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我便启程前往南疆寻药,这是解毒护心丸,若他以后身有不适可服一丸稍加缓解。
我已写信让陆师弟下山,不日即至,这是我二人定下的信物。”
“多谢,接下来还要辛苦先生跑一趟。”
屋外,许老摆摆手,将一枚药囊交给乌玉玦,一一交代注意事项后又将昨夜通宵开好的针对不同情况的药方交予顾方,拒绝了带人跟随的提议。
待许老走后,乌玉玦招手吩咐手下派人沿途护送,确保许老安全。
三日后,有消息回报说侯春醒带着捕役封了城中大大小小十数间破庙。
接到消息时,乌玉玦正左手托着药膏罐,倾身靠近抓向苏听泉胸前衣襟,被人抬手挡下。
“苏郎,不要闹脾气,该换药了。”
乌玉玦无奈叹息,倒似看小辈胡闹的长辈似的,苏听泉深吸一口气,抓着他手臂努力平静道:
“不劳烦侯爷,我自己来。”
说着起身去拿罐子,乌玉玦立刻高举罐子向床边挪,拉开了两人距离,便让苏听泉一个重心不稳向前栽倒。
“哎,苏郎小心。”
药香扑鼻,乌玉玦单手揽住苏听泉防止他掉下床去,似笑非笑正要开口调侃,却听敲门声响起,是顾方。
苏听泉见机用力推开乌玉玦,拿起药罐快速下床推门而出,乌玉玦有些遗憾,打理衣衫冲门外喊:
“进来。”
又隔了片刻,顾方才低着头缓步走了进来,目不斜视盯着地砖,不敢乱看一眼,声音也硬邦邦干巴巴的。
他说完消息便又垂下头。
“知道了,告诉陈二……地上是有金子吗?”
顾方立刻摇头,挺直脊背站得溜直儿,眼睛又直勾勾盯着乌玉玦。
“告诉陈二把人看住,多留意庄子周围,若是再看不住活人,就滚回家去!”
顾方沉声应是,转身离开。乌玉玦推开窗子,撑着额角偏头看着窗外一片青绿有些出神。又过了两刻钟,一抹白色身影才出现在回廊中,两人遥遥相望,苏听泉停下脚步。
乌玉玦自是知晓苏听泉本欲躲着自己,可因为他的目的不得不留在侯府中。
他推开房门,缓步走到苏听泉面前,斜倚着朱漆廊柱。
春日暖阳明亮温和,随着微风略过铜铃,在他眉峰间留下浓墨,悄悄流入他如抹了蜜的琥珀一般温和的眼中。
“春猎在即,按祖制皇上会携百官前往皇家猎场,三品以上大员可携家眷到场,苏郎,可愿随我同去?”
苏听泉垂眸望向庭院里颤巍巍绽放的杏花,想起红隼给自己的命令,复抬头回望。
“好。”
六日后。
京郊猎场处于骊山北麓,倚山势分三重围栅,上层密林,中为缓坡,下挨平原。
寅时刚过,骊山上尚浮着一层青灰薄雾,旌旗招展翻转如浪。
苏听泉走出营帐横眺远方,远远瞧着锐士铁甲,山林起伏,耳边是阵阵兽吼,应是猎场里故意放的受伤猛兽,用以围猎之用。
远处虽有几座望楼,但若是深入密林,只怕也难以发现意外进行追踪,苏听泉沉思回身,却听鸾铃脆响,鼓声阵阵,是皇帝开猎了。
众臣山呼万岁,称仁颂德。
苏听泉不再关注,回到帐内闭目养神,不多时帐帘一掀,乌玉玦一身玄衣向他挥手:
“苏郎,走吧,田猎开始了。”
两人走到略高处修建的看台上,此处视野开阔,并以帷帐遮阳挡风,其间多为女子家眷及观战的文官,身为军侯的乌玉玦来此休息,身旁还跟着一年轻文弱的公子,众人纷纷侧目观察。
待看得乌玉玦与苏听泉行事亲密,端茶倒水、整理衣衫后便爆出一阵窃窃私语,苏听泉端坐台前,听着后面议论。
“这是哪家公子,竟有如此风姿,为何与武安侯如此亲近?”
一女子声音清软,被同席女子立时制止,她压低声音:
“嘘——梅娘轻声,那是武安侯的……”
那女子不知比划了什么,吓得殷红梅一声惊呼脱口而出:
“啊!?”
苏听泉有些无奈,自从跟在乌玉玦身边后,每个人都以为二人是一对,无论如何解释辩驳都无人相信。
从故意做戏给月娘看到尚书府、侯府乃至如今大庭广众之下,苏听泉已经无力解释了,但自己一介闲人,虽对男人无感却因现代文明而心有准备,乌玉玦作为一朝侯爷,其实根本不喜欢男子,难道也不在乎在这些妙龄女子前的形象吗?日后如何结亲?
他按下乌玉玦端着茶杯的手,压低声音:
“侯爷,你不下去参赛吗?”
“田猎是最初级的骑马射靶,参与者多为年轻无职的官宦子弟,唯有计分前十者可参与接下来一天的围猎。
若我上场便如虎入羊群,这帮小崽子我还看不上。”
说罢,乌玉玦反应过来,以为他是不愿被议论,正欲开口,却听得身后议论声更大,甚至有了鄙夷。
乌玉玦眸光一沉,缓缓转过头。
乌玉玦是个美男子,面容俊逸,若是带着笑意看人,便是眉如远山,眼如春水,可此时始终微微提起的唇角上若有似无的笑意骤然收敛,便显出不近人情的寒凉。
目光如刀,轻轻扫过聚在一起闲聊的女子们,虽未发一言,却令她们瞬间噤若寒蝉。
唯有殷红梅不甘示弱瞪大眼睛:
“侯爷何故吓唬我们几人,既然有心闹上朝堂,此时便要敢做不敢当,怕他人谈论吗?”
