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铁门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喧嚣与腐烂,却隔绝不了储藏室内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应急灯依旧在头顶神经质地闪烁着,昏黄的光线在布满灰尘和蛛网的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如同鬼魅般的影子。
凌烬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胸膛微微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压抑的杂音。右臂的肿胀虽然被苏衍那诡异的血液强行压制了下去,不再像随时会爆裂的毒囊,但深紫红色的淤痕依旧狰狞地盘踞在手臂和脖颈,皮肤下隐隐传来如同无数蚂蚁啃噬般的麻痒剧痛,那是异能反噬留下的疮痍。更深处,那股狂暴的能量并未彻底消失,只是被强行禁锢、压缩在残破的经脉深处,如同休眠的火山,随时可能再次喷发。
他的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探针,穿透昏暗的光线,牢牢锁在对面墙角的苏衍身上。
苏衍蜷缩在那里,靠着冰冷的墙壁,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干裂起皮。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脆弱的阴影,呼吸微弱而急促。左手手腕被粗糙的布条层层包裹,暗红的血迹洇透出来。右臂缠着更厚的纱布,笨拙地固定着,整个人透着一股被彻底掏空、摇摇欲坠的虚弱感。只有那件属于凌烬的、沾满血污的宽大外套,还固执地盖在他身上,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
凌烬的眼神冰冷地扫过苏衍手腕和手臂上渗血的纱布,扫过他毫无血色的脸,最后落在他微微起伏的胸口。那冰冷审视的目光深处,翻涌着极其复杂的风暴:劫后余生的虚弱、被强行压下的暴戾、深入骨髓的疲惫,以及…一种比之前更加深沉、更加可怕的、如同熔岩般被压制在坚冰之下的绝对掌控欲。
就是这个人。
这个看似脆弱、固执、总带着无谓善良的累赘。
这个差点把自己拖入地狱的麻烦。
却用他那诡异的、带着微弱金芒的血液,硬生生将自己从崩溃的边缘拽了回来。
他的血…能净化晶核,能灼伤丧尸,能压制异能反噬…这到底是什么能力?
凌烬的指尖无意识地捻动了一下,仿佛还能感受到苏衍血液残留的粘腻温热。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警惕、探究和某种被触动底线的强烈占有欲,如同毒藤般悄然缠绕上他的心脏。这个秘密,只能是他的。这个能力,也只能为他所用。
“水…” 苏衍干涩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带着痛苦的沙哑。
抱着小女孩的女生立刻紧张地看向角落的水瓶——那是他们仅剩的小半瓶水。她犹豫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凌烬。在这个小小的幸存者团体里,凌烬那冰冷强大的力量和绝对掌控的姿态,早已在一次次生死危机中形成了无形的权威。
凌烬的目光没有离开苏衍,只是极其轻微、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地点了下头。
女生如蒙大赦,连忙拿起水瓶,小心地凑到苏衍唇边,一点点喂他喝水。
苏衍小口吞咽着,冰冷的液体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慰藉。他费力地睁开眼睛,视线还有些模糊,但第一时间就撞进了凌烬那双深不见底、翻涌着复杂风暴的冰冷眼眸中。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苏衍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自己苍白虚弱的倒影,也看到了那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某种令他心悸的、更深沉的东西。他下意识地想避开那目光,身体的虚弱和疼痛却让他连转头的力气都显得奢侈。他只能微微垂下眼帘,避开那过于锐利的锋芒,低声道:“…谢谢。”
这句道谢,声音微弱,却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储藏室里。不知是谢那默许的水,还是谢那件染血的外套,或是…更早之前,那不顾一切的血肉守护。
凌烬的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他没有回应这句道谢,眼神依旧冰冷,仿佛那句“谢谢”是投入深潭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惊起。他缓缓抬起唯一还能勉强活动的左手,指了指苏衍左手手腕渗血的纱布,又指了指自己右臂那片深紫红色的淤痕,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解释。”
两个字,如同冰冷的铁律,砸在苏衍心上。他要苏衍解释这诡异的能力,解释这能净化晶核、压制反噬的血液!
