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转小，将近九点半，街上基本没什么人还在逗留，酒吧的客人除了来给刘昱捧场的狐朋狗友，少见生面孔，保安在门口昏昏欲睡，不担心这时候会出什么事。
风从没关紧的门外吹进来，睡梦中拿着千万彩票奖金买豪车的人被激起一身鸡皮疙瘩，揉着眼睛起身要去关门，猛一抬头，撞上了一堵人墙。
身材颀长的男人裹在黑色外套里，低下头，一手正往后腰处摸索。
那后腰鼓鼓囊囊，看形状……
该不会是……枪吧……
从小深受警匪片熏陶的保安惊出一身冷汗，慌忙从后腰掏电棒：“干什么？干什么！你是什么人？站住别动。”
“唉，紧张什么？”
“第四军区特战旅猎影营执行任务，这是搜查令。”男人抬手制止他，从衣服前襟口袋掏出一份红字文件，在他面前一展，带着那么点痞气笑着说：“你该称呼我为上尉。”
保安惊呆了，不明白为什么一家新开的酒吧会迎来军方的人：“你……”
男人打断他：“安静点，你们老板呢？”
“上尉先生……”保安霎时噎住了，下意识答：“我，我，我们老板在下面……我这就叫他上来……”
“不必了，麻烦你一会带我的人到酒吧的后门——你知道后门在哪的吧？”
保安忙点头：“知道知道。”
那位上尉先生一歪脑袋按住耳麦，接着说：“通知前厅所有逗留的人五分钟内到这里集合，别弄出动静来，一个个接受盘查后再撤出去，虚影，带人进去。”
这话却不是对他说的。
因为他的话音刚落，门外等着的六七个身着黑色作战服的青年立即推门鱼贯而入，清一色都是身形魁梧动作紧练，迅速进入门厅往里呈作战队形摸进。
保安僵直着身体，连双手都不知道摆到哪，低头一瞧手里还滋啦作响的电棒，忙收起来。
大厅的气氛有些诡异地紧张起来。
男人等人都进去了，又回过头去看他，赞许道：“警惕性不错，回头你们老板该给你涨工资了。”
“上尉先生……这是出了什么事？酒吧里该不会有什么人搞恐怖袭击吧？我我可是三好公民。”
“差不多吧。”那位英俊的上尉勾起唇角，“很可怕的哦，所以你待着别乱跑——”
“顾影。”他身后蓦然响起一道冷声，“别玩了。”
谢铭谙，代号“顾影”，二十分钟前国道上坐在驾驶位的青年，回头对着来人收起那股玩笑的腔调，叫道：“知道了，秦哥。”
秦肃点点头，关了门走过来。
保安这才注意到，刚才的队伍末尾还跟着一个男人，在外面背过身说着什么，因此没立刻进来，听着称呼，似乎还是位比上尉高级别的长官。
他精神一振，探头探脑去打量，等人到跟前，却不太符合他的预期。
连眼前这位上尉敞开的外套底下都是荷枪实弹的武器，套了层作战服和防弹衣，被叫作“秦哥”的男人却活脱脱穿得像来走秀。
深灰色翻领风衣，内搭高领黑衫休闲西裤，脚上锃亮的一双皮鞋，忽略耳边和上尉同款的耳麦，几乎是个在相亲角泯然众人的穿搭——他过年跟着二舅妈家的表哥见过一次——那些海归精英男都这么穿，保安没忍住，多看了两眼，只觉得这个人有点说不出的眼熟，不论是长相还是身材。
男人个高腿长，长风衣将他健硕的身形衬托得高大完美，冷冰冰的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连一个正眼都没给他，顺着酒吧的楼梯径直下了负一层。
上尉赶紧跟上他。
前厅几个包间的人被陆续请出来，聚集在门口接受盘查，一时间有些人心惶惶。
大门紧闭，明明没风，保安却凭空打了个哆嗦。
他低头打开社交软件，才想起在群里跟好哥们吹牛，一行字打出去，脑中某个片段忽然一闪而过。
三秒后，他搜索出几年前的军方资讯，视频里肩抗两杠四星的军官面向镜头行了一个漂亮的军礼，在警卫的陪同下坐进军车里，随后车子发动驶向尘土飞扬的演习场深处。
那张冷酷的脸，赫然就是刚才擦肩而过的男人。
保安手一抖，手机“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
“When I come through on the dance floor checkin'out that catalog——”
