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正听他妈问完，下意识想转移话题。
“妈，你们跳广场舞几点集合？”
邱正妈妈本来是随口一问，没那么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但看儿子此刻的反应，她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没那么简单。
邱正妈妈从沙发上坐直：“怎么着，盼着我早点走啊？”
邱正：“……”
被他妈怼回来，才发现他这句话问得欠妥当。
像赶他妈出门一样。
“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估计你也不敢是这个意思。这里是我的房子，我还是能做这个主的，不像你那里，我就是个客人。进门还要先打招呼。”
邱正再次语塞，张张嘴，没能说出挽回的话来。
“你白天到底干什么去了？来，咱俩说道说道。我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
邱正简直后悔死了。
他刚才为什么要问那么一句。
他妈现在的架势明显是认真了，都开启了战斗模式。
刚才家庭和睦的气氛瞬间一扫而空。
就好像根本没存在过一样。
邱正有心想编个合适的理由，他白天都没想出来，这会儿时间紧急，更想不出来。
再说，他也不想骗他妈，哪怕是别人嘴里善意的谎言。
他在外面，应付学校领导，偶尔也会讲一些无伤大雅的借口。
但外面和家里在他心里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区域。
在外面，他允许自己稍微讲究一点策略，在不伤害别人的前提下，偶尔不那么讲究原则。
但在家里，他不想对着养育自己的妈妈撒谎。
他狠狠心，还是说了实话。
“什么？你不过来就因为去接送秦铮？”邱正妈妈气得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用手指着邱正的鼻子。
邱正感觉到他妈是真生气了，指着他的手都在抖。
邱正赶快站起来，想安抚一下他妈。
才刚抬起手，就被他妈狠狠挥开。
“人家都说养儿子没用，娶了媳妇忘了娘。我本来还不信，觉得你不是那么不孝顺的儿子。
“没想到啊，没想到！我的儿子也不比别人的儿子强，可能都赶不上人家的儿子。居然为了接送媳妇，把回父母家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连个电话都不打回来。”
邱正看他妈暴怒，根本不敢还嘴。安抚也不知道能怎样安抚。
“来，邱正，你告诉我，就来个月经而已，算什么大事，哪个女人不来月经？你妈我不也来了几十年，哪有那么娇气！
“秦铮是断手断脚了吗？还是生活不能自理？上班还要你全程陪同？那这个班，我看她也别上了！”
邱正听到他妈都开始口不择言，下意识想反驳。
骂他可以，确实是他忘记了回来的事，错在他。
但骂秦铮，却不应该。接送秦铮是他自己提的，秦铮也不知道他要回父母这里来的事情。
“所以坏人都是你妈我，你媳妇就千好万好，说都说不得了，是吧？”
邱正妈妈听到邱正替秦铮辩解，瞬间更气愤。她真恨不得把这个儿子塞回去，不要生出来。
没得让他这么气死她。
“真是作孽啊！我怎么生了这么一个儿子，为了媳妇这么伤他妈的心。完全不体谅当妈的有多担心他。我说这么多，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结果我里外不是人。”
邱正妈妈扑倒在沙发上，一边捶沙发，一边开始痛哭。
邱正……他真是有点吓到了。
他已经很久年没看到过他妈这种姿态出现在家里。
他印象里，他妈上一次这样，还是他没离开家之前，和他爸吵架。
具体因为什么他忘记了，只记得那次吵得非常厉害。
在那之前，他爸偶尔还会管管邱正，尤其在他妈管他太狠的时候，出来打个圆场。
那次之后，他爸彻底美美隐身，对于邱正的教育问题，不再多说一句。
可能是因为这个，邱正才对那件事记忆犹新。
现在他妈痛哭痛骂的对象换成邱正，他才知道这杀伤力有多大。
邱正环顾四周，找不到解决眼前问题的方法。
他爸在刚才看出苗头不对的时候，已经拿着手机悄悄回了卧室。
卧室的门紧闭着，把卧室和客厅隔离开。
客厅里，只剩下他和他妈两个人。
他妈这么哭喊着骂他，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安抚。
看着他妈痛苦又委屈的样子，邱正忍不住自问，他真的做错了吗？
他真的不该跟他妈解释秦铮不是他妈想象中那么不堪吗？
他这么做，原来对他妈伤害这么大，他真不该解释的吗？