苏衍的身体微微一僵。他抬起头,再次迎上凌烬那洞悉一切、不容逃避的目光。解释?他自己都一头雾水!从被丧尸抓伤后血液的灼烧效果,到昏迷中出现的金色光茧,再到刚才那混杂着微弱金芒、压制了凌烬反噬的血液…这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认知。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 凌烬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种令人胆寒的审视和压力,“你的血,能净化LV2晶核的杂质。”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如同手术刀般刮过苏衍苍白的脸,“能灼伤LV3丧尸的金属骨刃。现在,还能压制我体内狂暴的反噬能量。”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打在苏衍的心上,“告诉我,这叫‘不知道’?”
凌烬的眼神变得更加锐利,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压迫感:“你昏迷时,心口有淡金色的光。那是什么?”
苏衍的瞳孔猛地一缩。心口的光?他自己毫无印象!但昏迷中那片温暖坚韧的金色光茧…难道是真的?
看着苏衍眼中真实的茫然和震惊,凌烬眼底深处那冰冷的审视似乎略微松动了一丝,但随即被更深的探究和一种近乎本能的警惕所取代。不是伪装。他是真的不清楚自己能力的来源和本质。但这更危险!一个无法掌控的、拥有诡异力量的“东西”,比已知的威胁更令人不安。
就在气氛凝滞到极点时——
“咕噜噜…”
一阵极其突兀、响亮的肠鸣声打破了死寂。
是那个抱着小女孩的女生。她瞬间涨红了脸,尴尬地低下头,死死捂住自己的肚子。旁边两个男生也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口水,眼神不自觉地瞟向凌烬和苏衍脚边那个被割开、散落出几块压缩饼干和能量棒的登山包。
饥饿,如同最现实的幽灵,瞬间驱散了紧张的对峙气氛,重新笼罩了狭小的空间。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之前的逃亡、战斗、疗伤,耗尽了所有体力。
凌烬的目光从苏衍脸上移开,冰冷地扫过那几张写满饥饿和疲惫的脸,最后落在地上散落的食物上。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着什么。然后,他用左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姿态,从散落的食物中拿起一块压缩饼干和一根能量棒,扔给了那个女生。
“分。” 他言简意赅,声音依旧沙哑低沉。
女生愣了一下,随即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连忙接过,小心翼翼地掰开压缩饼干,先喂给怀里饿坏了的小女孩一小块,然后才和另外两个男生分食剩下的一点点。食物很少,每个人只能分到一点点碎屑和一小截能量棒,但在这绝望的环境中,已是天大的恩赐。
凌烬自己却没有动。他只是拿起一小块压缩饼干,极其缓慢地、如同机械般咀嚼着,目光却再次落回苏衍身上。
苏衍看着女生小心地喂着小女孩,看着那两个男生狼吞虎咽地吃着碎屑,喉结也下意识地滚动了一下。强烈的饥饿感和失血的眩晕感交织袭来。
一块被掰成两半的压缩饼干,突然递到了他的面前。
是那个女生。她看着苏衍苍白的脸,眼中带着一丝同情和感激,小声说:“你…你也吃点吧,你流了那么多血…”
苏衍看着那半块饼干,又看了看女生自己手里更小的一块,刚想摇头拒绝——
“拿着。” 凌烬冰冷的声音不容置疑地响起。他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咀嚼,目光如同冰锥,再次锁定苏衍,“吃下去。我需要你活着。”
“我需要你活着。”
这冰冷的命令,比任何关怀都更直接,也更沉重。它像一道无形的锁链,再次将苏衍的生命与凌烬的需求捆绑在一起。
苏衍默默接过那半块冰冷的、带着尘土味的饼干,一点点艰难地放进嘴里,用唾液慢慢软化,再一点点吞咽下去。粗糙的口感摩擦着干涩的喉咙,带来一种近乎折磨的饱腹感。他低着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是屈辱?是感激?还是一种更深沉的、无法摆脱的宿命感?
储藏室内,只剩下细微的咀嚼声和应急灯单调的滋滋声。饥饿暂时得到了最低限度的缓解,但更深的危机如同潜伏的巨兽,在短暂的平静下悄然酝酿。凌烬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苏衍身上,那目光冰冷、锐利,带着绝对的掌控和未解的探究。而苏衍,则在冰冷的食物和沉重的枷锁中,默默恢复着体力,也咀嚼着这崩坏世界里,由鲜血和雷霆所定义的、冰冷而残酷的共生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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