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南城一家烧烤店内。凌骁将菜单递过来，好奇地问道：“哥，你今天怎么舍得出门了？”
在凌骁的印象里，自从吉光片羽启动以来，纪云辰几乎一天24小时都在辰舍，看他晚上在微信群里发的消息，通宵修bug是常态。他几次想把纪云辰绑来市区放松点，但无一例外，都被他识破后冷面拒绝。
这次他也没抱希望，只是抱着单纯分享美食的心态，拍了一张南影校门口烧烤店的照片发给纪云辰，没想到下一秒纪云辰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指腹摩挲着塑料封边，纪云辰视线落在一旁熄了屏的手机，语气淡淡：“等人。”
他顿了顿，慢条斯理补了句：“这家好吃。”
“你小子，挺会找。”
南影校门口的烧烤，是凌骁长这么大以来吃过最好吃的。早年间，学校大门口出去就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小吃街，串串、旋转小火锅、烧烤应有尽有，价格实惠，分量又足，是不少同学的心头好。但后来有次，听说有创卫人员路过，随便挑了家进去吃，没成想吃出了个急性肠胃炎。从那以后，卫生和城管抓的严，三天两头的抽查检测，说是为了学生的健康。后来大部分的餐饮店折腾不下去，草草关门了事。
只有独一家的烧烤店，这么多年屹立不倒，仿佛是棵常青树。食材用料安全，检测也能安然无恙地下车，没有比这点更适合现在的脆皮大学生。
从那之后，南影学生心中封神的烧烤店非它莫属，来往者络绎不绝。
凌骁在餐单上打了几个钩，同时在旁边写下数量，他抬眼看纪云辰，好奇心更胜：“不过哥，你也喜欢路边摊吗？”
纪云辰挑眉：“怎么，有规定不让吃？”
“这倒不是。”凌骁顺手烫了碗筷，将热水倒进碗里，搁在一旁。
纪云辰看起来不像是会喜欢路边摊的人。听学姐长说，纪云辰在学校不太和旁人打交道，和同学们的交往也都点到为止，始终保持着礼貌的疏离感。班上有组织过团建，在学校徒步后烧烤聚餐KTV，纪云辰一样都没报名参加。
说不喜欢热闹。
凌骁忍不住打量了面前的人几眼，纪云辰身上总透出一股随意的懒散感，仿佛他的帅气清秀来得毫不费工夫。
怪不得能迷倒那么多学姐学妹。
纪云辰的话只说了一半，凌骁头铁顶了句：“女朋友喜欢？”
他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
印象里确实有这么一个人，下了晚自习后总爱拉着他的手，拖长声音说：“呀，我们去吃烧烤嘛。”
她总喜欢在他面前撒娇，小小的手掌落在他的掌心。
握得很紧，很紧。
在遇到她之前，纪云辰喜欢一个人吃饭，即便后来短暂地交往，约会的地点女生一般也是挑选在西餐厅等比较有气氛的地方。
拉着他去吃烧烤的，倒是第一次见。
明明吃不了辣，为了在他面前争口气，一口气把挂满辣椒酱的娃娃菜咽了下去，女生小巧白皙的脸瞬间变成了红灯笼。
眼底会涌起淡淡的雾气，无辜得惹人怜爱。
回家后她总是满头大汗地到处找纸巾，小声嘟囔着：“你刚才怎么不多吃点，这样我也不会辣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多尴尬呀。”
后来，他便习惯了在家留两瓶牛奶。
解辣。
纪云辰总是扭开瓶盖，往自己喉咙灌一大口，然后抬起她的脸，在羞红的目光中，一小口一小口地将牛奶渡进她的嘴里。
许之言的嘴唇很软。
辣过之后尤其。
就在凌骁以为这个问题不会得到回应，纪云辰兀地回过神来，淡淡应了句：“嗯。”
凌骁几乎要尖叫的程度。
纪云辰的恋爱史太过神秘，以至于现在成为了南影的十大未解谜团之一。大家都在猜到底是什么样的女生才能融化他这座万年冰山。但纪云辰的嘴很严，女生的信息半个字都没透露过。更不要提其他的有效信息了。
而凌骁他现在至少掌握了除白纸以外的信息。
喜欢吃烧烤！
快到饭点，烧烤店的生意很好，外摆的桌椅基本都已坐满，老板娘一边招呼着烧烤师傅小心看火，一边笑着来收他们的菜单：“哟，小帅哥，能吃辣不？”
纪云辰旁边一是位女生，戴眼镜，齐耳短发，看起来很乖，她忍不住旁边那位身型落拓的男生望了好几眼。
五官挺拔立体，下颌线锋利流畅，整个懒洋洋地，有种不羁的散漫。老板娘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微微笑。
