欢呼的下一秒，陈决就把她抱上球桌，引颈而吻。
大家起哄声更响。
——陈决享受成为人群焦点，尤其是在“他想打败的人”面前。
人群之外，那个被某个身影笼黑的角落，只有镜片的折光在发亮。
这之后，想要陈决微信的几个女生，也都自觉退出了。
陈决揽着时茴向众人宣告，“擂台赛‘赌注’离场，剩下游戏大家自便”。
然后跟她一起，把江寻“押送”到医院。
江寻嘴上说着他没事，还是拗不过陈决，听话地跟着报告单去各个科室做检查。
两个大男生坐在等候区的椅子上，以沉默对峙，间或聊一些有的没的。
他们很少看向彼此，目光却总在同一个落点交汇——
时茴站在滚动大屏前面，戴着耳机听些什么，视线却不曾离开屏幕。
她只不过站在那里，灯光把她的轮廓勾勒得很好看。
打破二人沉默的，是陈决接到的一通电话。
陈决看到来电显示，毫无防备地接起来。
电话里传来女人的娇嗔，“怎么？学校那边还没忙完？一点都不想我吗？”
“我听说有姐妹在Mors球馆看到你一个人，打球不叫上我们？一个人多寂寞啊～”
尾音能激起几层鸡皮疙瘩。
江寻目光冷冷扫过来，陈决无动于衷，只将手机音量调小。
“嗯。学校忙完了，过几天去找你们。”
“心情不太好？又被女朋友放鸽子了？
“我看她不怎么在乎你嘛……约她还不如约我们呢！”
江寻搁在椅子边缘的手开始收紧，他看向陈决，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直到大屏语音开始叫他的名字，他也无动于衷。
正在通话的陈决倒是摁下静音，提醒他去检查。
江寻索性越过陈决的手，将他手机夺过来，摁了挂断，“你最好离她们远一点。”
陈决夺回手机，敛眸看向江寻，眉宇之间透出几分怀疑，“上次你也让我离赵雨薇远一点。
“后来，小茴就撞见了我跟她在一起。
“我很难不怀疑照片、还有那天她会出现，都跟你有关系。”
“你不是答应时茴，要跟她们划清界限么？”
陈决眉头更紧。他来不及去想江寻为什么会知道他只跟时茴说过的话。
护士出来叫江寻的名字，他还是先把江寻推进诊室里，“等你出来我们再说。”
看上去一直在关注大屏叫号的时茴，却也是等到护士出来叫人才注意到轮到江寻。
陈决把她拉到一边，取过她的一只耳机，听到里面传来他自己的声音。
“如若你非我不嫁/彼此终必火化/一生一世等一天需要代价/谁都只得那双手靠拥抱亦难任你拥有……”
很久以前，他们刚在一起没多久，时茴失眠的时候，陈决总会给她唱陈奕迅的歌。
她全部录下来了，还做了一个歌单。
原本最想说的那句“站的得离诊室这么近，是因为担心江寻？”被陈决吞咽下去。
开口变成：“是不是江寻又跟你说了我的坏话？”
时茴将另一枚耳机也塞进陈决耳朵里，歌词正好唱到那一句“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播放窗口时间轴也接近末端，歌声到这里戛然而止，传出温柔的一句，“宝贝，睡着了吗？”
听到这里，陈决才知道，每次他以为时茴睡着的时候，她依然清醒着，但她从未对他说过。
时茴从陈决脸上捕捉到那一丝动容，嘴角勾起一抹略带满意的弧度。
“他说，他能看到未来，未来我们会分手。”
陈决替时茴收好耳机，把她揽进怀里，压低了声音，“其实，我也能看到未来。”
时茴抬头看他。
他高深莫测地点头，“未来……我们的小孩，会骑到江寻头上，尿他一身。”
时茴不自觉笑出声，却又在陈决附和她的笑声之中，悄悄停顿下来。
陈决抓起时茴的手，去寻她手指根部，摸到那枚钻石，骤然握紧。
“你让他去时叔那里跟你一起工作，是想给他机会吗？”
“是啊。”时茴答得很轻盈。
陈决伸展手掌插入时茴指缝之间，把她手拉起来，凑到鼻尖亲吻。
