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电话时，秦铮和邱正已经睡着了。
秦铮睡觉时，手机习惯调成震动，放在枕头旁边。
手机持续不断地发出嗡鸣声，终于惊醒了秦铮。
她摸过手机，看一眼，上面的号码让她忍不住惊叹。
现在的诈骗技术真先进，这帮骗子也够大胆，什么号码都敢用。
用这种号码，选在这个时间段打过来，人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最容易上当受骗。
她又不是个傻的，没管这个电话。
挂断电话，那边马上又打过来。
秦铮低骂一声，没想到现在的骗子这么敬业，锲而不舍的。
她看一眼邱正，他还在睡。
秦铮拿起手机，去客厅，她正好有点口渴。
顺手把电话接起来，想让骗子死心。
那边的人听上去还挺专业，上来先自报家门。
接下来的第二句却让秦铮心凉半截，一瞬间怒气上涌，她差点把手里的杯子扔出去。
问清楚地址，她回复完“马上到”，结束这通电话。
秦铮仍然抑制不住的愤怒。她就知道，什么已经改了，根本就是瞎扯淡。
就她爸那个人，怎么可能会改？
她控制着自己，把杯子轻轻放下。
不能把邱正弄醒，这件事她想自己去处理。
秦铮冷静下来一点，没回卧室，直接去阳台拿白天洗完晾在那儿没收的衣服。
揣上证件，悄悄出门。
到达派出所，她妈等在大厅。看到她走过来时脸色不太好的样子，也不敢往前凑。
秦铮没管她，直接去询问接待民警，到底是什么情况。
事情和她预料的差不多。
她爸半夜在路边摊喝多了，和同样在那儿喝酒吃串的流浪汉发生冲突。
是秦铮她爸先动的手，但流浪汉还手了，严格说起来，两个人算是互殴。
好在，两个人年纪都不小，没谁明显占上风，都是点皮外伤，伤得都不重。
现在把她叫过来，就是想做一下调解，让他们和解。
对方因为是流浪汉，没什么家人可以过来。
他自己的意愿很明确，要么秦铮他们家出钱，他就同意和解。
否则他就在派出所吃几天免费饭。正好不用吃了上顿没下顿。
秦铮他爸看到秦铮过来，整个人更加狰狞，和前几天老实憨厚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大声喊着谁怕谁。
又转头大骂秦铮不孝顺，都不知道好好招待她老子，否则他也不至于去吃路边摊，遇上这种倒霉事。
“你如果想继续在这儿吃几天免费饭，你就继续喊。”
秦铮已经看出来，他爸这阵儿明显酒已经醒了一点。没有到完全失去理智的程度。
不然也不会骂她骂得挺有条理。
秦铮妈妈默默躲在秦铮身后，一声不出。
秦铮实在气不过，转身把她妈拎过来。
“他喝酒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拦着点？”
“我……”秦铮妈妈往后瑟缩，老伴儿喝醉了的时候，她是绝对不敢往前凑的，没有好下场。
也就她这个女儿不怕他，可以救她。
“我哪里管得住他。他说这几天都没喝酒，嘴里都淡出屎来了。明天就走了，他今天要在北城少喝一点。我一时心软，我就……我就……”
“你就同意了？”
秦铮帮她妈补齐后半句。
秦铮她妈无奈点点头。
“那好。现在出了这种事。你和他商量，是让他在这儿住几天，还是出钱和解。”
秦铮妈妈看一眼老伴，老伴对着她点点头。
“和解，女儿，咱们当然要和解。再怎么样……”
秦铮的怒气直冲头顶：“再怎么样他也是我爸，我总要管他，我总要照顾他，我总要原谅他，是不是？”
秦铮感觉自己气得手都在抖。
“那他为我做过什么？他尽过当父亲的责任吗？他除了喝酒、打牌、打人，他还做过什么？”
秦铮妈妈没想到秦铮会这么生气，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她下意识看向老伴，老伴明显也在生气，指着秦铮气得够呛，似乎想说些什么。
她害怕老伴说些难听话，秦铮真会把他们扔在这儿不管，赶快给他使眼色。
秦铮妈妈拉过秦铮的手，马上被秦铮甩开。
她更加无措，在衣服上搓搓手。
“姑娘，血浓于水。他再混蛋，做得再不对，毕竟是你爸。你总不能不管他。再说在北城，我们人生地不熟的，除了你又能指望谁呢？总不能给小邱打电话。”
秦铮猛地转过头，瞪着她妈。
她真错看了她。和父母恢复交往以来，她妈一直在尽职尽责地扮演着慈母的角色。
关心她的终身大事，对她嘘寒问暖，她以为这里面总有几分真心的。
结果就是这样，在这种时候，用邱正威胁她。
“好好好。我再管你们一次。明天……”她想说明天他们回白城以后，他们就再不来往。
可悲哀的是，她根本做不到。