帅得毫不费力，真是在哪都能霍霍人心啊。
纪云辰盯着远处那位烧烤摊师傅，手往调料桶里一提，洒了一大把孜然辣椒面。他慢悠悠道：“分开，我的微辣。”
“你呢？”他瞥了眼凌骁，“你吃不了吧？”
凌骁瞪圆了眼睛：“神了，哥，你怎么知道？”
他垂垂眼，拿着手机把玩：“演员，忌辛辣。”
凌骁内心一万匹羊驼争先恐后地跑过。
纪云辰的话不多，总是几个字几个字地往外蹦，但每次都能句句在点子上，关心得毫无痕迹。
他按亮了屏幕，落日下沉，漆黑的眼眸凝在亮起的屏幕上。
微信的置顶联系人，右上角标着红色的"1"字，甚至早在没点开时就看到了。
【之言：在家吗？】
纪云辰有些分神，注意力落在远处热火朝天的烧烤师傅处，又像是落在了比那更远的地方。
家。
是说辰舍么？
凌骁问还要不要点其他的，他眼也没抬地敲着手机说了句：“两瓶牛奶。”
发出的消息还没有提示回复，许之言有些犹豫，要不要撤回，毕竟刚才那句话没有过多思考就发了出来。
在家吗？这种语气似乎只有在爱人或是家人的关系才会自然地存在。
自己以什么立场说呢？
他会不会觉得很唐突？
就在她长按右键忍不住撤回时，在消息下方跳出一行字。
【云辰：怎么了？】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语气淡得毫无波澜。
许之言看着脚边圆溜溜的大西瓜，发出一句：“哦，没事，我带了个西瓜回来，想问你在家的话要不要一起吃。”
她想了想，接着后面回：“不在的话也没关系......”
后半句还没写完，便被那头的回复打断。
【云辰：好。】
纪云辰似乎总是这副不冷不淡的语气，以至于许之言没分清他到底是对自己哪句话的回应。
烧烤架上火苗噼里啪啦地蹦着火星子，孜然混合着辣椒粉的气味钻进鼻腔。老板娘笑呵呵地端着两大盘上桌：“小伙子，菜齐了啊。”
纪云辰接过，把其中一盘放在凌骁面前，抬头问：“牛奶有吗？要两瓶。”
他指了指自己面前：“另外，这一盘，麻烦打包。”
凌骁刚拿起一串掌中宝嗦了口，含糊不清：“哥，你不在这吃？”
纪云辰单手抄兜，长腿随意舒展开：“嗯，临时有点事，回去一趟。”
***
八点，辰舍。
偌大的客厅，白炽灯照得许之言有点晃眼。
她恹恹地趴在吧台上，歪着头看门口。
毫无动静......
下午他的意思是不是不回来的？自己误会了？
许之言思忖片刻，点开和他的聊天记录，输入了一句话。
【之言：不好意思我想问下，你是不是不回来？】
好不容易打完，又尽数删去直至空白。
啊，好烦。
/
开往南郊的路上，一辆白色汽车开得飞快。八点的南城，天已经黑了大半，车载广播里，天气预报实时播报，说局部天气会有暴雨。
纪云辰皱了皱眉，瞥了眼架在控制台的手机。
和她的聊天记录里，显示几次对方正在输入，几秒后又恢复平静。
许之言站在巨大地落地窗前，看向窗外。
黑压压的天空，乌云滚滚，狂风大作，尽管关着门窗，树叶簌簌的声音仍清晰无比。下一秒，啪嗒——一滴雨，落在玻璃上。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无数的啪嗒汇聚成哗啦啦的声音，雨丝被风斜吹着落在窗户上漾开，窗外瞬间变得模糊。
天气预报还真准。
没有吃晚饭，肚子咕噜噜叫得有些厉害。许之言直直盯着那破羽毛的微信聊天界面，有些莫名的情绪。
是真的不回来了？
话不能说清楚嘛，多说几个字会被毒哑吗？
那到底还要不要等他？
他是不是早就忘了还有这回事？还是以为已经说清楚了？
那现在吃还来得及吗？
......
许之言有气无力地站在玄关处，想着要不要把西瓜放进冰箱。毕竟现在南城的温度直逼四十度，她害怕常温放着一晚上，西瓜要热得变质。
有些不知从何而处的失落。
好烦，肯定是因为没有吃晚饭。
本来可以美滋滋开炫的西瓜也因为某个人落空。
就在她两手抱着西瓜，趿拉着拖鞋准备挪去冰箱时。
大门传来密码锁按键的声音，数字几乎没有间隔。
听起来门外似乎很急。
她抬脚转身，门哗地拉开。
来不及躲，她一头跌进来人的怀里。
干净的白色T恤，被雨水淋成了透明，贴着胸膛勾勒出身型流畅的线条，他有些微微地喘，像是费了劲赶过来。
混着汗水，有种淡淡的柑橘香。
她抬头，迎面陷进那深邃的眼眸里。
纪云辰哑着嗓子，喉结往下滚了滚：“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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