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竹勋带着失魂落魄的晖华来到城郊,她望着农场上正在晒干的一堆堆麦子,死死地看着,眼睛一眨不眨。金黄的麦山越变越高,越变越大,从金色变成了棕色,由棕色变成了黑色,一种巨大的茫然涌向她,她忽然发现自己好似置身虚空。她想逃脱,却好像有大手从土里伸出来一把抓住了她;潺潺的水声在耳边变成了裴医生夫妻两的痛哭声。裴秀那闭着眼睛清秀的脸一直在眼前晃动,时远时近,晖华觉得晕眩迷失。
慢慢地,肖竹勋呼唤她的声音渐渐响起,“晖华,放轻松,你还好吗?”晖华木然的脸上落下两滴泪来。肖竹勋松了口气,紧紧地抱住她亲吻她的额发:“要好好的,晖华,你可别有什么事。” 一阵清风吹来,带来麦种的清香,晖华逐渐醒神过来。
她不是没有遭受过困苦与打击,但在这个混沌的世道,人如蝼蚁,命如草芥,她想起被害的公公、乞讨的父女、受伤的工友、落难的裴秀。前路如此茫茫,让人意志消沉,心灰意冷。
“晖华,你还记得我们一起看过的动画片吗?人生途径中之磨难何其多,欲求经此磨难,则必须坚持信念,大众一心,始能获得以扑减凶焰之芭蕉扇。虽然生活艰难,我现在也很困惑,但我觉得,邪终究不能胜正,也许以后真的可以为这些受难的人做点什么,替他们打抱不平,像芭蕉扇一样吹走这些人间的孽火。”
晖华闭着眼在肖竹勋怀中点点头。她感受着拂过脸上的清风,呼吸着带着麦种清香的空气,感受着爱人温暖的怀抱,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有一种很纯粹的、平和的生命力在血液中慢慢生长,缠绕她的筋骨,席卷她的身体。
车慢慢驶回省城,街道上人来车往,熙熙攘攘,他们回到了温暖的家中。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忙碌的身影,心里百感交集。
晖华请了一天假在家休息,她回了趟父母家,吃到了赵娘子亲自下厨做的饭菜,与梁老板下了几盘象棋。她找出了珍藏的红色绒布盒子,绒布盒如今已塞得满满的,盒子里放着一只黑色派克钢笔,那是少年时文珊和金娥凑钱送给她的临别礼,晖华一直舍不得用,现在还光洁如新。钢笔下面压着一幅蛋白照生肖书签,是陈老师送予自己的。书签左上端一个“猴”字,下方团坐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小猴,接着是“光阴宝贵,勿使损失一分一秒”的警句,下方写着“MONKEY”与“申”对照。晖华拿起书签,想起住在陈老师家受的照顾,认真看了一会,又放了回去。绒布盒里还放着壮壮画给自己的生辰贺卡,淑桦送给她的绣花手帕也叠得整整齐齐。
盖上盒子,晖华打开珐琅音乐盒,孔雀绿的小鸟又响起了清脆的鸟鸣声,摸了摸紫水晶,听了一会鸟叫,晖华放好珍藏,与梁老板和赵娘子话别回家。
第二天,晖华返校。偶然也会听到有人议论裴秀,有一次也碰到了那天车上的女同学,两人互相点点头。生活继续,裴秀好像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和自己擦肩而过,但她身体软塌塌的触感却一直留在手上。前路不好走,但永远要有继续走下去的勇气。
时光如窗间过马,晖华也要毕业了。商院的夜真美,晖华和肖竹勋漫步在月下林荫道上,他们慢悠悠地来到了湖边。
“毕业了,有什么感想吗?”
“在这里读书,我心喜悦;再遇见你,惟我之幸。”晖华郑重地说。他们在湖边亭子里的长椅上坐下,晖华看着熟悉的风景,感慨道:“来学校第一天,我们也是来的这里,时间过得好快呀。”
他们并肩看着随风清摆的柳枝,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晖华说:“九哥,我想办报社。”
“报社?”
“讨论时事与经济。你愿意帮我吗?”
“当然愿意,我需要做些什么?”
“需要你去递交登记申请,应该会批得很快,再去买一台印刷机。我先去物色几个场地,大概三、四十平,不需要太大,我们让它先运作起来。”
“好,怎么想着办报社?”
“时局多变,报纸是昨天的历史,今日的事实。民众想多了解时政,就会想看报。现在各类报社多如牛毛,但大多风花雪月,或捧戏子或歌颂名流。我只想告诉大家一些真话,把国内国外发生的大事、小事报告给普通百姓,传播真正的新闻,曝光那些不公不义的事情。”
“我支持你,民众知道的多了,也不容易被蒙蔽。”
“我还想开个板块来讨论女性话题。也许可以帮到很多像裴秀那样的女孩子。”
“赞同,到时开个女性专栏,专门讨论这个主题。”肖竹勋说,“我还想开经济专栏,对现在经济学术方面多发表一些文章引起思考和讨论。”
“到时候我们还可以来找舅舅和老师、同学们发表文章。”
“你真聪明。”
“太好了,九哥,我现在充满干劲。”
“我也很期待。”
微风吹起,湖面的浮萍一阵颤动,晖华理理发梢,心中不由得畅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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