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我……”
抓着脚后跟的手越抓越紧，半只眼睛流出血泪。
“……好。”
林沫稍一迟疑，还是微微点头，她拉着那人的手，试着一点点向上拽。
“啊！！”
那人开始剧烈地惨叫。
“你……忍着点，马上就好了……”
林沫咬着牙，一使劲把人拉出来，“扑通”一声，两人倒在地上，飞溅的血雨淋得脸上微凉。
“……你没事吧，我背你出去……”
林沫把他翻过来，话还没说完却愣住。
那人面色青灰，表情狰狞、惊惧，口鼻中不断有红色虫子伸出、蠕动，已经没呼吸了。
林沫有些失落，她慢慢站起来，转身落寞离开。
血雨越下越大，身后的尸体逐渐被红色虫子缠绕，再次被走廊吞没。
一路上这样的尸体还有很多。
走廊上陷进墙里的半边身体，天花板上挂着的下半身，砍断腿求生却还是倒在不远处死去的人……
林沫放轻脚步，脚下的走廊越来越柔软、滑腻，稍不留神就会陷进去。
“哗……”
终于，她从二楼一跃而下，血雨瞬间淋得透湿。
“砰！砰！”
林沫连滚带爬地跑出校门口，身后不断传来爆炸声起，蒸腾起血雾。
“呼……呼……”
她一屁股坐下，累得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
“滴……滴滴……”
急促的喇叭声突然响起。
不远处的灰雾中，一辆破旧校车歪歪扭扭地驶来。
哎？
回……回来了？
林沫歪头看着校车越开越近，车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许多人拍打窗户绝望哀嚎，驾驶室里几人在抢方向盘。
只有最后一排坐着一人，那人靠着椅背，冷淡地看着眼前一切。
嗯？辛甘白？
“我……我在这儿……”
林沫拼命挥手，想搭个顺风车。
没想到下一秒，车子猛得一踩油门，义无反顾冲进学校，一头撞了进去。
“轰”的巨响。
车子侧翻在善思楼楼底，开始冒起黑烟。
林沫：“？？？”
她看着校车，一脸懵逼。
血雨很快将黑烟浇灭，车身淋得血红，甚至开始有红色虫子蠕动。
辛甘白！
林沫也顾不上许多，翻墙跳了回去。
她爬上侧翻的校车，用力拆开车门，车里潮湿、闷热，四周不断有红色肉瘤起伏，所有人都陷进肉瘤里，昏迷不醒。
“咕嘟。”
恍惚间，眼前一个血泡升起、破裂。
车子开始起伏，像沙滩般柔软，被太阳晒得温热的沙子慢慢盖在身上，浑身如在羊水般静谧、温暖。
“……白……辛甘白……快醒醒！辛甘白！”
“辛甘白，不要睡了！”
声音像隔了层水膜般遥远、模糊，辛甘白困急了，不耐烦地翻了个身，不愿理会。
“辛甘白！快醒醒……”
“啪！”
下一秒，一个大耳刮子狠狠甩了过来。
辛甘白被打得眼冒金星，刚一睁开眼，就见暗红的血液淹没半身，灌进口鼻。
“唔……”
腥臭的血液涌进鼻腔，每个毛孔都在颤栗。
全身像陷入泥潭般动弹不得，四周不断挤压过来，手脚缺血麻痹，绝望的窒息感达到顶峰。
“辛甘白！你感觉怎么样？”
模糊的眼前渐渐清晰，林沫一张大脸突然趴了过来，凑得很近。
“……林沫？”
辛甘白睁开眼，只觉得全身无力。
“辛甘白，我跟你说一件事，你不要害怕。”
林沫表情犹豫，笨拙地安慰道：“辛甘白，你现在半个身子陷进车里，你有感觉吗？”
什么……陷进车里？
辛甘白愣了一下，他这才察觉自己张口含糊不清，只有左眼能看见，右眼一片漆黑，而胸廓在不断挤压下越来越呼吸困难。
一瞬间，他只觉得天旋地转。
在有限的视角下，他看到其他人姿势扭曲，都与车身融为一体。
“……咳咳……到底发生什么？”
辛甘白止不住地咳嗽，好不容易喘了口气问。
“不知道。”
林沫摇头，“我到时，你们就这样了。”
“吴彩凤呢？”他问。
林沫回想起教室里，那个全身焦黑的人形佝偻地站着，只有半张脸勉强能看出人样。
它动作僵硬，举着棍棒一下一下用力砸着，肉泥飞溅，脚下血肉模糊。
“……在哪里……仙骨……到底在哪里……”
它语气癫狂，嘴里不断神经质地重复。
“她应该疯了……”林沫轻声道。
“呵。”
辛甘白苦笑道：“在灰雾里，疯只是迟早的事。”
“嘀嗒。”
两人说话间，脸上都隐约感到一丝凉意。
“嘀嗒……嘀嗒……”
车里的红色肉瘤像脉搏般鼓胀几下，血雨点滴落下。
林沫看着血雨，蹲在辛甘白旁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辛甘白颤抖地摸了下落在脸上的血水，表情变得凝重。
突然，他左手抵着门，使劲把自己从肉瘤里拔出来。
可随着右半身一点点从抽离，抽皮扒筋的剧痛也随之而来，同时也看到林沫一点点睁大眼睛。
撑不到十秒，全身虚得脱力，流了一身冷汗。
“……你看到了什么？”辛甘白脸色苍白问。
“红色的虫子！”
林沫边说边比划，试图让辛甘白理解，“它在你的眼睛里，你刚才还扯断了好几根。
但是虫子太多了，密密麻麻地钻进你的身体，它们一直在把你拉回里面。”
红色的虫子……钻进眼睛……
辛甘白突然觉得右半身开始隐隐发痒，有点反胃。
他似乎很快恢复冷静，不断分析眼前的线索，最后平静道：“林沫，拉我出来。”
“可是，你现在这样……”
林沫看着他，迟迟没有动手。
辛甘白看着她，安抚地笑了笑，“拉吧，就算死了，也好留个全尸。”
