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情局外人是很难感同身受的。
程丽丽虽然怜惜老师遭遇过的困境，但此时对于黄玉雅曾经历过的那些苦难依旧无能为力，只好耐心地等候黄玉雅自己平复好心情，偶尔体贴地递过去一张纸巾。
半晌过后，神色黯淡的黄玉雅继续开口讲述起来。
“我那个时候刚刚生完孩子，因为和顾丽萍离婚分居了，所以搬去和我母亲一起住了。但是，我母亲的住址不知道被谁透漏出去了，债主又上门了。我的母亲受不住惊吓，债主三天两头的骚扰让她神经衰弱，晚上甚至都不敢睡觉。”
“为了平息这件事情，避免骚扰，我最终还是低价把公司的股份卖掉了，甚至还搭上了离婚时顾丽萍按市场价折现给我的房款，这才让生活恢复了平静。”
程丽丽疑惑道：“既然一切都回到正轨了，那你为什么忽然又提起了诉讼？”
黄玉雅沉默了片刻，终于艰难地道出了实情。
“原本我觉得和我女儿两个人一起也能把日子过得很开心，即便生活艰苦一点也没关系，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可是，有一天我无意中撞见顾丽萍和当初找上门的小三之一甜甜蜜蜜地在一起。现在看来，顾丽萍当时跟我说‘和外面的女人都断干净了’之类的也全部都是假话。”
程丽丽犹豫地问道：“所以，你是因为发现自己放不下，觉得不甘心，才想和你前妻打官司报复她吗？”
她其实更想问的是：你是不是还喜欢着顾丽萍，所以对她身边的女人产生了嫉妒和怨恨呢？
但程丽丽不敢真的问出口，她害怕听到不想听到的答案。
尽管程丽丽的语气充满了苦涩，但黄玉雅显然没感觉出来。
黄玉雅立刻反驳道：“怎么可能？我对她已经死心了。”
程丽丽顿时放下心来。
只要不是还放不下那个人，那就一切都好说。
黄玉雅解释道：“我和安安，就是我的女儿，我们两个过得比较拮据。按理说，顾丽萍如果真的有外债要还的话，她没道理过得比我们还好吧？可是，她和那个女人的生活看起来十分阔绰，根本不像穷困潦倒的样子。”
听到这里，程丽丽心里已经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顾丽萍八成是用欠债的名义把婚内财产转移了。
果然，黄玉雅接下来的详细解说阐明了事情真相。
黄玉雅道：“我心里有了怀疑之后，就专门请人帮我打听过，从离婚以后，顾丽萍过得倒是一天比一天好。除此以外，在别人发过来的照片和视频里面，她和那些上门来催债的人来往甚密，看起来似乎很熟悉的样子。”
“我觉得一切都不太对劲。仔细想想的话，过去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太快了，让我猝不及防，也措手不及，疲于应付，简直像是她给我专门设计的陷阱一样。”
“我不知道该去找谁帮忙，上次找侦探已经花光了我为数不多的存款，现在我已经身无分文了，也没有工作。就算想要找工作挣钱，因为要看顾安安，也很难找到时间合适的工作。各种不得已的情况下，我只好选择了申请法律援助。”
有件事情让程丽丽疑惑了很久，现在既然黄玉雅说完了，她就可以提出来了。
程丽丽问道：“我有个问题，安安源自于谁的卵子？你的还是她的？还是说两颗卵子你们各占一个？”
现在的科技虽然很发达，实现了孤雌生育的方式。但是，这实际上是一种雌雄同体的生育方式，需要母体的两颗卵子互相吞噬融合。
通俗一点的解释就是，一颗卵子变成完全体的雄性基因，另一颗卵子则变成完全体的雌性基因，它们靠近以后会自行结合，然后转变成为传统意义上的受精卵，最后发育成胚胎组织。
这项技术需要人工干预，由于排卵期通常有固定的规律，因此，有繁殖需求的女性通常会在第一个月的排卵期去医院取出一颗卵子进行冰冻，等到第二个月的排卵期时，再取出第二颗卵子。
随后，专业的医生将会解冻第一颗卵子，和第二颗卵子放在一个培养皿中进行人工繁殖，养成胚胎组织。
以上这些专业手段的费用基本都在医疗保险的覆盖范围之内，但是，等到胚胎发育完成以后，就需要根据孕育者的经济实力来进行不同的方案了。
资本雄厚的人可以直接选择人造子宫进行后续的胎儿培养。因为人造子宫里面蕴含着模拟羊水的营养液，也不会耽误母体的正常生活，所以，对于有钱人来说人造子宫一般都是常规选项。
而经济窘迫的人一般只能选择将胚胎组织送回母体，寄生在子宫内，吸取母体的营养，慢慢长成胎儿，一直到瓜熟蒂落。
此外，有些传统派的人觉得母体孕育能够加深母体和孩子之间的关系，即便付得起人造子宫的费用，也依旧会使用母体孕育胎儿。不过，这就是另外的话题了。
关于卵子的取用，有些人会各自选择自己和伴侣的一颗卵子进行培育，这样做的话，生出来的孩子一般都会继承双方的基因。
然而，这样的事情往往也会造成一些法律和伦理上的结果，因为有些人会在和伴侣恩断情绝以后拒绝认下含有自己基因的孩子。
这也是程丽丽专门把安安的出身来源拿出来说的原因，因为，她发现黄玉雅好像全程没有提到过顾丽萍是否提供过孩子的生活费。
黄玉雅的回答倒是很坚定：“安安是我和她共同的孩子。”
程丽丽不慌不忙地抛出下一个问题：“这么说的话，顾丽萍作为生理意义上的母亲，离婚以后就没支付过任何一笔安安的生活费？”
黄玉雅点点头，一脸无奈地解释道：“她坚称安安不是她的孩子，但是，当时我们是一起去的医院，一起取的卵子。”
程丽丽追问道：“医院难道没有提供基因检测证明吗？”
“当然有，可她非说那是我伪造的。”
想起这一点，黄玉雅心里就更难受了。她实在没想到，顾丽萍为了拒付抚养费宁可不认自己的孩子。
黄玉雅不明白，她和顾丽萍究竟是怎么走到现在这一步的，难道是金钱的腐蚀让顾丽萍变得失去了本心吗？也或许是她从一开始就看错了人吧。
事实的真相远远比文字上来得更加惨烈，即便是见多了各种奇葩案件的程丽丽也不得不为顾丽萍的无耻感到震惊。
恋爱上头的时候出于爱意而诞下的小孩，如今却只有一位妈妈在抚养，而另一位妈妈不仅不承认这位生理意义上的孩子，甚至还拒绝支付抚养费。
母体生育虽然省钱，但是非常伤害人体，有些人甚至在生育过后落下终生隐疾。
程丽丽真的很难想象，在遭受过多番打击以后，她的老师究竟是靠着什么才坚强地撑到现在的？
看到程丽丽满含着同情和心疼的眼神，黄玉雅反倒释然地一笑。
“你不用这样看我。没关系的，我已经挺过来了。”
程丽丽再也压抑不住忍了许久的泪水，她猛地伸出手，紧紧抓住黄玉雅放在桌上的手，牢牢地握着不放。
随后，她郑重地坐下了许诺：“老师，这个案子你就放心交给我吧，我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黄玉雅感激地笑了一下。
“那就先谢谢你啦，程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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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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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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