“Can't believe my eyes so many women without a flaw——”
“And I ain't gon'give it up——”
楼下才是这间酒吧真正的心脏。
舞池里光怪陆离的灯影落在欢腾的人群中，酒精在汗水与欢笑声里挥发，隔着两排造型奇特的立地摆件，omega抱着一杯没喝完的普兰酒，缩在沙发一角，瑟瑟发抖看着沈鹤自己给自己灌酒。
是真的在灌，他一杯接着一杯，喝得停不下来，omega蹲在一旁简直要哭了。
如果沈鹤喝晕过去，他将会是第一个在自己手里出了事的主顾，最憋屈的是自己什么都还没做，陪酒把客人陪进医院，传出去他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劝又劝不住，管又不敢管。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洋哥，你蹲在这儿干什么？”
高挑的omega少年有些拘谨，被经理推过来，挪了几步，看见已经蹲到沙发缝里的李洋，小心翼翼地问：“沈总他发脾气，不要你伺候啦？”
“我倒是希望他发脾气。”李洋长叹一声：“砸了也比喝完好，你干嘛去？”
“经理让我去给沈总倒酒。”少年踌躇不前，“洋哥，我没什么经验，有点紧张，你……你能教教我吗？”
“你……”李洋一阵失语，对经理火上浇油的本事发自内心的佩服：“算了，倒酒而已我能教你什么？你自己小心吧。”
少年听了，更怯懦，走上前视死如归般坐到沈鹤身旁：“沈总，洋哥他身体不舒服，老板换我来……我陪您喝……”
他笨手笨脚，倒酒的手一不小心擦过杯口，把红酒洒在了桌面，慌忙抽纸巾去擦，又打翻了搁在一旁的酒瓶。
但好在那瓶普兰已经被沈鹤喝完了。
沈鹤拧眉看他，不太高兴：“你多大了？”
少年一愣，以为沈鹤嫌他年纪小不会来事，忙说：“沈总，我成年了，今年刚满十八。”
细白的手指握住杯子，少年有些颤抖，捉摸不住沈鹤的态度，经理拉着他嘱咐了许多，最要紧的就是这位沈总的脾气古怪，要时刻注意措辞，别惹他生气。
沈鹤不接他的酒。
少年紧张得鼻尖都在冒汗：“沈总，我喂您？”
沈鹤从他手里取下酒杯，垂下眼睫，微红的脸颊上还带着不太清醒的倦意，他低声说：“你十八岁了？还在上大学吧？大一还是大二？为什么来这里？”
“我休学了……”
少年说：“我没钱交学费，只好先来这里打工赚点钱，等攒够再回去……”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沈总，您别嫌弃我……”
“家里人呢？”
少年不敢看他的眼睛：“家里欠了钱，追债的把房子抵了，爸妈都回老家了……”
沈鹤默默听他说完，回想起类似故事的普遍性结局，笑了一下，漂亮的眼睛多了点他看不懂的情绪：“想不想回去上学？”
“想！”
少年想也不想，立即答道：“我做梦都想。”
沈鹤把玩着那杯酒，红酒的泡沫在杯壁碰撞起伏，折射出一点微光，他笑吟吟地说：“那我出钱资助你，好吗？”
“真的可以吗？”少年眼里含着泪光，激动地说：“沈总，您真是大好人，您是我的恩人……我敬您一杯！”
他喝完了手里的酒，汗津津的脸上带着期待，忐忑地看向沈鹤。
沈鹤醉态明显。
他脸上笑意更浓，随意将酒杯凑到唇边，保持着一个倾斜的角度，红酒将要送进那两瓣唇间，沈鹤却不动了。
少年掐了掐手心，不解地看他。
沈鹤那张脸上浮起一丝玩味：“我忽然有一个疑问，大学生——”他把杯口挪开，说：“资助你总得有点价值，我是个商人，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少年忙说：“沈总我保证随叫随到……”
但沈鹤一句话把他问懵了：“你知道费马定理吗？”
“？”
少年有些错愕：“费什么……什么马？”
“拉格朗日中值定理呢？”
少年更莫名其妙了：“拉……拉什么？”
沈鹤蜷起的食指点了点他：“大学生，你露馅了。”
这家伙，竟然拿题来考他？？