“你以为你媳妇真是什么省油的灯吗？我本来想给你媳妇留点脸。你自己看，来，你自己看！你丈母娘是怎么人还没到，就开始跟我要彩礼的！”
邱正妈妈突然话锋一转，又回到秦铮身上。她抹一把泪，把手机打开，找到聊天记录，扔给邱正。
邱正大概扫一遍聊天记录。
秦铮她妈确实在微信里跟他妈提到了彩礼问题。
虽然没提具体金额，但话里话外的意思非常明显。
诸如“女儿不能不明不白地出嫁”“我们也不是要彩礼，但如果女儿结婚没有彩礼，会被人笑话”之类的句子，都明明白白表达着说话人的意思——
我就是想要彩礼，先跟你打个招呼。婚可以结，但彩礼不能少。
邱正叹口气。主观上，他不觉得秦铮知道这件事，这很可能是她父母的意思，但不会是秦铮的意思。
秦铮如果知道她父母跟他妈要彩礼，一定会阻止。
就算真需要他家里出彩礼，秦铮也不会让她妈问邱正他妈要，肯定会提前跟他本人商量这件事。
这个分寸秦铮肯定有。
而且以他把身家交给秦铮，秦铮都不接的情况来看，秦铮大概率不会主动开口要彩礼。秦铮跟他在一起，更不可能是图他的钱。
他那点积蓄，还不至于让人图财。也就他妈每天紧张这个。
只是，邱正现在一句解释的话都不敢说。看完，默默把手机放下。
邱正妈妈没等来预想中儿子的反应，也有点不知道要怎么往下接。
她没跟邱正讲这件事，当然不是想给秦铮留脸面。她也不是想一毛不拔，完全不出彩礼。
这桩婚事，不论她同意与否，已经不能更改。彩礼可以意思意思出一点。
但想要太多，对不起，没有。这个儿媳妇本来就不是她满意的，没道理为了一个高攀他家的儿媳妇出太多彩礼。
所以她没提前跟邱正提，打算等秦铮他爸妈过来，见面提起这件事时，直接当面拒绝掉他们想多要彩礼的无理要求。
如果跟她这个傻儿子商量，他怕不是会答应下来，甚至提前把钱准备好。
那样她就被动了。
“妈，你别生气。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气你。”
邱正突然有点理解了他妈的不满。
他没和秦铮父母直接来往过。之前还听说秦铮妈妈和他妈年轻时是好姐妹。
他根本没想到过秦铮父母可能不太好相处，还让他妈受了委屈。
这笔账不能算在秦铮头上，但确实是他和秦铮在一起，才给他妈带来了这样的麻烦。
邱正他妈喘口气，把眼泪擦一擦，语气缓和下来。
“儿子，妈知道你孝顺，不是那种不顾父母死活的儿子。可你也不能只顾着你媳妇，完全不考虑我和你爸的感受。你是结婚了，但你终归还是我儿子吧？”
邱正被他妈说得抬不起头。
他确实一直站在秦铮的角度考虑问题。
没照顾到他妈的情绪。
说到底，他先做了二十九年儿子，才做了不到一个月老公。
确实不应该一直伤他妈的心。
他妈这么多年，一直为他劳心劳力。他不应该一直这么反驳他妈。
也许，他可以换个策略吗？
他妈这么多年的老观念，一时之间确实很难改变。
这不是他空口说说，是他实践尝试后的结果。
秦铮并不像他妈这样完全讲不通道理。
他之前一直试图改变他妈对秦铮的看法，让他妈主动接纳秦铮。
既然让他妈改变这条路行不通，能不能让秦铮试着做一些妥协。
哪怕是帮他一起哄哄他妈，只要能让他妈高兴，放下对秦铮的偏见，他妈早晚能真正喜欢秦铮这个儿媳妇。
邱正承认错误，和他妈表态过后，他妈总算彻底平静下来。
他有些担心他妈血压太高，拿出血压仪给他妈测了测，确实略高。
好在，没高到需要吃药的地步。
她现在情绪稳定下来，应该能自行恢复。
邱正妈妈最后没能跳成今天晚上的广场舞。
她倒是觉得她可以跳，但邱正还没走，她马上生龙活虎地出去，不太妥当。
只能在群里请假一天，明天再去。
没办法。她虽然是广场舞团的团长，但正因为规矩是她定的，她更要遵守。
在她的强烈要求下，他们广场舞团成员需要每天打卡，不能去的要请假。
邱正陪他妈又待了一会儿。
看着时间，在秦铮下班之前，提前从父母家出来。
不然，秦铮给他打电话，被他妈听到，又是一通闹。
坐到车里，他才放松下来。
今天一天情绪起伏过大，他非常疲惫。
他果然更适合平淡的生活，这么大起大落真受不住。
秦铮电话打过来时，邱正躺在车里迷迷糊糊刚睡着。
挂掉电话，他又在车里清醒两分钟才发动车子去接秦铮。
找时间，他还要和秦铮沟通一下。
最好是最近两天，星期六她爸妈就到了，必须在那之前跟秦铮达成一致，正好看看她的态度和解决方案。
邱正叹口气，第一次体会到了已婚朋友口中的“一地鸡毛的真实婚姻生活”。
邱正：今天是精疲力竭的邱老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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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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