“哦?我敢做不敢当?
难不成殷姑娘是指你父亲殷蓄宠妾灭妻残害嫡女后,即使被御史弹劾闹上庭前,也不悔改,便是如此敢作敢当吗?”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周围异样的眼光如雪花般射向殷红梅,她抖着手指向乌玉玦,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最终呜呜哭着跑开了。
“诸位还有异议?”
其余姑娘们慌忙低下头,端起茶杯掩住了半张脸,却掩不住眼中的惊慌。她们再不敢多言,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生怕惹怒了这位气势逼人的侯爷。
乌玉玦收回目光,神色淡然,重新端起茶杯递给苏听泉,脸上的笑容依旧,仿佛方才的威慑是场幻觉,可台上再无人敢妄加议论。
苏听泉接过茶杯,慢慢啜饮,便听得台下鼓声阵阵,胜者已出,接受嘉奖。
“走吧,苏郎,换衣服随我下场,真正的重头戏开始了。”
“顾方呢?”
空无一人的营帐只剩下两件叠好的轻甲和弓箭刀具,苏听泉转身却看见乌玉玦正解开束带换衣服。
“围猎时只可带一名亲卫,便让他外围等候,这是你的轻甲,换上。”
精悍健壮的身躯在眼前一晃而逝,苏听泉接过衣服,脑海中仍浮现出刚刚一扫而过看见的躯体,后背上是纵横起伏的疤痕。
“怎么了?”
见他走神,乌玉玦伸手晃了晃。
苏听泉回过神来摇头示意无事,迅速换上轻甲,束紧腰带。
二人走出营帐,侍者牵过两匹枣红马,乌玉玦背好装备,目光如炬望向密林深处,翻身上马,向苏听泉伸出手:
“上来。”
“不麻烦侯爷,我……”“你左肩伤未好透,若是拉抻容易撕裂,上来!”
两人对视,苏听泉率先败下阵来,在侍者惊异的目光中握住乌玉玦伸过来的手,踩镫借力翻身上马,乌玉玦圈住怀中人策马向林中奔去。
正午的密林阳光松软,透过繁密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马蹄踩在松软的草叶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乌玉玦放慢马速,目光扫视四周,耳朵微微一动,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动静。他抬手将缰绳递到苏听泉右手,随即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缓缓拉开弓弦。
“嗖——”张弓如满月,箭矢宛如流星破空而出,精准地射中了一只正在草丛中觅食的灰兔。乌玉玦嘴角扬起翻身下马,提起猎物拔箭随手丢给苏听泉:“接着。”
苏听泉接过兔子,这才发现箭矢自它左眼扎入,未伤及皮毛半分。
将野兔装入布囊,二人继续向前行进,外围的小型猎物大多已被猎捕,两人一路向着内围,猎得几只野兔和山鸡,收获颇丰。
不知是行军打仗训练出来的技能,还是提前了解过骊山围场的地势布局,乌玉玦似乎对这片密林极为熟悉,带着苏听泉穿梭其中,如鱼得水。然而,就在他们准备继续向更深处进发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哟,这不是侯爷吗?真是巧啊。”
一道略带讥讽的声音传来,苏听泉抬头望去,只见一人身着猎装骑在马上,身后跟着两方身材魁梧的侍卫,阴翳眼神中带着几分不怀好意,正是兵部尚书陈宣。
乌玉玦勒住马缰,淡淡一笑:“陈尚书大人也来围猎?真是难得,还以为大人会在家中再休息几天呢。”
陈宣冷哼一声,目光在苏听泉身上扫过,看着二人共乘一匹马,意味深长地说道:“侯爷有空不如先担心自己。”
苏听泉盯着那两个随侍眉头微皱,并未出声。乌玉玦则冷笑一声,道:“尚书大人若是无事,我们便先行一步了。”
陈宣却不肯就此罢休,策马上前一步,挡在两人面前:“侯爷何必急着走?听闻此次春猎放了只罕见的黑豹,就在这密林深处,不如我们比试一番,看谁能先猎得此物,如何?”
乌玉玦睨着陈宣,淡淡道:“陈尚书大人若有兴致,本侯自当奉陪。”
陈宣哈哈一笑,眼中闪过得意:
“好!那我们就以黑豹为赌。”输得人就把命留下吧。
乌玉玦微微颔首,不再多言,策马向密林深处疾驰而去。苏听泉掏出张帕子遮住面颊挡风,偏头低声道:“此人心怀恶意,恐怕有诈。”
乌玉玦低头看他,嘴角微扬:
“无妨,他若想玩,我便陪他玩到底。”
说完发现他似有些冷,停下马来将苏听泉抱到身后。
“是我疏忽,路途颠簸,记得抓紧。”
两人一路疾驰,密林中的光线逐渐昏暗,四周的树木越发高大茂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息。乌玉玦放慢速度,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四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忽然,前方人喊马嘶和一阵低沉的咆哮声,乌玉玦眼中精光一闪,低声道:“找到了。”
苏听泉犹豫片刻,伸手环抱住乌玉玦,他毫不犹豫地策马追了上去,目光却瞟了一眼腹前的手,眼中神色不明。
身后不远处,陈宣的身影悄然出现,看着二人远去的身影露出阴森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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