少年心里痛骂沈鹤的恶趣味，一边还想补救：“沈总，我错了，我不该骗您，我我只是想给您留个好印象……”
“外形不错，像学生，可惜你手段太低了点，沈总教你，下回不要当着人家的面下弗洛拉，反应时间慢，还会有沉积物。”
少年脑中“嗡”地一声，起身后退了一步。
沈鹤失笑，招手让躲在沙发缝里装鸵鸟的李洋过来。
李洋放下杯子，忙跑来紧张兮兮地问：“沈总怎么了？”
“把这杯酒，喂给他喝。”
李洋一惊，接过酒道：“沈总，他……”
少年看着这两个人，知道瞒不住，扑通一声跪下，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沈总……沈总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他哭得毫无征兆，李洋心脏狂跳起来，泛起不祥的预感，他拿起那杯酒怼在灯下一瞧，杯底还往上冒着小小的气泡，一点絮状物在酒液中飘荡，卡座这边灯光昏暗，不仔细看还真注意不到。
是弗洛拉。
这种市面上很常见的信息素催化剂合成物，见效快，药性大，通常是用来调教不听话的omega，别说一般正规酒吧不会允许流通，就是下三滥的场馆，也对此物比较抵触。
原因无他，这东西副作用极强，对身体危害大还容易留下把柄。
酒吧才开张不久，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李洋气不打一出来，狠踹了他一脚：“你干什么蠢事？给沈总下药？疯了是不是？！”
妈的，这小孩平时看起来挺乖，没想到狗胆包天这种手段也敢用，还用在了沈鹤头上。
背调不会吗？不认识沈鹤总会上网吧？但凡多个心眼，都不至于看不见搜索引擎相关词条上的生物科技几个大字。
但骂归骂，毕竟人是他带进门的，相处了挺久也有感情，他回头，又想求情：“沈总，您看，他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能不能……”
少年可怜极了，抬起哭红的眼盯着沈鹤，企图在这个alpha眼里得到一点儿怜惜。
沈鹤还是那副慵懒的模样，眉眼淡漠地压下来，但语气里却透着强硬的压迫感：“他如果不喝，那就换你。”
李洋攥紧了杯子，知道把人得罪透了，咬了咬牙抓住少年的下巴，不顾人死命挣扎往里灌：“小文，你也别怪哥，沈总要跟你算账，喝了都算是轻饶你。”
“不！不……不要！”
“沈总……求求您……不要……”
少年涕泪横流，呛了几口，被灌完了整杯酒。
李洋讨好地看着沈鹤，后者没说话，静等着。
不到五分钟，跪坐在地上的omega少年就涨红了脸开始打滚，桃子味信息素的气味瞬间飘起来，清清甜甜，绵密地萦绕在鼻尖。
他痛苦地捂住嘴，在地毯上缩成一团，被汗液浸湿的头发粘在一起，狼狈不堪。药物刺激下被迫发情，带来的巨大冲击让他的信息素像卸了闸的洪水，“哗啦”冲破束笼铺天盖地地蔓延开。
李洋被这股信息素影响，只觉得隔着阻隔贴腺体都在发烫。
少年抬头恨恨地看向沈鹤，红了眼：“谁会在酒吧问这种鬼问题……你……你有毛病吧？你自己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
“不知道啊。”沈鹤哼笑一声：“我瞎编的。”
他转头冷声道：“叫你们经理过来。”
沈总是理科生啦，骗他玩的……
关于文中的药物，酒庄等名字和军队机构都是虚构的，不要代入现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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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大学生”，你露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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