“是我送你的味道。他哪里吸引到你了？”
“嗯？足够积极主动？”时茴笑了笑，“让人想给他个……”
她看到陈决越来越冷的脸，感到稀奇，特意拉长了话音，等他的脸黑到爆发边缘，她才继续说道。
“给他个做免费劳动力的机会，”她笑完了弓起指节去蹭陈决的嘴唇，“他还能让你怀疑自己？”
“小茴，你越来越坏了，”陈决张开口轻轻咬她，又用唇抿一抿，“我不会怀疑自己。只是怕你被他迷惑。”
时茴收起手，被他扣握，她目光顺着他的手走，“他那些手段不都是你玩剩下的吗？我还能被骗两次不成？”
陈决钳起时茴脸颊，逼她对视，“他在追女生这方面比我差远了。我从来没有用过什么手段，一直靠真心打动你。”
说完他就要凑过来吻她。
时茴背过手以指尖贴他唇瓣，轻声提醒他，“在医院呢！”
他便错开吻向她额头，仍不放弃要把她推向墙角。
时茴知道，她越拒绝，他越起劲。
所以她只浅浅攀着他的手臂，任由他把她推到墙角。
他高大的身影笼罩住她，俯身不依不挠地吻过来。
时茴迎合了开头的纠缠，再往后，陈决身上被香水盖住的烟草味若有似无地透出来。
她开始走神，睁开眼看着他细密的睫毛。数着因为无聊而度过的一分一秒。
好几次她试图截断这个吻，都被他重新撬开唇齿。
直到她开始咬他，他才停下来，抚着她的脸看她，“跟我回家。小茴，我需要你。”
那双眼眸真诚渴求，时茴可以视而不见，但她同样晃动着瞳孔，“江寻还在做检查……”
“不管他。”陈决扬起下巴瞥了一眼诊室，揽过时茴扭头走开。
-
那之后的两天，他们都黏在一起。
时光仿佛回到了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假期。
那时候，他们还没有现在这样明目张胆地住在一起，只能以约会和出去旅游的名义碰面。
因此他们格外珍惜在一起的时光，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黏着彼此。
陈决像一只“厕所守卫”猫猫——一旦看到主人离开视线，就要扒拉在透明玻璃门上躁动不安。
这几天，甚至于有几个瞬间，时茴想，不然放过他好了。
比如。
陈决赖在时茴怀里，把女孩打来的电话递到她手里，让她掷纪念币决定挂断还是拉黑。
时茴在揭开掷币结果之前，佯装犹豫，“你跟她们不是有‘利益纠葛’吗？”
陈决主动去掀开她的手掌，把打来电话的人拉黑，“那点钱，不算什么。”
再比如。
时茴在对比分析师那几个证书的含金量，不算培训费光是报名就得上万。
陈决在她身后看了一会儿，“都考。算上我的，你上课我也去。”然后掏出银行卡交到时茴手里。
时茴狐疑地看他，“你去？给培训机构送钱？”
陈决乖巧坐到时茴身边，“我不去，江寻肯定会去，我不想让他抢占先机。”
再比如。
几番纠缠之后，两具湿漉漉的身体孱弱拥在一起。
他含吻她的耳垂，朦胧的嗓音混在喘息里，“小茴，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像现在这样在一起吗？”她看着一片混沌的天花板，感觉融化的下半身正在慢慢收敛。
他拨动她鬓角的头发，“嫁给我，为我生孩子，跟我一起变老，这样的在一起。”
她感觉到她自己不经意上扬的嘴角，但很快，稍纵即逝。
她没有回答，只是侧过身凑上前吻了吻他额头。
他会把这当成她对他话的默认。
如果没有后来的“意外”，也许，时茴真的会考虑放过陈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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