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恒愣住。
然后，像是第一天认识林堇一般，嘴角浮现起玩味。
从林堇的描述，他的确看不出端倪，那所谓“有趣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不过看样子，对方现在既是拿不出来，也不打算告诉他真相。说不定只是随便诌了个借口，想要拖延时间。
可是，他喜欢新奇，自然也喜欢赌。
他有些在意林堇的态度，跟平常那副“老好人”的状态不太一样。这让他产生好奇，对方口中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好。”
沉吟过后，季云恒往座椅背后一躺，扯开了笑。
“那我就满怀期待等着，你究竟能带我看些什么。”
林堇：“……”
“不过，你也得做好心理准备。”季云恒眯眼笑，“如果让我发现你在耍我、或者那实在是很无聊的东西……”
“作为补偿，我会自己找点儿乐子的。”
林堇闭上眼，不说话了。
季云恒的意思很清楚，如果自己最后拿出的结果不能让这人满意，对方大概又要动些歪心思。比如去勾搭付凌飞，以看自己痛苦而取乐。
季云恒就是这样的人。
他没有做出回应，沉默待对方吃完饭后，将剩下的饭盒拿出办公室。
一出来，所有同事都围上来了。林堇以为他们是要剩下的东西，刚递过去，却听人叽叽喳喳围着他询问。
“小堇，到底怎么回事，你跟小季总聊什么了？”
“你真打算继续当助理？三思啊。”
大概是对于林堇出乎意料的行为，所有人都感到了难以理解。
林堇不好解释，踌躇着没有答话。所幸同事们没有缠他太久，发现今天订订餐是海鲜，欢呼一声，纷纷拿着去分了。
林堇松一口气。
看看时间，离午休结束还有差不多半小时。他没再多留，离开了部门。
.
付凌飞拿水杯的时候没能拿稳，几滴水沿杯口溅出、落在了桌面。
身旁同事见状，拿纸巾过来擦，一边调侃：“付老大，你怎么今天不在状态。刚才报告也卡住了，这可不像你。”
“被人摁着三天两头的加班，你脑子也会糊掉的。”付凌飞浑不在意拿起水杯，开玩笑道，“怎么，你想要谋权篡位？”
同事连连摆手，称岂敢岂敢。
付凌飞是A组组长，身为中层领导，平时负责的业务和承担的责任要比他们重上不少。就他头顶这几根毛的状态、加班不出多久，估计毛囊就会全部坏死。
“凌飞，你也多需要注意下身体。”一旁年纪稍长的同事不赞同道，“昨天咱们公司就有个人送去医院了。”
“医院！？”付凌飞还没什么反应，秃头同志就一脸惊讶，“哪个部门？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你们才出外勤回来，当然不清楚。”前辈敲秃头肩膀，示意冷静，“不是咱们部门的，好像是行政部。我也就道听途说，当时现场情况比较混乱，还是小季总叫的车。”
“难怪。”听见小季总的名字，秃头alpha了然点头，“如果是他的原因，那倒正常。”
两人之间只是随口扯了几句，很快跳去别的话题。但付凌飞却是顿住了。
两个同事聊着天，余光瞥向付凌飞时，脸庞生出讶异：“凌飞，你怎么了？”
付凌飞这才注意，自己手中的纸杯不知何时揉作一团。剩余的水撒漏出来，打湿了他的五指。
“……”
付凌飞抬起眼，对同事们露出笑，“我去洗手。”
同事们面面相觑，目送其离开。
付凌飞离开了A区，却没有往洗手间去，而是走向电梯。靠近不久，便瞧见远处一道熟悉的人影。林堇不知何时来了，在距离部门不远的位置徘徊。想要过来，又踌躇不定。
付凌飞脚下微顿，走近过去。
林堇来是来了，但没想好该如何开口，道歉的话在脑内杂糅成一团，因此一直在电梯前徘徊。这时他听见身后脚步，转过头，却瞧见了付凌飞。
当看清那张俊朗的脸庞，他有些尴尬：“凌、凌飞。”
对方没有理他，自他身旁擦肩而过。林堇一顿，追了上去。
三层走廊连接着露天阳台，大约有几十平米。平时经常会有人在这里抽烟，但今天不知怎的，一个人也没有。推开落地窗后，迎面吹来清凉的风。
林堇跟着踏出去，双手背在身后，不安地绞在一起。
天台栏杆附近有长凳。付凌飞坐去了那里，林堇没敢跟去，在稍远的位置站定。
付凌飞看他一眼，收回视线：“……站那么远做什么。”
林堇：“咦？”
“你是想让我吼着跟你说话吗，”付凌飞低着眼，“过来。”
林堇不太确信，这算不算是对方的主动破冰。他挪着坐了过去，接着又坐近几分。然后，两人一个低头，一个目视前方，就这么排排坐好。
中间的空隙几乎还能坐进一两个人，冷空气穿过，吹得衣衫猎猎作响。
林堇手落在膝上，五指收紧。
“我不会道歉。”
这时，他听见身边人开口。对方依然没有看他，微蹙着眉。
“这件事，我没有错。”
林堇：“……”
“嗯。”林堇道，“我知道。”
