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凌松睡眠一向很浅,更别说今晚房间里还有一个曾经放在心上的人。
他必须承认,睡前特意去调整床头灯光完全是出于私心:只是想近距离看一眼时响,看看他是不是还像以前那样睡相极差、总是嫌热踢被子。
答案是自己多虑了。
时响穿着病号服,在那张双人床上睡得很安稳,四肢严严实实缩在被子里,睫毛落下浅浅的阴影,唇瓣也比白日里多了些血色,看起来很乖的样子——也只是看起来而已,那家伙就像是只阴晴不定的小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亮出利爪,低吼着把身边人抓伤。
韩凌松吃过亏。
并且不想再吃第二次。
对于身高将近一米九的韩凌松而言,观景沙发确实不够舒适,他反复调整睡姿,与算不上宽敞的空间较劲,直到听见时响趿着拖鞋在房间里走动的声音。
终于找到了睁开眼睛的理由。
借着微弱的床头灯光,韩凌松目光灼灼望向对方:“怎么了?”
没想到对方还醒着,偷摸下床的时响吓了一跳:“我……唔!”
脚趾不小心踢到床脚,当即痛得他五官皱成一团。
韩凌松心下一紧,急忙起身过去帮忙,然而,伸出的手却停在半空中:差点忘了,不能对这位伤员动手动脚。
时响用脚趾轻点地面缓解疼痛,好不容易才平复了呼吸,一抬眼,就看见动作僵硬、干杵在那里的韩凌松,许是起身时动作幅度过大,黑色睡袍系带已经松散,前襟大敞,露出结实饱满的胸肌。
居然比我练得还好……
这三年也不知道便宜谁了。
时响莫名不爽,半晌才将视线幽幽移开,用很轻的声音解释自己起床的原因:“你这里没有尿壶,我想上厕所,只能去卫生间……”
这本是很正常的事。
只因为对方是韩凌松,才让他有些难为情。
韩凌松凉凉道了句“知道了”,随后,亦步亦趋跟着重新启程的时响:“我扶你。”
前者扭头深深看了他一眼:“我自己能走,不用你来扶。”
尽管时响态度坚决,韩凌松还是一路将人“护送”进卫生间,倚着门框按亮顶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彼时的时响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右臂曲折挂在胸前,左臂无力地垂在身侧,只感慨唏嘘,这卫生间大小都快赶上彤山公寓的客厅了,还有那宛若有敏感肌的智能马桶,人还没到位就已经缓缓开盖自动清洁,如果有需要,说不定还会循环播放世界名曲……
当他收回思绪、站在马桶前进退维谷时,终于明白了那句“我扶你”的含金量。
落魄时,兄弟扶你一把。
仇家扶你几把。
所幸,韩凌松并不打算在这种事上磋磨他,慷慨递出橄榄枝:“真的不需要我帮忙?”
需要。
当然需要。
在保全颜面和顺从本能之间,时响果断选择后者,没好气地嚷嚷:“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过来?”
话音未落,韩凌松已经走到洗手池前拧开了龙头。
接下来的事便顺理成章了。
时响能清楚感知得到,韩凌松绕行至自己身后站定,伸出右手虚虚环住他,病号服裆部没有拉链,轻而易举就能拉开。
贴近。
然后握住。
两人交换体温的方式过于特别,时响呼吸一滞,难耐地张了张嘴,意识到周遭空气里都充盈着韩凌松独有的气息,更要命的是,那家伙还故意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为自己辩解:“我这可不是对你动手动脚。”
这一刻,生理性的排斥与吸引并存。
在诸多情绪的夹击下,时响身子轻颤,后背不受控制地贴到韩凌松胸口,那熟悉的触感激得他浑身一个激灵,挣扎着想要离对方远一点,但那只掌握自己命门的臂膀实在有力,让他无法逃脱。
最后只能用言语进行攻击:“确实不是动手动脚。”
他阴阳怪气拖长尾音:“你动我雕了。”
韩凌松:“……”
默了两秒钟,沉声劝诫:“注意文明用语。”
对于韩大公子的爹味,时响见怪不怪:“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难道不知道,我一直是这种粗鲁世俗的性格吗?”
这嚣张的语调让韩凌松情不自禁勾起唇角:喔,要亮爪子了。
或许是太久没有挨挠,他无端期待,以至于开始主动激化矛盾:“你少说了四个字——粗鲁世俗,奸懒馋滑。”
虽不中听,但很形象。
时响大脑飞速运转,很快想出了反驳的话术:“那你当初不是也很喜欢?”
一击必杀。
过往的“黑历史”被当面揭穿,韩凌松的表情十分微妙,末了,收起言语上的攻势,转而变成肢体上的示威:“你还尿不尿?”
