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下过雨，清晨的空气清澈如洗，潮湿的柏油路面颜色深黑。
活动现场，商场还没开始营业，店铺全部上锁熄灯，唯一全天营业的快餐店里挤满粉丝。工作人员匆忙布置场地，音响时不时传来试音的“一二三”。
王纳川坐在马扎上啃鸡蛋灌饼：“真的，下辈子不跟金缱合作了，妈的那么低的流量有采访不错了，这也不让问那也不让问……”
贺宸在一旁调试设备，完全没听。
“然后我就跟他经纪人说，要不然你们自己写，问题回答全写明明白白的，然后你猜怎么着，给我骂一顿，什么事儿啊。”王纳川对着空气抱怨，转头终于发现贺宸没有听，抬起胳膊肘怼了怼贺宸的小腿。
“嗯？”贺宸低头。
王纳川张牙舞爪地比划一段手语。
贺宸反应过来：“没聋。”
“你呢？宋九安那边好对付吗？”王纳川问。
“一稿过。”贺宸点点头。
昨天晚上他写好初稿，给陆明发过去，对方清楚他们的关系，直接对宋九安说：你能答就答，答不上等着恶剪，反正你不在乎这个。
“我要尥蹶子了。”王纳川吸吸鼻子，“这么好的流量新人太少了，下次再有他的合作我得跟你抢。”
贺宸拧动旋钮，手动调焦，显示器内的舞台从模糊到清晰。
调好，贺宸才回一句：“不给。”
王纳川意外地看他一眼。
贺宸向来对艺人合作来者不拒，没有讨厌的也没有特别喜欢的。
“为什么？”王纳川问。
“你说的，他太好了。”
贺宸眯着眼调光圈，他把耳麦递给王纳川：“收音。”
王纳川哦一声，戴上耳麦：“等等啊，马上彩排了我听一下台上的音量。”
话音刚落，主持人举着麦克风走上台。
贺宸专注地盯着显示屏检查角度，屏幕出现另一道身影。
宋九安妆造精致，金丝眼镜，墨蓝色休闲西装，敞着怀，露出领前品牌方的饰品。
他像他胸口的那颗水晶般耀眼。
贺宸看得发怔，两秒后才转动旋钮，扫了几个特写。
“这脸，这腿，我喜欢。”王纳川扶着耳麦说。
说实话贺宸也挺喜欢的。
宋九安发现了他，向镜头投来目光，与贺宸隔着相机对视一秒。
几架无人机升空，嗡鸣着在头顶盘旋，一切准备就绪，贺宸掰开折叠马扎坐下休息。
“你听说没……算了你肯定不感兴趣。”王纳川百无聊赖地抖着腿。
“听说什么？”贺宸问。
“不错啊终于想听八卦了。”王纳川挑眉看向他，指了指台上，“他，感情特别专一，三年只有一个女朋友。”
贺宸往台上看一眼。
“不过都是绯闻没实锤。”王纳川又说。
贺宸若有所思片刻：“有狗仔拍到？”
“嗯，他本人肯定反驳了，一个在职爱豆谈了也不能承认啊。”王纳川说。
贺宸点头。
听完这些，他说不上来有什么感想。
首先这个消息不保真，其次就算宋九安真谈过，瞒着他情有可原，现在是单身就行。
这时，商场准时开门，人群丧尸般从各个入口涌入抢位置，闭上眼还以为穿越到古战场了。
王纳川缩起肩膀：“吓死了。”
贺宸依旧静静看着舞台。
台上，宋九安被主持人掩护着回到幕后，黑色幕布落下，隐匿他的身影。
活动在媒体的簇拥与粉丝尖叫中顺利结束，单人采访环节，主咖在平台直播，其余艺人录播。
贺宸进入工作状态时像入定了一样，只当面前的宋九安是一个语音助手。
看宋九安的状态，也当他是个提问机器。
这样是最好的。
主咖采访结束后，场外粉丝散了大半。
一直守着摄像机的王纳川直起腰：“来，换我，下一个金缱。”
“嗯。”贺宸接过耳麦。
国庆期间活动多，这场除了宋九安没什么高流量艺人，公司只让他俩可怜巴巴的互为助理。
嘉宾席，一个长发及肩的男生走过来，点头致意。
“金老师好。”王纳川举起麦克风，“首先代表品牌方欢迎您出席此次活动，有什么话想对大家说吗？”
