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锦被几乎罩到了钟离靖的头顶,视野暗了下来,他的铁臂撑在师琳的身侧,把她严严实实的遮住,就像一双丰满的翅膀把她包裹在怀中保护,令人无端的感到安心。
昏暗的光线里,近在咫尺的二人四目相对,狭窄的空间暖烘烘的,呼吸之间伴随着她身上若有似无的淡香。
房门被人大力揣开,官兵大步入内。
雪白的玉臂伸出去,隔着被子缠上他的头颅,涂着粉色甲油的手指根根水嫩如青葱,分别慵懒地搭在他的额上、耳尖和墨发。
师琳的无名指和小指正好帮他遮掩住了面具绳,不让人看出端倪;被子下的右手也没闲着,触上他火热的背部肌肉,从硬邦邦的脊椎骨顺滑而上。
在她微凉手指的游离触碰中,他僵住身子,肌肤肉眼可见的变红。
钟离靖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悄悄瞪她一眼,警告她别乱来。
师琳的眼睛盈盈而笑,目光如水,抚慰他的不安,右手来到他的伤口处,轻抖拇指和食指夹住的金疮药的瓶身,洒了些药粉上去。
药性过烈,伤处灼痛难忍,钟离靖闷哼出声。
她的指腹把散落在伤口周围的药粉刮回伤处,他忍不出“嘶”了一声,一口凉气吸入腹中。
有被子做遮掩,此情此景,在不知内情的外人看来和听来他们无疑是在**,且“办事”正到要紧关头,相当的火辣香艳。
两个查房的小兵没料到会被晾在一旁,面面相觑,随即起疑。适才附近房间发生搏斗,二楼的人都快跑光了,他俩怎的一点也不惧,反倒干得起劲?
其中一人恶声恶气地道:“官府办案,尔等速速起身到楼下配合盘查!”
钟离靖不知是疼的还是热的,额上渗了细密的汗珠,闻言,眼里流过暗光。
在他动手之前,师琳先一步出声:“大人~我怕~”
她表情不变,声音却三分惊恐七分哭诉,娇娇媚媚,听得人心生怜惜,骨头都酥了大半。
别说那两个官兵听呆了,连钟离靖都有一瞬间的不适应。
腰间有个冷冰冰的物件抵着,她在拿某个东西戳着他,钟离靖意会的从她手中接过那东西,匆忙抚摸它的形状和凹凸不平的纹理,认出来那似乎是枚令牌。
钟离靖低头一瞧,见她水润的杏眸里含着狡黠的笑意,心领神会了她那句“大人”的含义。
他气场全开,头也不抬的把一枚令牌精准地扔到他们脚下,冷冷地怒斥:“滚!”
小兵拾起令牌查看,顿时气焰全无,点头哈腰:“原来是吏部左侍郎大人,大人请息怒,小的这就退下!”
小兵恭恭敬敬的把令牌搁在桌上,和同伴退出去,重新合上房门。
确认脚步声远去,钟离靖马上掀开被子,火速穿回上服。
“等等,这边还没上药。”师琳拉住他的左臂,再次拔了金疮药的瓶塞给他洒药粉。
钟离靖下意识要拒绝,但她的动作实在太快,开口之前就已经让她得逞了。好在左手的伤口无大碍,不用再次脱去衣物就能上好药,也就随她去了。
处理好他的伤口,师琳干脆把自己的另一边袖子也割了,就当穿了无袖长裙。
她从口袋里取出一张人'皮面具递给他,语速很快:“令牌是假的,他们很快就反应过来不对劲,八成会再次过来查房,此地不宜久留,你可以先易容,再找一身衣裳换上混在人群里下楼,届时我会帮你引开黑衣人,想必以你银面侠的本事,应对官府的盘问是小菜一碟。”
二楼的人差不多跑光了,三楼四楼还滞留有很多人,他随便在二楼找一套某个嫖客匆匆逃命时留下的衣服换上,再混在楼上的嫖客堆里演戏,官府的人例行盘查后不会太难为他的。
钟离靖知道这个办法对他来说最容易脱身,可负责引开钟离清的她就没那么轻松了。
他没接人'皮面具,一口否决:“不妥,你打不过他,还是你易容留下来,我去引开他。”
真有担当啊,师琳越和他相处,就越能感受到他的男子气概。
原著里他就是以轻功逃脱的,钟离清不是省油的灯,他受了比现在严重双倍的伤才甩掉钟离清,而后在破庙里惨兮兮的独自疗伤。
如果真让他去引开钟离清,那不是重演原剧情了么?她可舍不得这样好的人伤势加重。
师琳把人'皮'面具扔到桌上,在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打开窗跳上窗沿,回身朝他微笑。
“你路见不平救过那么多人,现在是时候也让别人帮你一回了。”
恰逢一缕风吹来,裙带飘飞,及腰乌发随之浮动,弯弯的笑眼亮过窗外背景里的星辰。
她戴着遮面的帕子,但他们此前在楼下短暂的见过面,他知道她的相貌,想象得到她此时手帕下的笑颜是何等的惊艳。
不等他回应,师琳义无反顾的潜入夜色里。
在楼下墙上落脚的时候,绣花鞋故意用力踏在瓦片上,她停了半瞬,一楼有一道黑影向这边冲来。
好,钟离清上钩了。
师琳施展轻功,往东边跃入黑夜里。
月上梢头,夜风拂面,她全力前进,飞过热闹的夜市,随后是鳞次栉比的屋顶,再到巍峨的城墙,最后来到人迹罕至的野外。
她没有回头,耳朵听得到他还在追赶。
钟离清的轻功稍逊一筹,但男女体力有明显的差距,再拖下去的话,她迟早会被追上。
时间过去了一柱香以上,师琳渐感体乏,想着把他引开得足够远了,凝神细听辨别他的方位,足尖轻点树梢,回身扬手,启动袖箭。
“咻——”,一支短箭破空射去,她立即转身逃走。
钟离清神色一凛,挥动佩剑,“叮”的一声,短箭被击飞。
这么一来,他就慢了她一大截,想要追上去必须得想个法子。
钟离清继续前行,摸出三根银针,赫然是大名鼎鼎的暗器冰火飞针,针尖在月光里闪动着幽幽的绿光。
他汇一小股真气于右手,飞针直直射向她的几处大穴。
师琳耳朵一动,感到空气流动的异样,察觉到了危险,正欲闪身躲避,右边飞来几枚飞镖,替她打落了三枚冰火飞针。
暗器没击中,意味着彻底追不上了,况且对方还有帮手,钟离清审时度势及时止损,转身飞回城内。
终于打发掉他了,师琳暗舒一口气。
她想起了什么,立即转向方才飞镖射来的方向。
没一会儿,果真见到一身靛蓝衣服的钟离靖气喘吁吁的跪坐在地,左手捂着胸口,右手虚弱扶着树。
他戴着面具看不到表情,想来脸色不太好。
师琳停在他身侧,扶他起身,半是心疼,半是责备:“你内伤在身,怎能再动用内力?好好听我的话留在城里不好吗?你跟来岂不是白费了我一片苦心?”