对于林堇这样坦然的回应，付凌飞像是没有想到，又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些幼稚，想要撤回。而在那之前，林堇又再一次开口了。
“是我该道歉。”轻风掀起林堇的发丝。
“我不该那样讲话。”
“你为了我才去找董事长，我那样说话，实在是很过分。”
“而且，是我没有好好跟你解释原因……对不起。”
他语速极缓，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带着优柔。
冷风将林堇的话送进了付凌飞耳中，他终于看向林堇：“那你现在能告诉我了？”
林堇：“……不行。”
他低头，“抱歉，我想先把事情解决。”
付凌飞：“你到底要解决什么。”
自己要解决什么？
林堇心想。
他想让季云恒不要再盯上付凌飞，想要和付凌飞好好在一起。可昨天那般争吵，似乎将这一切都本末倒置了。
他不希望跟这个人产生隔阂，就像隔了一堵墙。不通对话，相互无视，这一点令他极为难受。
可他终究没有想好该如何解释来龙去脉，因此只能沉默。
未听见回应，付凌飞沉沉叹了口气。
这时，林堇忽然感到手上有力度落来。是付凌飞牵住了他。
他尚未反应，便被拉着过去。两人中间的空隙被填补。
林堇与付凌飞四目相对，映入眼帘那双浅色眼眸。晴天之下，仿佛闪着水色。他没来得及看得更细，对方便转回了头。
只是，牵住他的手依然没有松开。
林堇视线落去。付凌飞的手很好看，五指修长，骨节分明。掌心宽大，轻易便能包裹住他整个手背。
感受着掌心贴来的温度，林堇又听见付凌飞开口。
“你昨天去医院了？”
没想到会这么快暴露，林堇不禁一顿。
付凌飞：“是因为那个小少爷？”
“不，”林堇下意识道，“不是。”
付凌飞不说话了。
林堇犹犹豫豫打量付凌飞的脸色，不想让对方再为这件事生气。他踌躇着组织语言，然而在他开口前，又听见付凌飞道。
“我很担心你，”付凌飞道，“从昨天开始。尤其今天听见你去了医院，你知道我的想法吗。”
林堇：“凌飞……”
“我不想跟你发脾气，”付凌飞指节揉了揉眉心，“可你什么都要瞒我，是我不值得你相信？”
林堇哑口无言。
他该如何解释呢，他目前还能对付凌飞说些什么。
董事长盯上了他，自己为了拦下季云恒，不得不去当季云恒的助理；去医院是因为二次分化，再过不久，自己就连Omega也不是了。
自己与付凌飞的婚姻是否还能维持？
林堇不想放弃。
“我这么做，是想和你好好在一起。”说不出缘由，林堇只能抓住付凌飞的衣袖，如同抓住救命稻草。
“虽然还不能告诉你原因，可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不会有事的。”
他眼巴巴望着付凌飞，付凌飞同样望来，眼神复杂。
实际上经过一晚，付凌飞怒气已经消了大半。尤其听说林堇被送去过医院，他如今已经不想再跟林堇计较。
尤其，他并不想看见林堇对他露出这种表情。
小心翼翼，如此慌乱。
于是他抽出了手。
“没有下次。”
听见话，林堇微微睁大了眼。他见付凌飞拧着眉。
“要是发生进医院之类的事，就算丢了工作我也要去找董事长，听明白了吗。”
林堇连连点头：“肯定不会有下次，我保证。”
付凌飞注视林堇片刻，手抬起，从林堇发丝掠过。正当林堇以为对方是要摸自己头时，对方却已收回了手，径自起身。
“很晚了，回去吧。”
林堇与付凌飞一同离开了露台。他跟在人身侧注视着人脸庞，对方眉间拧着，像是怎么也舒展不开。
在即将靠近电梯时，他忽然抓住了人手，将其半强硬落在了自己头上。
付凌飞有些怔住。
见人反应，林堇有些尴尬，放下人手：“我以为，刚才你想摸我头。”
付凌飞：“……”
林堇弯下腰，将付凌飞的手好端端放回身侧。由于刚才触碰，发丝凌乱了几分，呆毛翘起。
这时，付凌飞却抽出了手，再一次落到他头上。林堇顿住，只觉那宽大的掌心半罩住自己头顶，指腹摩挲，一下、又一下。他感觉自己脑袋已经乱成了一头鸡窝。
少顷，对方终于放开。林堇捂着脑袋看人，对方眉头总算舒展了一些。
等待电梯期间，林堇不时偷瞥着身旁。听见叮地一声响起，他忽地踮脚，往人嘴角飞快啄了一口。电梯门开，他适时钻进去，朝人挥手道别。
“晚上见。”他半红着脸。
付凌飞定在原地，眼睁睁看门合上。
电梯上行，数字一个个往上跳。他抬手抚上嘴角，一时没有动静。
嘴唇仿佛残留着温度和触感。
“……有监控，笨蛋。”
付凌飞收拢了五指。
没有任何人注意，那修长有力的手指上、骨节隐隐泛起了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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