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妮卡姨妈提着被刮得几乎千疮百孔的裙子带着安洁莉娜来到一处像车库一样的地方。为了图省事,莫妮卡姨妈干脆提起裙边一把撕掉了小腿以下的部分。
安洁莉娜看着被撕下的狼藉的布料碎片,皱起了眉:“姨妈,为什么要在这么美丽的湖泊前种上洛丝玛丽?寓意也不好吧?”
莫妮卡姨妈解释道:“这只是家族传统,德温家每失去一个成员,就要在湖边种上一丛洛丝玛丽。”
安洁莉娜不敢再问下去,一些悲伤的事情已经盘旋在她的心上了,但她十分清楚,现在不是哀恸和伤感的时候。“这里看起来完全就像是一个废旧的仓库嘛......”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地方,顺便把刚刚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咽回去。正当她东张西望的时候,莫妮卡姨妈突然扔过来一个棕色的护目镜和一个鸟喙形的防毒面具。幸亏安洁莉娜还算眼疾手快,接住了,她扭头一看,姨妈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戴好了全副武装,并且对她比了个“完美”的手势。安洁莉娜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地戴上了防护套装。
“接下来才是刺激的呢!”莫妮卡姨妈大声说。随后两手抓住仓库的铁皮卷帘门,用力向上抬去,很快,门在她的大力推动下卷了上去,积年的灰尘“呼”的一下全部腾起,落得她们满身都是,安洁莉娜洁白的礼服都被染成了肮脏的灰棕色。
这里面可真是另一番天地。宽敞的大厅里陈列着各式各样的仪器,有的仪器还一直在运作,这么些年从未停下过,这些仪器来自世界各地,从古至今,应有尽有,尤其是来自古老东方的仪器,上面还刻着他们素不认识的神秘字符,他们至今也没能弄懂这些字符的意思,只会单纯地使用。“听说这还是当年芙蓉国的使臣第一次和我的曾祖父见面时,芙蓉国君特意赏赐的。”莫妮卡姨妈回忆说。
安洁莉娜不由地震惊:“您的曾祖?!那芙蓉国君得多大了呀!”
“不知道是什么法术,但他确实已经活了七千年了。”莫妮卡姨妈严肃地说道,接着又耸耸肩,淡然地说,“的确很不可思议,但是如果是芙蓉国的话,恐怕也没有那么奇怪了。”
大厅的尽头是一座巨型的楼梯,看来这里还有个地下室。
“那下面是和大厅等大的藏书室。”莫妮卡姨妈说,“收藏着创世以来除了芙蓉国以外所有的科技成果以及它们的说明书。”
“为什么单单少了芙蓉国的?”
“听说,他们那儿的书籍典章就是再有几个这样的藏书室也放不下。”随后又哈哈一笑,“我又没看到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安洁莉娜环顾四周,这里空荡荡只有自己和姨妈二人。“姨妈,我想......也许您可以不用这么累着自己,可以找几个人......”
莫妮卡站到一台仪器前面,从废旧的工具箱里找出了一份说明书,启动了仪器。仪器发出滋滋的电磁声,随后整个大厅中的灯光都随之依次晃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而且明度似乎还比原来高了一些。
“你看,安娜。”莫妮卡姨妈指了指头顶。安洁莉娜摘下眼罩顺目看过去,头顶的黑玻璃倒映着天穹,再仔细一看,竟是那道环星公路。
小女孩忍不住感叹:“哇——”可是小女孩的贪婪远不止于此,她痴痴地看着这神奇的玻璃,又想起刚才那个可以水晶球,觉着二者有异曲同工之妙,它们之间一定存在着什么联系。而比起这些东西,她更想要把发明这些东西的天才占为己有。“姨妈,我问您,想到发明这个玻璃的人,是谁呢?”
莫妮卡姨妈怔怔地看着她,稍后才恍然回过神来,面无表情地说道:“说来惭愧,这个人已经被德温家族除名了。我实话告诉你,要不是玛利亚曾经坚持认为这东西有用,爸爸妈妈根本不会同意把这东西留下来!”