他收紧右掌力道,把玩一般掂了掂,又捏了捏。
继而提议:“还是说,要我把你抱起来、像小婴儿那样把尿?”
被这样一刺激,时响登时如同被上紧发条的木偶,每一寸肌肉都变得僵硬,额角青筋随着太阳穴突突直跳。
羞耻感拉满。
他将眼眶里的湿润憋回去,微弱的气息自齿缝间缓缓吐出:“不用!不用抱!我、我这不还在酝酿!”
说罢,又心虚地将目光移向别处,努力扯开话题,想要分散某位“掌控者”的注意力:“你……怎么没戴一次性手套……”
李叔和小朱他们帮忙的时候,都很注意卫生。
韩凌松波澜不惊:“我洗过手了。”
说话间手上动作也没停,愉快地感受着怀里的不安分。
唯一遗憾的是:这个角度,看不见那家伙的表情。
时响呼吸节奏乱了,双腿也软得厉害,不得已将浑身重量压到对方身上:“我不是说你,我的意思是,你不嫌我的脏吗?”
韩凌松轻嗤:“又不是没摸过,再说了……”
他俯下身,侧过脸,压迫感极强地抵住:“你当初含着我的都没嫌脏。”
时响只觉得像是被回忆狠狠暴击一拳,脑袋里像是有一朵烟花瞬间炸响,整个人极速升温,就连后背,都积了一层来不及挥发的薄汗。
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没事干吗要勾韩凌松回忆过往?
幸好身下及时响起入池的水声,结束了这一室荒唐。
*
时响忘了自己昨晚是怎么回到床上去的,也忘了自己睡着前有过怎样的心路历程。
等第二天一早迷迷瞪瞪睁开眼睛时,沙发上已经没有了韩凌松的身影。
他略微艰难地坐起身来,尝试活动着两只手的手指,盘算一会儿是否能做到自己洗漱——要是让韩凌松帮忙刷牙,鬼知道他把牙刷塞进自己嘴里的那一刻,又会说出什么气死人不偿命的话。
彼时的韩大总裁正在衣帽间换衣服。
时响隐约能听见他语气冷硬地与下属打电话,说着“找到了就带回来”“打断腿”“让他自己来和我说”之类的话。
五分钟后,身着黑色西装三件套的韩凌松从衣帽间走出来。
见时响坐在床上想心事,整个人蔫蔫的,只有头顶几挫头发倔强地翘着,他一边系袖扣,一边“好心”询问:“要我扶你上厕所吗?”
时响瞬间清醒了:“扶你大爷。”
到了这个时间点,韩凌松没空和他多拌嘴,很有条理地交代各项事宜:“吴妈已经到了,在楼下准备早餐,稍后会送上楼,她会帮你打水洗漱,午餐、晚餐有什么想吃的,只管告诉她就好;还有,我让邵祺安排了护工来家里照顾你,半小时后就到,秦医生下午也会过来帮你做复健,还有你落在医院病房里的东西也会一起送过来。”
“我没落下什么东西吧?”
“检查报告,换洗衣物,还有……”韩凌松清了下嗓子,“尿壶。”
时响眼睛一亮:有尿壶就不用“被扶”了。
自己这辈子都没这样爱过尿壶那玩意儿。
他故作镇定“喔”了声,随口又问:“你现在就要出门吗?”
韩凌松没打算隐瞒自己的行程:“去趟公司。”
好不容易找到把柄,时响嘴上半点不饶人:“啧,你这个BOSS当的也不怎么权威嘛,还不是得每天按时早起上班!我看人家电视剧里的总裁,想翘班就翘班,想休假就休假,根本不用去公司打卡……”
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韩凌松挑了下眉:“时响,我是说过要照顾你,但你不会觉得我会为了扶你上厕所、喂你吃早饭而推掉安排好的股东会议吧?”
时响自讨没趣,只好重新躺下,趁韩总离开房间前尽可能套话:“要来家里的护工,是不是那个混蛋小朱?”
韩凌松扣上腕表,语气讥讽:“你要是惦记着人家帮你洗过澡,我可以帮忙联系他。”
“我可不想再看见那个叛徒。”
“知道了,我会和医院那边说清楚的。”
时响心满意足打了个呵欠,倏地又想到什么:“既然你请了护工,那我今晚可以搬去客房了睡吧?”
不必活在韩凌松的淫威之下,想想就高兴!
比拥有一个尿壶更高兴!
然而,希望下一秒就碎成了渣。
韩凌松一番话说得理所当然:“等我回家,就让他走——我不喜欢家里有外人。”
外人……
时响睨他一眼:“那你倒是让我也走啊。”
韩凌松有一瞬间恍惚,再抬眼时,面上寒意消退些许:“你不算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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