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月几乎忘记是怎么结束。
柏珩带她跑完一圈山，又将她原路送回，历时不到两个小时。
车堪堪停下，丰月迫不及待解开安全带。她这会胸口突突地直跳，胸口直犯恶心。
强撑着下车，丰月强撑精神，挺直脊背目送柏珩驾车离开。
直到完全看不到跑车的灰色影子，引擎声变弱，丰月这才小跑到角落里干呕。
她走之前没吃多少东西，只是觉得胸口犯恶心，吐出点酸水后身上利索多了，甚至还觉得有些饿。
扶着粗糙的墙壁起身，丰月拿出手机。
李青早已回家，还不忘在微信上给她加油打气，话里话外要她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
的确是相当“美好”的夜晚，在柏珩的警告下，她甚至有了退缩的劲头，最后完全就是在赌。
幸好柏珩只是在敲打她，如果他是个发疯的富二代，她也没办法招架。
吐完酸水，丰月感觉胃里绞得难受，好像是胃病又犯了。
她强忍着不适，找了家就近的便利店买了饭团和饮料，付款时看见柏珩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柏珩发来位置，丰月瞥了一眼，是民政局的位置，与之同时，柏珩又发来两条新的信息。
【H：明天上午十点，你自己过来。】
【H：别忘记该带的东西，我耐心有限。】
丰月已经见识过柏珩的脾性，也不纠结他一开始说的是亲自接她，而不是让她自个过去。
拿多少工资干多少活，这是个非常高薪的工作，丰月态度也很好，她回了柏珩两个字：“好的”。
……
早八点，丰月准时起床。
简单洗漱过来后，丰月从衣柜里拿出白衬衫熨烫。
昨天晚上回家后，丰月提前准备好了领证要带的东西。
身为一个婚事律师，丰月虽然没结过婚，但对“婚姻”并不陌生。
收拾好身份证和户口本，再剩下的就是结婚需要的照片了。民政局有拍照的地方，她只需要穿好合适的衣服。
白衬衫是最合适的，丰月小心翼翼熨着衬衫，尽量保持一点褶皱都没有，免得又碍了柏珩的贵眼。
丰月自认为她准备充足，只是柏珩在见到她后，还是发出了一声不小的冷哼。
她是9:50就出现在民政局门口，来得比柏珩早，因此还能看见他那辆张牙舞爪的黑色迈凯伦十万招摇地驶入民政局。
柏珩停好车，从车上下来。他今天穿了一件长款黑色羊毛西装外套，上身内搭白色衬衫，裤子跟大衣一样是黑色西裤，皮鞋锃亮。
大衣剪裁是修身的，将他显得非常干练，丰月还看到他胸口别着一块缀着碎钻的胸针，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柏珩也看到见丰月，丰月打眼，毕竟民政局门口，只有她形单影只站着，跟雪地里的椰子树一样不合时宜。
形单影只是其次，柏珩扫一眼丰月全身。白色的衬衫，黑色的西裤，还有那件他见了好几回的黑色羽绒服。
柏珩头一次遇见一个一直执着于穿同一身衣服的女人，他气笑了，提出一个简单粗暴的问题：“你穿这一身是打算领完证接着去人才市场找工作么？”
丰月被柏珩问的神思一滞，随后反应过来柏珩是在嘲笑她的打扮，不由耳廓一红，随后挺直腰板，反问柏珩：“我穿的有什么问题吗？都是按照规定来的。”
按照规定来的？什么样的规定？柏珩用难以忍受地眼神打量着丰月，凉凉笑一声，“你确定要以这副样子跟我出现在同一张照片上？”
丰月绷直肩膀，问：“有什么问题吗？”
柏珩没有回答，他径直走下台阶，目不斜视地解锁车，对丰月扔下几个字：“跟我去一个地方。”
丰月稀里糊涂地跟着柏珩上车。一上车，又闻见熟悉的柚子香气。
柚子的香气放在冬日里，很冷冽，让人容易在阳光下忘却冬日的严寒。
丰月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如果说柏珩浑身上下有哪一点能让她感觉到舒服，那就是柏珩身上这股若有若无的柚子香气。
她不知道这个味道是他的香水，还是熏香。她其实想问，但是碍于跟柏珩没这么熟，而且他说话总是很刺人。
想到这，丰月还是默默阖上嘴巴。
……
柏珩带她来的是一间商场。
全海城最高端的商场，一出电梯就能闻见商场独特的熏香，还有不分昼夜的灯光，地板擦得一丝不苟，跟镜子一样。
丰月左眼睑微跳两下，还是忍不住问柏珩，“来这里做什么？”
今天最重要的事情还是领证，她还等着交差。
柏珩垂眸乜丰月一眼，情绪莫测地一笑，“你说呢？”
他脚步不停，丰月只能一路跟着他走。两人身高差距摆在那，柏珩没有放缓脚步，丰月一路跟着，呼吸已经有些喘。
好在柏珩最近停在一家门店前，丰月甚至不用抬头，也能看到那个巨大的双C的LOGO。
柏珩停在一个精致的人偶面前，丰月眼神跟过去，发现人偶身上穿着是一件黑白套装。