场地外围着寥寥无几的“大家”，看上去三分之一是代拍。
“大家好。”金缱微笑着挥挥手，“再次感谢这次活动吧，让我们多了一个见面的机会。”
王纳川张开嘴刚要继续下一个问题，金缱又说：“也见到了很多前辈后辈，还有老朋友宋哥，他也对我关照很多。”
贺宸微抬眉梢。
媒体与艺人面对面对话，各种细节看得清楚，对艺人的意图也更敏感。
比如现在，金缱在蹭流量。
就在贺宸以为他提一句就完事了时，一位看上去像经纪人的女生闯进录制范围，手里捧着个礼物盒。
这样违规。
金缱干了这么多年了不可能不知道。
“啊，这位是——”王纳川努力控场，飞快递给贺宸一个求助眼神。
贺宸当然救不了他，摇头让他自己看着办。
金缱转身疑惑地和经纪人说两句话，接过礼物盒：“是宋哥给我的礼物，不好意思新来的工作人员不太懂规矩。”
“没关系没关系。”王纳川松口气。
“应该是品牌方的饰品。”金缱打开盒子，粉色拉菲草中间躺着一把水果刀。
“……”王纳川彻底宕机。
金缱愣愣地关上盒子，歉意中透着委屈：“可能是送错了，没有录到吧？”
他刚才打开盒子的角度想录不到都难。
“没有，咱们继续金老师。”王纳川干笑道。
都做到这一步了，就差把“宋九安红了就威胁昔日好友”写脸上了。
贺宸忽然微笑开口：“没关系，后期剪掉就好，来，三二一。”
这句一出，意味着这段必须剪掉。
王纳川默契地接上：“听说您这半年一直在外地拍戏，今天首次回到月港……”
——
回到休息区，王纳川的表情瞬间像踩到乐高一样狰狞：“你疯了啊？”
“嗯？”贺宸低头收拾设备。
“虽然我也看不惯那谁吧，那么好的话题点你说剪了？组长先把你剪两半了。”王纳川说。
“他经纪人违规了。”贺宸说。
王纳川叹着气坐下：“算个理由，但是你就用这个说服组长？”
贺宸点头。
“不行，要不然你就说，刀肯定是金缱自己准备的要抹黑……”王纳川说一半就闭上嘴。
艺人的斗争关他们屁事。
“我都被你带成傻逼了。”王纳川愤愤指了指贺宸。
“刚才确实懵了。”贺宸合上设备箱。
没懵。
就是不想看见宋九安挨骂。
宋九安想凉，爆点可有可无的黑料就好，金缱弄这一出，私下再买点水军够把他黑上热搜了。
“你也有懵的时候。”王纳川说。
“那你是没见过我实习的时候，一天捅八个篓子。”贺宸笑着摇头。
“失误了就挨骂，组长骂你什么别往心里去，就当拿她唾沫星子洗脸了。”
贺宸无奈地看他一眼：“我本来还能忽略她喷唾沫。”
“那就当被屁崩了。”王纳川拍一下他的肩膀，“车来了。”
午时艳阳当空，把设备全塞进后备箱，贺宸出了一层薄汗，他撩开粘在额头的发丝，钻进车里。
王纳川端着电脑，戳一下键盘：“视频传给组长了，god bless you。”
贺宸打开手机，等待组长的电话。
他左右滑动屏幕，忽然想起王纳川在采访前说的，宋九安的绯闻女朋友。
他扫了眼正在敲键盘的王纳川，点开浏览器在搜索栏输入一行字。
弹出不少文章，确实都是同一个人，视频很模糊，夜幕下，宋九安与一个卷发女生并排压马路。
还有很多场景。
公司门口，公园花坛，便利店货架……酒店门口。
女生不露脸，视频与照片都只有背影，也没拍到亲密举动，也许是宋九安刻意公关过。
贺宸垂眸盯着屏幕，窗外树影扫过，没什么情绪的瞳孔在阳光下呈现琥珀色。
像他会做的事。
全力保护喜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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