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浅有些意外,没想到在这样的场合会遇到顾霆琛。
他一直在这里吗?在她与顾雁争执的时候,他就在某个角落静静旁观?
他是顾雁的小叔,顾家的掌舵人,京州商会的会长,一个权势滔天、能呼风唤雨的男人,一个掌握着整个京州的经济命脉的人,也是一个能让时家起死回生的人,前提是他愿意帮忙。
与这样的人物打交道,清浅自觉处于下风。
不仅是她,连她的朋友们都说她是温室里的小白花,未曾经历过世间的风雨,不懂人心的险恶,想要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她注定会被磕得头破血流。
顾霆琛颀长挺拔的身影,如同一棵松柏,直直地站在她的面前,清浅的呼吸微微一滞,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心中不由得紧张起来。就连头皮也开始发麻,好似一把尖刀在上面指着。
她深吸一口气,悄悄地将放在桌面上的双手藏到桌下,试图掩饰自己的不安。
或许是因为他是顾雁的长辈,清浅担心他会看到自己的窘迫。她不太敢直视他,目光交汇的一瞬,她的眼皮便不由自主地垂下,视线也随之移开。
明眼人一眼就看出了,这是害怕一个人时的本能反应,心里对一个人产生害怕,从而造成眼神的逃避与闪躲。
但这也怪不得清浅,她对顾霆琛的所有印象都来自顾雁。
她经常听顾雁提起他,说他年纪轻轻却实力非凡,至于具体相差几岁,她记不清了,但应该不超过十岁。
而孤雁提得最多得就是顾霆琛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见笑了。”清浅缓缓地抽出手捋了捋头发,掩饰心中的慌乱,礼貌地回应。
在长辈面前,尤其是在顾雁的小叔面前,她自然要表现得乖巧。她并非真的哭泣,只是觉得一切都不值得,感到无力。
公司财务出现了大问题,资金链断裂,窟窿很大。三个月前,财务经理带着他的小姨子卷款逃到了夏威夷。虽然人被抓回来了,但钱已经被挥霍一空。
银行贷款即将到期,却无处筹钱。父亲昔日的商场朋友都避之不及。现在父亲重病住院,公司岌岌可危。
“看你趴了这么久,怎么?和阿雁吵架心里难过了?”顾霆琛的语气平淡,让人听不出是关心她还是责备他的大侄子。
他果然一直在这里,目睹了她和顾雁的不快。
可转念一想,既然他在这里,长辈不是应该关心晚辈吗?为何不早点出面?非要等顾雁走了,才来询问事情的经过。
难道是为了责备她?
“没,没有的。”清浅的语气有些不自然。
她之前只在远处见过他几次,两人没说过话,跟他不熟。
突然这么近距离地说话,让她感到不适应。更何况,被他看到自己和顾雁的争吵,更让她感到尴尬。
“小,小叔,你也在。”清浅礼貌的微笑,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但一碰到他的眼神,她立刻就败下阵来。
她很少在财经杂志以外的地方见到他,现在他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那强大的气场让她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因他而变得冷冽。
清浅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她怕他!
他的眼神深邃,仿佛能洞悉人心,却又始终保持着距离,让人难以捉摸。
她偏过头,思考着,自己刚才叫他“小叔”是否合适。
按辈分,她和顾雁同辈,称呼他为“小叔”似乎也没什么问题。但他们非亲非故,年纪又相差不多,又是在公共场合,这样称呼会不会让他觉得失了面子?
“介意我坐下吗?”
清浅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还没等她回答,男人已经优雅地落座。
他问的不过是出于礼貌,和他的行动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她介意啊!
