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非是她第一次见到铭。
氩市A区，天之娇子的黄金摇篮。氩市F区，地痞流氓的锈斑洞窟。
两区居民生命轨迹正像不同平面的直线，无论如何延伸都无法相交。因此那个光辉灿烂的少年带了一捧无尽夏降临在商店门口，让屋内本就并不缤纷的陈设再度黯然失色时，她甚至以为这是偷吃辐射果实带来的幻觉。
倨傲的深金色眼睛投来淡淡一瞥，像扫视废铁一样漫不经心。“叫店主出来，”她的口气与外表一样高高在上，“我来取我定的东西。”
像是一笔可观收入。“你叫什么名字？”相难得认真回答，“店主有点私事，我可以替她核对订单。”
片刻的静默中相甚至考虑过对方听力障碍的可能。她正准备提高声音再说一遍，就听对方慢慢开口：“听不懂人话么？叫店主出来。”
怒火腾一下点燃胸膛。“我听不懂人话？那大概因为说话的不是人吧！”相猛地站起身，竟比烽还高出一点，“东西还要不要？不想要滚出去！”
“你！”少年未曾听过半分挑衅，愣了半秒才反应出自己受到的奇耻大辱，下意识举起那只握花的手，停了一停，又缓缓放下。“现在去给我把东西找来，”她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你还能保住这个破地方。”
“哟——”相已经恢复笑意，满不在乎地向沾满机油的墙壁一靠，冲面前青筋暴突的顾客挑挑眉毛。“穿成这样，你是致理的学生吧？非富即贵哪。”她优哉游哉地欣赏着对方的表情，“还肯纡尊降贵跑到这鬼地方来买东西？一定很重要吧。”
“再扯皮，我端了你全家。”仅仅几分钟，不可一世的天之娇子已经被她气得浑身颤抖。只是想想也让她从头盖骨爽到脚趾尖。
相更得意几分，“有什么东西还能让你这种人亲自来取？大概一点差错都不能允许吧。”她笑嘻嘻地指了指那束湛蓝新鲜的无尽夏，“花不错。让我猜猜……莫非今天是个很重要的日子？比如某人的生日？你是来取——”
话到半截，少年再受不得半点挑衅，扔下花束猛地扑上前来。相灵活地向内一闪，对方手臂在货架边缘一撑又急忙追来，脆弱的钢架被带得摇摇晃晃，最终在两人扭作一团之前轰然倒塌。
一声巨响后是无数串叮铃桄榔的杂乱声音，是以谁都没有注意商店门何时再度打开。
“烽。这是在干什么。”
半空的拳头悬而未落，颈部的手臂猛然松开。两人同时抬起头来。
少年背着双手立在凌乱的物件之间，眉头紧皱，面如冰霜。
叫做烽的少年沉着脸从地上爬起来，有些笨拙地拍拍衣料上的尘土。“抱歉，铭。”她竭力压着怒气，“我太冲动了。”
“这样吗？”铭慢慢向前走过几步，中途捡起那束零落散乱的无尽夏，最终停在相身侧伸手拉她起来。“她冒犯到你了吗，女士？”
“喂！”烽在一边跺了跺脚。
“对！就是她！岂止冒犯啊，”相顺势抱住少年的胳膊，指着烽的鼻子叫道，“简直是人格污辱！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家伙，”她晃晃那只被她握牢的手，“我看姐们面相就知道你一定是正直智慧之人，你可要好好评评理啊！”
“我很抱歉，女士。”铭从她手中抽出胳膊，后退几步，端端正正地一鞠躬。相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又听她道，“如果你愿意接受道歉，还请继续我们的交易流程吧。”
烽气得直翻白眼。
“哎呀，这个嘛——”相故作为难道，“我店里东西被毁了这么多——”
“闭嘴！”烽忍无可忍，一拳砸在墙边，“本来就是破烂的东西摔几下又有什么区别！要不是你一直挑衅我——”
“说起这个，”铭平静地开口，“烽，你的额头怎么了？”
坏了。相刚刚放松的脊背重新绷紧，在这么昏暗的环境里都能觉察异常吗？果然便见烽无知无觉地摸摸额角，顺着铭的提示触到那块芯片。
“别抠了。除非挖掉那块皮肤，否则弄不下来。”相站在柜台后耸耸肩，“一周之后会自动失效的。”
“它有什么作用？”铭伸臂将烽拦在身后，直视相的眼睛。
“呃……对神经……产生一点暂时性的、无伤大雅的小小干扰，”相愈发心虚，却还是硬着头皮讲下去，“导致……短暂的头晕头痛……？”
“铭！放开我！”烽听到半途已经目眦欲裂，“我杀了这个——”
“冷静！”铭也提高声音，“为了一个恶作剧！值得吗！”
相正感叹自己头一回撞到如此好运，碰上这般圣光普照的陌生人，便听她继续道：“我来的时候已经屏蔽了监控设备！以牙还牙还不简单，我帮你按着她，给你笔——”
不妙。她跳起来窜向柜台后的房间。平日大敞的后门不知何时落了一重锁，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相绝望地摇晃着锁头，转头正对上烽狞笑的脸孔。
“还是我来按着你吧。我的格斗课年年第一。”双臂被猛地反拧过去，身后人不忘出言嘲讽，“刚才不还挺有能耐的么？原来这么弱？”
身前的铭打开笔盖。
“写点什么好呢？”方才清风朗月的少年好像换了一个人，黑眼睛闪着戏谑的光。笔尖轻轻停在她脸上，“这款墨水能保持一个月——的确不太公平，不过那也没办法了。”
铭后撤一步，躲开相踹到半空的脚，重新凑上前来。“花言巧语——油嘴滑舌，”她的笔尖行云流水，“满意么？相女士？”
“你俩的货是没可能了。”相半死不活地回复。
“这样么？”铭笔尖一顿，而后凑近相的耳边。
“相女士……这家机械铺在交税问题上的小小操作，”她的声音带着浅淡笑意，“你也不想被税务局知道吧？”
鹊知林你是否有点太勤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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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无尽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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