就算她不考虑给她爸妈养老的问题，下个月她的婚礼，他们还要来。
原来，她努力这么久，仍然无法摆脱他们的压榨，无法脱离那个让她窒息的环境吗？
“明天我们一定安静地走。不跟小邱多说一个字。”秦铮妈妈以为秦铮关心这个，赶快表态。
秦铮有些疲惫，在警察的调解下，给流浪汉付过赔偿金，签了调解协议书。
又按照要求付好罚款，才把人领出来。
从派出所出来，天边已经亮起来。
秦铮无心看朝阳，让她妈架着她爸就在门口等着，她回旅馆去取他们的行李。
不用等天亮了，她刚看过，两个半小时后有另外一趟车，她现在就改签，把他们送走。
秦铮妈妈本来不敢上前，但看着秦铮根本不会管她爸，看着她爸的眼神都透着狠，像是恨不得杀了他的样子。
她只好上前，哆嗦着架起老伴。好在，身后就是派出所，秦铮爸爸不满地推搡她几下，到底没动手打她。
“你可快去快回啊！”秦铮妈妈把证件交给秦铮，嘱咐她。
秦铮撩起眼皮看一眼她这个一辈子都只会躲在她身后的妈妈，忍不住冷笑一声。
所以呢？她一直无法理解，她妈既然这么害怕，为什么不离开？
路是她自己选的，只能由她自己走。
秦铮就算帮她这一次，那下次呢？下下次呢？
秦铮不可能一直管下去，无论她爸做什么，她妈自己选择不离开，就只能自己受着。
秦铮到旅馆，环境比她想象得更不好。
说是独立房间，就是一张板子搭的简易床，进门就是床。
除了站人的一小块空地，旁边只有一张简易桌，桌上放着行李，床边上还有一些。
别的没了。
她都好奇她妈是怎么能在现在的北城找到这么一个地方。
这怕不是要被列入文物保护行列。
秦铮看着这个环境，又忍不住心酸。
他们宁可住在这么差的地方，也要把钱省下来，拿回去给她爸打牌。
一想到，她的心瞬间又硬起来。
活该！再受罪，都是他们自找的，不关她的事。
秦铮出门打到车，回到派出所门口接上她爸妈，直奔火车站。
这个时间的北城还没开始堵车，一路十分顺利到了目的地。
秦铮帮他们拎着行李，她妈扶着她爸。
到进站口，秦铮把行李递给她爸。
她爸在车上睡了一会儿，以他的酒量，这会儿应该已经醒酒了，他明显在装醉。
她爸不接，秦铮干脆把行李扔在地上，转身就走。
她怕她再待下去，会忍不住打他一拳。
从小时候开始，她就无数次想这么做，她之所以到今天都没付诸实践，全依靠她超强的自制力。
坐上回程的地铁。秦铮靠在座位上，闭上眼睛，就忍不住回忆起小时候的过往。
那些她想永远忘记，发誓再也不要想起来的过往。
那时候的她还那么小，面对她爸的恶行根本无力反抗。而她妈又那么软弱无能，从她小的时候就是。
每次挨打，她妈都只会哭哭哭。
在秦铮挨打的时候，她妈甚至都不敢上前。
不要说保护她，事后，她还要安慰她妈，违心地跟她妈说没事，她会保护她妈，让她妈不要害怕。不然她妈的眼泪根本止不住。
就在回忆开闸，差点倾泻而出时，秦铮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
她拿出来看了一眼，是邱正的电话。
估计邱正醒过来发现她不在。
果然，邱正问她在哪儿，怎么不在家。
秦铮的脑子飞快转动，在说谎和说实话中间，她选择了不回答。
“我在外面，已经在回家的路上。刚才的事情，我不想谈，你可以不问吗？”
对面的邱正沉默了，就在秦铮以为他不会说话，想挂断电话时，邱正回答了她，干脆利落的两个字：“好的。”
秦铮一晚上都没流一滴眼泪，现在不知道为什么，邱正这么简单的两个字，突然让她的眼泪发酸，眼泪差点流下来，被她硬生生逼回去。
流泪是无能的表现，她不允许自己无能。
“你没事吧？路上小心。哦，我听到报站了，坐的地铁吗？我去地铁站接你吧，你还有多久到家？”
她没有出声，邱正居然自问自答起来。
就是这么简单的关心，秦铮等了这么多年。
小时候，每一次被打之后，她只是希望她妈可以问她一句：“姑娘，疼吗？”
可是每一次失望都落空，她没有一次等到过这句话。
邱正：今天是一觉醒来，老婆不见了的邱老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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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忍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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