可这种话她是不敢说出来的。多少人希望有机会跟他面对面坐着,要是换作别人看到了,见她如此这般嫌弃介意,只怕都会说她不识好歹了吧。
随着他坐下,清浅原本稍稍压抑住的紧张感再次涌上心头。
她本以为寒暄几句后,他会离开,没想到他竟然坐了下来。
刚才和他说话时,她的神经已经紧绷到了极点,接下来还要继续交谈,让她感到焦虑。
清浅是个慢热的人,面对不熟悉的人,她向来不知如何开场,只有熟悉之后,她才会放松下来。
但大多数情况下,她还是接不住别人的玩笑。也因为这样,顾雁常笑她沉闷,不解风情。
可要如何解风情?她也不会呀。倒是身边的朋友老是说:“做你自己就好。”
两人陷入了一阵沉默,或许是因为他们之间隔着辈分,清浅想着。
她思考了很久,都不知道如何开口。他们似乎没有什么共同话题。
“蛋糕不打算切吗?”顾霆琛率先打破沉默。
“小叔想吃?”清浅话一出口,差点想抽自己一巴掌,慌忙改口:“要,要切的。”说着,她手微微颤抖着迅速切了一块蛋糕,递了过去。
收回手时,电话铃声响起,是家里打来的。
清浅瞟了窗外一眼,外面还飘着雪,她不想在顾霆琛面前接电话,但离开卡座吧,又显得太刻意了。
无奈之下,她只能朝他示意。
“就在这里接吧,外面冷。”
得到应允后,清浅侧过身,弯下腰,几乎要躲进桌子底下,这才接起电话。
“浅浅,刚刚银行打来电话,说贷款的期限就要到了,要按期还款。另外有一些债主也上门来催款,还跟你爸吵了一架,你爸又晕过去了,还好送到医院及时,醒过来了。妈打来就是想问你,跟顾雁说了结婚的事没?有没有跟顾雁提,让他先帮帮时家度过难关。”
“妈,爸爸还好吗?”清浅满脸担忧。
以前,时母是绝对不会告诉她这些的。但这三个月来,她一边照顾时父,一边忙着公司的事,心力交瘁。
清浅看着心疼,让时母无论如何也要把事情告诉她。在她再三嘱咐下,时母这才松了口。
可现在轮到她了,她不敢告诉时母自己刚刚和顾雁闹僵,还提了分手。
如果把这些告诉他们,他们只会徒增烦恼。
大家都以为,她这趟出门,是能带回好消息的,没承想,竟成了如今这样。
情侣之间小吵小闹,提分手也是常有的事情,两人各自谦让一下,哄哄对方就会好。可总归是要两人一条心才行,她和顾雁早已两条心,所以也就到此为止了。
除非她现在就去找顾雁,跟他道歉,还要能卑微地忍受他拿宋伊然来压着自己。
可清浅并不想那么做,不是因为她放不下身段去道歉,而是她即便道歉了也不会得到预期的结果。
顾雁的下巴会翘上天且暂且不论,往后他只会越发看不起她,更别说是帮忙了。
这种显而易见,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还是不要去做了。
“妈,您别急,先好好照顾爸爸,爸爸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吧,我再想想办法。”说完,她匆忙挂断电话。
安抚的话倒是说得顺畅,可心中却是一片茫然。
她能有什么办法呢?
她曾经是时家捧在手心里的宝,国民好闺女,衣食无忧,脏活累活从来不用干过,不知米价多少钱,不知一家人一天要吃多少米。
可如今,她要做的不仅仅是撑起一个家的柴米油盐,衣食住行,她还要撑起整个时家企业。
她从来没想到,想要撑起一个家,一家公司会如此艰难。
想到这里,清浅眼眶湿漉漉的,但她没有哭。
“浅浅这是着急结婚?”男人斯文地一口一口地吃着蛋糕。
浅浅?
也是,顾霆琛是长辈,这么称呼她好像也很正常。
“说实话,还,还挺急的。”清浅毫不避讳,她刚刚讲电话的时候,他已经全部听到了。再说,全京州的人都知道他们时家如今的状况,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清浅跟顾雁两人恋爱,京圈里很多人是知道的。当初顾雁高调地表白,整个京州的人都在猜测她会不会答应。就像现在时家有难,整个京州的人都在议论两人是不是为了家族会选择结婚。
“你是在怕我吗?”
没由来地一句,清浅不知道要怎么回答,索性选择了沉默。
人也不傻,在商场一等一拔尖的人,看人看得准,又怎会不知。
“据我对阿雁的了解,他似乎并不太想那么早结婚,按照他的性子,是想着再多玩几年的,不像是喜欢那么早被束缚的人。”他缓缓开口,一副好心相告的样子。
实则稍加明智的人就能听出来,他是故意的,他在打破她心中的幻想。
他的心思深沉得很,完全拿捏了她的弱点,而且还懂得如何一步步堵住她的路,“你刚刚不是跟阿雁提了分手,这婚要怎么结?”
而后又一步步地加重她的心理负担,“我听说时家如今已经到了垂死边缘了吧,浅浅是打算用婚姻来谋得一线生机吗?”
紧接着,又继续攻心,“如果一个月内在找不到资金注入,时家就要变卖家当,宣布破产了吧?你父亲刚刚是被气到进医院了?要是没能挽救公司,只怕他会……”
清浅知道他没有说完的话代表的是什么意思。他说的这些话,她都知道,何必还要再说一遍。
杀人诛心就是他这般模样了吧。
清浅愤怒,甚至想要站起来,然后豪迈地说上一句:“不需要你关心,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在这里说什么风凉话?”可刚刚抬眸的一瞬,对上他深邃的眼神时,她又怂了。
终归是小白兔,干不过大灰狼啊!
她缓缓闭上眼睛,好希望现在的日子是一场梦,梦醒了之后,一切都回到三个月前的样子。
可这么荒唐的事情,终是不会有的,她的脑海中不断闪过父亲苍老的面容,母亲担忧的眼神,以及家族企业岌岌可危的现状,还有一大拨欠款要还,她的内心越发沉重。
顾霆琛确实很会戳人痛处。
可眼前的人是长辈,即便不是长辈也是手眼通天的人,若有朝一日,时家能够度过危机,日后在商场上都是会遇到他的,她得罪不起。
力不从心之际,似乎耳边传来了一句:“跟我结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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