白色的丝质衬衫，与她穿在身上发硬的白衬衫不一样，人偶身上的白衬衫色泽像珍珠一样柔软。
同样是黑白配，人偶腿上是黑色收腰及膝鱼尾裙，一整套搭配瞧着精致而又优雅。
柏珩基本没有犹豫，他仅用眼神扫视一下丰月，让SA拿出一样的套装，要34码。
衣服递到丰月身上时候，丰月还在犹豫，她可没想到到柏珩带她过来是个她选衣服。
见她迟疑，柏珩眉心微紧，“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丰月欲言又止，还是跟着sa去试衣间。
穿好衣服，丰月从试衣间走出来。
迎面是宽大的镜子，丰月瞧见自己的倒影。
衣服很合身，不留痕迹地突显出她身材的优势，笔直的肩部，腰枝盈盈不堪一握，修长的小腿。
丰月从来不知道，穿白衬衫也可以很有女人味。
SA一直在夸她，从身材夸到气质，从头发丝夸到脚趾头。
在SA的夸赞下，丰月都感到有些恍惚。虽然她很清楚，柏珩带她过来选衣服，不过是嫌她穿着廉价土气。然而此时此刻，她还是受到氛围影响。
钞票果然是最好的魔法，借着柏珩的钞票，她体会了一次当灰姑娘的感觉。
有钱人不仅仅能充当王子带着女孩出席晚会，甚至充当教母的角色，连南瓜马车、礼服和水晶鞋都会给灰姑娘备好，为女孩量身定做一场幻梦。
在幻梦里，灰姑娘总是容易身心一块沦陷。然而，一个王子一辈子制造出多少个灰姑娘呢？
丰月转过头，整巧与柏珩视线相接。
与SA的夸赞不停不同，柏珩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他看了一眼丰月脚上的高跟鞋，跟SA说：“鞋子换一双，挑双鞋跟低的。”
SA又给丰月换了双低跟的鞋子。
换好衣服，柏珩又开着车跟她去民政局。
领证的过程很顺利，两人先是取了号，又去拍了照。
丰月看见照片上的自己，还有些微愣。
可能是同样穿了一身昂贵的衣服。红底的背景下，她和柏珩看起来像同一种人，那种买东西刷卡从来不看余额。
因为车接车送，穿衣服也不用担心保不保暖，从来都是被精心呵护、品种珍贵的花朵。
然而她并不是多么珍贵的花朵。
一个月前，她月薪税后刚到9K，要是算上加班时间，每小时薪水不足50元。
她和柏珩的不同，并不是一套衣服就能拉开差距。
人生是很残忍的，她见过很多次这样的残忍，她并不对这样的幻梦抱有希望。
想到这，丰月提着她在商场换下来的衣服，去了一躺洗手间。
她换下身上昂贵的套装，将衣服整齐地收进包装袋。
从洗手间出来，丰月把衣服递给柏珩，“衣服可以去退掉吧？我没摘吊牌，而且也只穿了一会。”
柏珩没说话，视线在丰月身上上下徘徊。
丰月又换回她那一身廉价又土气的衣服，还亲自来跟他提退掉衣服的事情。
柏珩表情阴沉，胸口烦躁地厉害。
在丰月之前，他不是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女人。为了表达她们不为物质的品格，总是会表现出对物质莫名的抗拒。
这样的女人，往往胃口最大。
“你这是在跟我玩欲擒故纵吗？”柏珩的声音里压着怒气。
丰月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柏珩会这么生气，不由得声音低上了几分，“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柏珩眼里布满阴翳，几乎是冷笑地出声，“为什么？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多了，本事不大，胃口不小。一套衣服不敢收，倒是能接受联姻。所以你到底是嫌多？还是嫌少？”
丰月僵住了，脸上瞬间涨红，一双眼睛无声地看着柏珩。
两人无声对视。柏珩想到前一个小时丰月刚从试衣间走出来的模样，她骨架纤细，气质清淡，与身上的套装很是相称，他为自己眼光的精准感到愉悦。
然而此刻，柏珩觉得自己简直像个白痴。
柏珩冷静下来，脸孔恢复成原来疏离又优越的模样，他居高临下地看丰月，语气疏冷且不客气，“如果你执意要退，自己去店里找sa，钱会原封不动还回我的卡，我没时间去欣赏你高尚的情操。”
柏珩撩手就走，丰月感觉她的心莫名下陷一下，但转瞬即逝，压根来不及具体分析。
她看着柏珩的身影从大厅消失，过一会，听见迈凯轮启动的声浪。
声浪越来越小，直到彻底听不见，丰月这才移开视线，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给赵临远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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