安洁莉娜目不转睛地说:“那个水晶球和这个玻璃有一定的相似之处……”
姨妈无奈地摊开双手摇了摇头:“被你发现了?这两样东西是一个人发明的。”
安洁莉娜听得两只眼睛里都放光了:“姨妈,我不嫌弃这位天才!您知道,如果可以,我真的不嫌弃他是否被除名——”
姨妈愣了好一会儿,才沉静地蹲下来,双手搭在安洁莉娜的肩上,叹了口气说:“我很抱歉,安娜,但是你要找的这个人,被除名后就沦落到了最底层生活。在E层,他早就死了。”
安洁莉娜眼里的光黯然失色,但她还是尴尬地笑了笑:“也是,好好的名流绅士,沦落底层,难免……”
莫妮卡姨妈生气地站起来,跺了跺脚:“他才算不得什么绅士!”
“为什么?”安洁莉娜好奇地问。
“不为什么……”莫妮卡姨妈抚了抚女孩美丽而又柔软的金发,笑道,“等以后有机会我再给你慢慢讲他的故事。”
安洁莉娜偶尔也会露出孩子气的一面,这点跟她哥哥如出一辙,想要装出大人一样的沉稳,却还是会在不经意间透露出小孩子的幼稚,事后又追悔莫及,感觉自己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安洁莉娜现在就是这种心情。
“‘以后’是什么时候?”
莫妮卡姨妈似乎早就对此种情况见怪不怪了,她颇有经验地回答道:“就是等到时机成熟了的时候啊,现在你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吗?”她指了指天上的道路,不出预料,安洁莉娜一下子就被她转移了注意,又开始同她讨论起太阳光板的事情。
当然,安洁莉娜似乎比莫妮卡姨妈想象的要固执许多,她只是暂时没有再提,但她的心里却一直想着这件事,并且不住地慨叹自己生不逢时——这样一个伟大的天才,居然还未被自己发觉和使用就陨灭了,真是可悲极了!
“这是莫妮卡小姐毕业时的相片。”老管家说道。
安东尼路过一间客厅的壁橱时,看见玻璃橱窗里的一张小小的相片摆台,便从中拿出来捧在手里看。相片里的女孩约莫十**岁,穿着高年级制服改造的西装和包臀短裙,头上戴一顶十分繁复夸张的复活节帽,擦着粉嫩的唇膏,双手轻捏着帽檐笑对镜头。安东尼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不禁摇摇头叹息着把相片放回原处:“哎,这样一个美人儿,怎么会选了姨父那样的——”
老管家笑道:“您说笑了,亚特兰蒂克老爷以前可是很俊朗的。”
安东尼撇撇嘴,不再言语。
另一边,德·菲切尔夫人刚刚进卧室探视了一下丈夫的病情,一出门,看见诺兰站在书房门口徘徊不前。“你怎么了?”她奇怪地问道。
诺兰吓了一惊,下意识地颤了一下,连忙挥挥手说:“没事......”
然而德·菲切尔夫人却一眼就察觉了异样:“胡说!”她厉声说道,随后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诺兰面前,高大的阴影将诺兰全然笼罩住。“我再问你,到底是怎么了?”
“没有——”诺兰紧张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德·菲切尔夫人丝毫不由分说,一巴掌照面打在了诺兰的脸颊上:“撒谎!”诺兰白皙如大理石般的脸颊上顿时生出了红痕,他用手拼命地搓揉着,被掌的地方火辣辣地隐隐作痛,他疼得嘶嘶抽着凉气。母亲两手叉在腰上,怒视着他。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渺小极了。“你爸爸不知道害了什么病,现在躺在里面不省人事!你还不能让人省省心吗!”