“你是为了救我才身陷险境,我怎能弃你不顾。”
即使在受伤的情况下强行用轻功会加重伤势,钟离靖也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方才他若是没赶上那千钧一发,还不知道她会如何。
师琳先是一怔,而后笑了。
是了,他这人最擅长的便是扶危济困,倘若他能眼睁睁看着别人为他涉险而无动于衷,那他就不是名满天下的银面侠了。
其实,她并不是漫无目的逃命,今夜隐门的另一个杀手九儿在附近的大灵寺执行任务,一旦她落入下乘就放信号弹呼救,九儿会前来救援。
事已至此,这些事告诉他也没有意义,再怎么说,他能不顾自身安危的来救她,她很感动,就是忙活了一个晚上还是让他受了和原著一样重的伤,她有点不甘心。
算了,随遇而安吧。
师琳左右张望:“今晚你不能再用武功了,城门必会严加防守,我们也回不去,还是先找个地方栖身吧。”
钟离靖点头:“我知道一个地方,离这里不远。”
“好,我们就去那里。”
她扶着他,用轻功照他指的方向飞去。
一盏茶后,二人来到了目的地。
师琳看看眼前残破的门窗,再看看挂了蜘蛛丝的佛像,呆住了,这不是原著里他摆脱钟离清后自己孤单寂寞冷待一晚上的破庙吗?!
钟离靖像回了自己家,熟门熟路的从摆祭品的桌子底下搬出一堆干柴,火折子点燃松漆片,很快就生了一堆火驱寒。
他拿干草铺了两处垫子出来,坐到其中一边,平静地说:“破庙简陋,将就一夜吧。”
有地方住就不错了,她一点也不嫌弃,笑说:“不用担心突然下雨,也不用害怕野狼夜袭,这里已经比荒野好了百倍。”
钟离靖加了几根柴,把火烧得更旺。
师琳在袋子里掏啊掏,手中多了两个瓷瓶,伸到他面前。
“白瓶是护心丸,调息用,黄瓶是三阳丹,治内伤有奇效。”
这两样是他急需的药品,她给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毕竟是入口的东西,虽然今日多次共患难,但他们到底算是陌生人,他不领情也正常。
“多谢。”钟离靖接了,每瓶倒了两粒服下。
他这么干脆,师琳倒是出乎意料。
她坐到另一边的垫子,玩心大起,含笑地道:“哎呀,你中计了,三阳丹其实是毒药三尸丸,如果三天不服下解药,就会毒发失去理智,到时候你就是一具行尸走肉,对我言听计从,成为我的傀儡。”
说到兴起处,她攥紧五指,做了个拿捏他的动作。
钟离靖瞥了她一眼,声音毫无波澜:“那就恭喜你了。”
“……你怎么一点也不害怕?”
“我为何要忌惮玩笑话?”
师琳笑开了,虽说没骗到他,不过这份信任远比成功捉弄到他还令人开怀。
夜渐深,隐约听到远处的狼嚎声。
荒郊野外,孤男寡女,换作别的人或许会发生点什么暧昧,他们两人就纯粹是磨时间,隔着一个火堆各做各的事。
他在打坐疗伤,师琳没再说话打扰,托着腮赏月想心事,偶尔给火堆添点柴。
后半夜,她困得眼皮直打架,看了眼坐着一动不动、周身萦绕着几不可见的淡蓝色气流的男人,顺从**地躺到干草上。
来到这个时代的日子不算短,可她每夜都不得好眠,总是会梦到前世的场景,梦见最多的片段是她躺在病床上,望着镜中自己日渐衰败的样子,不甘心和无力感深入骨髓——她才二十岁,还没谈过恋爱,也还没赚上大钱,她还不想死。
梦醒后,整个人都疲乏得快虚脱了,很多个夜里她情愿不睡。
奇怪的是,有他的身边,她没有再做关于前世的噩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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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掉马进行时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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