林沫皱眉，她在左臂上长长地划了一道口子，鲜血瞬间从伤口涌出，顺着指尖滴落。
“林沫，你在干什么！你这样只会吸引更多的虫子，你疯了吗！”
辛甘白暴躁大喊，无力的手却并不能阻止林沫。
“嘘！”
林沫轻声道：“辛甘白，你不会死的。”
说完，她手掌贴着墙壁，很快掌心一点点下陷，直到没过手臂。
手臂一点点抽出，不断有吸吮伤口的红色细小触手被拉出、扯断，最后林沫屈臂，用力将辛甘白从肉瘤里拉了出来。
此时，辛甘白大半边身子干枯，青灰。
林沫抿嘴没说什么，只是背起辛甘白往外爬。
“……咳……咳咳……林沫，我的时间可能不多了，我接下来说的你要记住……”
“……”
林沫没搭话，只是闷头爬出车门。
“……林沫，在H市的鹤鸣山上有一座道观，那里有位道长，你出去后找到他，五元老就不会再为难你……”
辛甘白声音嘶哑，喉咙里似乎有什么在蠕动，他忍住呕吐的刺激，继续道：“五元老只是在利用你，他们手里根本没有你要的东西。
李蓉的ID卡她一直随身携带，在研究院有A级权限，关于你的资料我无权查看，但她的或许可以，不过要快，要在卡注销前找到资料……”
“你好吵。”
林沫打断他的话，转移话头道：“辛甘白，那朝晖中学第三层的真相是什么？”
辛甘白笑了笑，他无力地趴在林沫背上，整条右手皮肤布满细小孔洞，不断有红色虫子伸出、蠕动。
其实那不是虫子，而是红色的菌丝。
他抬头，血雨迎面淋下。
模糊的视线中，头顶笼罩的也根本不是乌云，而是数不清的不断纠结、缠绕的红色菌丝。
“朝晖中学”第三层的真相就是……吃人。
不，或许它不是在吃人，而是在自保！
它在怕火！
它在用尸体的血灭火！
或许不知在什么时候，灰雾中的某种菌丝寄生在了这里。
为了养分生长，也为了困住高三（15）班在大火中死去的学生，它们需要源源不断的血，也就是源源不断的活人。
于是，它们拟态成校车，将无意间上车的乘客运回菌巢。
可是，这些菌丝长满教室的每个缝隙，源头又在哪里？
差一步……就差最后一步……
不过，也都不重要了。
说话间，血雨停下。
林沫已经将他背出学校，轻手放在地上。
见她转身要回去，辛甘白死死拉住她的袖子，用尽最后的力气道：“不要再回去，不然你也会死。”
“不会的，你们都不会死……”
手被拉下，辛甘白只模糊听到这句便晕了过去。
半昏迷间，也不知道林沫回来了多少趟，只记得身边不断有人被搬出，而最后一趟后，林沫却没有再出来。
“……仙骨……到底在哪里……”
血雨中，一个焦黑的人影佝偻着四处游荡。
“我知道在哪里。”
校车上，高高地坐着一个女生，她全身滴着血水，右臂的伤口不断有红色菌丝蠕动。
“吴彩凤，我带你找到仙骨。”林沫道。
“你……怎么找到？”
林沫慢慢起身，她右眼血红，指了指自己蠕动着菌丝的右耳道：“它们在说话。”
“它们在说什么？”
“它在等你，等你一起成仙。”
“成仙……成仙好啊……哈哈哈哈……”
林沫跳下校车，慢慢走向枯林。
然而远远看去，此时枯林绿意盎然，枝头开满了白色的花。
进入林中，潮湿的腥臭味愈加浓重，脚下的土地踩一脚便渗出鲜血。
“嘘，她来了！”
“太美了！她太美了！”
“她的眼球在转动，肌肉在收缩，吃了她……吃了她……”
林沫身体里的菌丝不断生长，她捂着头，脑子里像有数以万计的声音在哭喊、大笑。
直到白光照耀下，脑子里的杂乱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林沫踉跄地跪倒在地上，一抬头，看到一棵巨大如伞的大树，树上开满了一簇簇白花，花瓣纷纷扬扬落下，发光般耀眼、圣洁。
白色菌丝从树枝间垂落，地面铺满了如玉般的白色花瓣。
“仙骨……仙骨就在这里……”
吴彩凤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白树，她走到树下，眼底全是狂喜。
她趴在地上，用手疯狂地在树下挖，土壤里白色菌丝旺盛生长，而在菌丝最密集处的深坑中，终于挖到一团菌茧，里面是一具白色的骸骨。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我终于能长生不死了！”
笑声戛然而止，吴彩凤捂着胸口，她嘴角溢出鲜血，低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扎进胸口的白色的菌丝。
下一秒，无数菌丝将她缠绕，瞬间拖进坑洞。
“咳……咳咳……”
林沫吐了口血，血中菌丝蠕动，身上不断有白色菌丝从皮肤长出。
她颤抖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打火机，按了好几下，终于燃起一小团火焰。
那是她从周昊宇口袋里找到的，另外还有几根火柴，不过已经被血水浸湿。
林沫深吸一口气，一点点爬到深坑旁，坑底不见吴彩凤，菌茧却胀大了一圈。
没再犹豫，她扔下打火机，坑底瞬间腾起一人高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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