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骤然凝固。
沈凌眼睛瞪圆,他怎么也不敢相信,面前这个披头散发浑身污垢的疯子竟然是他不久前和温沫说过的北邹王邹子轩?!
“邹……子轩?大帅你确定你没认错?!”
地上坐着的人听到这三个字有了反应,更是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假装自己是个王八,头埋在双膝间抽泣。
“错了……都错了……”
裴青寂抬手指着那破烂衣服上隐隐约约的花纹,正是象征着北邹的云鹤纹。
衣服已经破烂肮脏不堪,眼神不犀利的人一般看不出来。
就比如有着“意控箭”名号的沈副将都没注意到。
裴青寂点出后,沈凌默默的顺了一遍前面听过的话,蓦然灵光:“都对上了……王宫,好几座宫殿,白色的山……是硝石矿!”
不错了,地下之人正是邹子轩。
在场的人都开始感到悚然。
北邹才刚刚传出派出使者去了靖国,这才一日不到,北邹王竟然以这样的装扮,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了他尹国的境内。
裴青寂有些心神不稳,邹子轩现在这疯疯癫癫的样子,是真还是假,若是真,那北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沦落至此,恰好就在他金卫羽的地盘。
是偶然,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邹子轩即位以来,荒淫无度的行为人尽皆知,但现在看来,事实不一定如此。
那事情所有的矛头,此时就都聚焦在了一人的身上。
北邹的另一位世子,庶出的殿下,邹子轩的哥哥——邹子雲。
邹子轩如今这样便是无论他是装疯还是真疯也都问不出个所以然了,裴青寂只好招了招手:“把他带下去,清洗一下。”
“是。”两位亲兵闻言上来拉走了邹子轩。
“都给哥,诶嘿嘿,哈哈哈哈,都给哥!”
沈凌叹了口气:“北邹,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罢,两人望向那方有着无数硝石矿的富贵之地,好像隔着无数山也能看到那邹子轩口中有着美人云云,熠熠生光雕栏画槛的北邹王宫。
-
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尹盛是个金玉其表的帝王,连带着尹王宫便也是败絮其中。
但北邹宫不是。
“早就听闻这北邹王宫绮丽繁华,果真如此。”
抬头便是北邹王宫纷华靡丽的——后门。
从窄门望进去,便是玉宇瑶阶,珠宫贝阙,飘过几片乌云挡住了日光,却也不失宫阙之间的光华缤纷。
四旬老汉身着一身布衣,背着箩筐,端的是平民百姓的穷苦模样,出口却成章,低低吟唱着:“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老汉步履从容的走进后门,无一人拦着,显然是经常走后门的熟客。
无人引领,他却能独自一人轻车熟路地去了北邹王宫。
*
金漆雕鹤的座椅上,男人光着两脚,一只抵在扶手上,一只悬在椅边摇来摇去,左胳膊肘支在椅上,右手轻拈着葡萄往嘴里抛,葡萄却不见有一颗能进嘴里的。
男人也不管,掉地也不捡,内侍进来时看着满地葡萄想要弯腰去捡,却被男人叫住了。
“诶~掉地的,都是不成器的,就让人它们在地上躺着吧。”说着,又抛了一颗葡萄,这下进嘴了,他又咕囔着道,“像这样,便是成器的。”
内侍不敢言,只敢弯着腰道了是“是”。
这人也当真和这糜丽的王宫相符合,长相妖艳,若是女子,那当真是位美人,这便是北邹的那另一位世子——邹子雲。
邹子雲细嚼慢咽吃完一颗葡萄才慢悠悠的坐起身来:“有何事?”
见他起来,旁边的宫女过来替他理发,搂起垂落在腰间的墨色长发。
内侍弯腰低头,道:“王上,先生过来了。”
邹子雲刚刚一幅懒散的模样顿然消失,坐起身,趿拉着鞋子站起身准备迎客。
刚好,背着箩筐的老汉进来了,走近殿台,恭恭敬敬的弯腰行礼:“参加王上。”
“先生不必多礼,快请起吧。”虽说仪态端正了,但出口言语却还懒散随意。
“先生今日怎么不请自来了,路途遥远,先生也不提前说一声,孤好派人去接先生。”
“老奴不敢当。”
邹子雲轻笑了一声,下了台阶走向老汉:“先生是孤的贵人,孤怎么能薄待先生,孤现在便吩咐下去,为先生即刻设宴。”
老汉本就黄鼠狼长相,闻言更是笑的殷切,弯腰作揖:“谢王上。”
邹子雲伸手按住老头皱巴的手:“诶~先生怎么与我道谢,要不是先生,恐怕孤现在还坐不到……”说着,他转头指向那钓龙座椅,“坐不到那上边。”
老头摇头:“是王上聪颖。”
邹子雲又朝自己嘴里扔葡萄,没扔进去,看着地上的葡萄愣了愣,似乎想要发火,又硬生生按压了下去,指着葡萄道:“你还真是个不成器的东西。”
说罢,他绕着老头转圈,咕囔不清道:“我那亲爱的弟弟怎么样了?”