诺兰呜呜地哭了起来,随后抽泣着把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德·菲切尔夫人气得几近抓狂:“你疯了!你要死吗!”她顺手抄起身旁的一柄雨伞就往诺兰的身上挥去,一连挥了十几下,“你自己捅出的纰漏,解决不好就不要回来!”一旁的女仆们见事态不对,都上前去拉住她,诺兰连忙趁乱跑了出去。
外头不合时宜但很有戏剧性地下起了雨,而且越下越大。诺兰裹紧了身上唯一的薄大衣——那是他在家里穿的,但因为走得太急,完全来不及换下。就这样,他垂着头一步一顿地朝莱沙邸走去。然而他走到莱沙家大门口,也依然徘徊了好一阵还没敢进去,恰巧玛格涅洛先生带着安德烈从剧院回来,离很远就看到了他的身影。“德·菲切尔家的小崽子?”玛格涅洛先生有些惊讶地叫道。
他回过头,礼貌地向校长先生问了好。
“你为什么不进去?”安德烈奇怪地问。
“是......”诺兰支吾着说,“我见你们家没人,所以......”
玛格涅洛先生领着他进了门:“进来吧!不过你要等安东的话,恐怕得要久一点。”
“不!”诺兰产生了应激反应,意识到失态,他又连忙和缓了语气,“不......我是说,不必麻烦了。我只是顺道来这里......”
然而活了三十三年的校长先生怎么可能连这点破绽都看不出来,他看了一眼被淋得落汤鸡一样的男孩,一把扯下了他的大衣,看见了他脸颊上的红印,以及手背上的红痕。“门蒂拉做的吗?她近来越来越暴躁了。”他虽然这么说,可是语气却冷静得像块冰。
“你没有资格批评我妈妈,你是个D等人!”他这么说,可是语气里却委屈极了。
“是的,但也是埃提克的校长——也是你的校长。批评家长的错误没什么不对,这也是我的职责所在。”玛格涅洛先生说。
诺兰不再说话,因为他知道,即使他批评了母亲的行为,也不会起到任何实质性的作用。改变不了什么的。他想着想着,竟然伏在温暖的沙发上睡着了。玛格涅洛先生叹息着摇了摇头,让仆人们给他换上了温暖干净的睡衣,把他抬进二楼的一间客房,房门半掩着。
然而就在他睡着后没多久,安东尼就回来了,随之回来的还有安洁莉娜。看见诺兰睡着的样子,安东尼不由地感到吃惊:“他没有跟我说他会来。”然而安洁莉娜只是微微扫了一眼,便走开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诺兰猛然从梦魇中挣扎着惊醒过来,透过虚掩的房门看见外面漏进的一丝光亮,他蹑着手脚推开门,黑漆漆的大宅子里只有安东尼的房间和安洁莉娜的房间亮着灯光。安东尼是因为先前看见自己的画像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家族画廊里,所以才有了点灯睡觉的习惯,但安洁莉娜的房间还亮着灯,就说明——
她还没有睡觉!
诺兰刚跑出去两步,但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样似乎很不成体统,便又跑进房间,将衣服鞋帽一并穿上身,但他向来衣来伸手,完全穿戴不好衣服,只好将大衣的扣子悉数扣上借以避丑,只露出扎得松垮垮的领巾和系成死结的靴带,一路小跑上了三楼。
犹豫再三,还是鼓足了勇气,轻轻叩响安洁莉娜的房门:“莱沙小姐?”里面没有回应。他探头看了一眼,失望至极——那光亮只是壁炉里的火光而已。安洁莉娜已经躺在被窝里沉沉地睡着了。他刚转身要走,孰料身后突然传来清晰的一声:“站住。”
诺兰连忙转过头走进来,赔着笑:“莱沙小姐?”
安洁莉娜揉着惺忪的睡眼,哼了一声,房门就“砰”的一声关上了。诺兰惊出一身虚汗,几近惶恐地看向这位小姐。
莱沙小姐微微眯着双眼,看着眼前的可怜人,唇角浅浅地上扬:“这是一桩好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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