老头殷切道:“王上放心,都已经安排妥当,人现在便在金卫羽的地盘上,估摸着此时,人已经被裴青寂带了回去。”
邹子雲笑,鼓掌:“好啊,好啊,还是先生妙啊!”
绣着鹤纹的衣袂翻飞,邹子雲手上还拈着一串葡萄,另一只手拨了拨飘在眼前的两缕又头发。
兴致不错。
“吩咐下去,今晚设鎏金宴,孤要款待孤的贵人!”
-
倦鸟归林,昏鸦惊起。
【你该醒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沫蹙了蹙眉,咕囔道:“还是难受,再睡会儿。”
【我已经给你开启了自动疗愈功能,你自己感受一下,应当已经不疼了。】
温沫还浑浑噩噩的,但还是听话的把感知放在了小腹间,好像……确实不疼了。
【除去夜间休息,系统每日最多只能赋予你五个小时休息时间,你还有一分钟时间,超过一分钟,则缩减单次任务时间。】
温沫这才慢悠悠睁开眼睛。
什么狗系统。
【如果想要成为一个合格且优秀的送葬师,首先要勤快。】
温沫:“……”
她这来军营不到一天就发生了这么件事,确实浪费了不少时间。
温沫坐起了身,大概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小腹还是有些难受,抬手揉了揉。
【要打仗了。】
温沫被吓了一跳,不是,她刚醒来就给她这么个惊天大消息,有点冒昧了吧。
她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刚想开口继续询问,营帐帘却被人掀开了,有人进来了,是裴青寂。
“你醒了。”温沫对上对方的目光,点头,“嗯,给裴将军添麻烦了。”
“没有。”说着,裴青寂走近,将手上的汤药递给温沫,但全然忘记了碗的温度,温沫伸出手去端,被烫的一激灵。
“小心!”裴青寂眼疾手快抓住了碗。
“对不起,”温沫就是道歉。
“没事儿,该道歉的是我,我忘记了,没有烫着吧。”裴青寂很诚恳的道歉。
“没有。“温沫摇头,“那就一会儿再吧,先放那儿?”温沫指了指床头的木桌。
“可军医说……这药应该趁热喝药性才好。”
“……”
两人一下僵持住了。
温沫似有些为难,是接还是不接,接的话,她估计烫的能直接把碗扔了,不接的话,好像又不太礼貌。
思谋半天,最后还是决定接,但正要伸出手时,却听裴青寂道:“我来吧。”
温沫愣住了,这不就是,偶像剧情节么……
裴青寂当真从床边坐了下来,拿着勺子给温沫喂药。
舀起一勺放在温沫嘴边:“有点烫,你自己吹一吹。”
“……哦,好。”
温沫霎时觉得自己究竟何德何能,能让这么优质的男性给自己喂。
一勺药喝下去,从喉咙到腹间瞬间暖了,但这药苦的厉害,温沫抿着嘴眯了眯眼。
见状,裴青寂放下药匙,从衣兜拿出了一颗糖递给温沫:“一会儿喝完药吃了,感觉会好点。”
“谢谢将军。”
第一勺太苦,第二勺便没有那么难喝下去了,温沫注意到了裴青寂的手,问道:“你不烫吗?”
裴青寂也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这个,抬眸看了她一眼,眼神里不带任何色彩,但清冷惯了,温沫还以为是自己唐突了。
“没什么感觉,手上有茧子。”裴青寂道。
“茧子?”
“嗯。”
温沫反应过来,像裴青寂这样的人,常年舞刀弄枪,有茧子属实正常。
“疼吗?”
“嗯?”
“我说茧子,疼吗?”
裴青寂怔愣片刻,轻声道:“没什么感觉。”
温沫笑了:“裴将军怎么什么都是‘没什么感觉’。”
裴青寂:“……”
药喝完了,温沫这才想起正事:“对了,裴将军 ,上午那人现在怎么样?”
闻言裴青寂柔和了没一会儿的脸色又暗沉了下来:“是邹子轩。”
“嗯?!”
如雷贯耳,这话和刚刚系统说的“要打仗了”也无甚区别,再加之系统和裴青寂声音一样,温沫感觉自己体验感已经max。
“是北邹的那个邹子轩?”
“嗯。”
温沫难以置信:“他不是北邹王吗?而且北邹不是刚才派出使者去了靖国,为什么北邹王会在这里?”
裴青寂不语,片刻后道:“沈凌都告诉你了。”
温沫着重注意到了,这句话是陈述句,不是问句,而且她明确感受到室内温度骤降。
——“你若是想知道,我可以毫发无遗的告诉你。”
——“毕竟……我才是主帅。”
可能是人类天生自带的求生欲,温沫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沈将军没说什么,他只告诉我了这个,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见裴青寂不语,温沫继续试探道:“裴将军说,我若想知道,你会毫发无遗的告诉我,这句话,还作数吗?”
这章是吃着鸡腿写完的——>o<
1.溪云初起日沉阁, 山雨欲来风满楼。
--唐·许浑《咸阳城东楼》
2.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杜牧《阿房宫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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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邹子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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