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瑶,跟我交往吧。”
丁悦瑶盯着眼前这一大束红艳艳的玫瑰花,是空运过来的厄瓜多尔的稀有品种,99支象征着长长久久,而捧着花的人,是高中时曾经表白过的男孩子,圈子有名的地产富三代,可是她对这张脸没有丝毫兴趣。对于曾经拒绝过的人,她没有吃回头草的习惯。
即便现在落魄了。
夜风微凉,泳池边簇拥着起哄的身着各种奢牌的老同学们,如果不是看到挤在最前面穿着高定的李木琴,她一度要忘记这是阔别五年的同学聚会。
“抱歉,张泽,我不喜欢你。而且,我们好像不熟。”
男孩脸色由红转白,手里的玫瑰花忽然红的有些刺眼。
他转头把花扔进泳池里,花瓣四散在深蓝色的水面上,看上去异常惨烈。人群散开,回到一楼大厅拿起包准备离开。
李木琴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丁悦瑶,人家张泽也喜欢你很多年了,你就这么铁石心肠?”
她没搭理,套上薄开衫,跨上包就往外走,手臂忽然被人抓住了,“以前你摆个架子就算了,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你又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了,人家张泽对你不离不弃,你还不珍惜,也不知道你在装什么?”
她停下脚步,盯着李木琴,“不好意思,我今天是来参加同学会的,不是来相亲的,麻烦不要没事找事。”说完就甩开手,走了出去。
聚会所在地的别墅在城郊,没有车,她等了半天,加价才来了一辆比亚迪,她拉开车坐上去,看着窗外在夜色里倒退的别墅群,心里忽然涌起一丝烦闷。
八月底的天气还残存着热浪,车厢里空调开的不算大,她脱下开衫,突然对司机说,“麻烦去海德公馆。”
司机愣了下,新目的地南辕北辙,为了规避风险,他提醒她在平台修改目的地。
车子在夜色里飞驰,窗外路灯不停地往后倒退。掉头后,车子往江边去,路上的高楼渐渐多了起来,道路两旁繁盛的梧桐树遮天避日,氤氲着昏黄的柔边。
丁悦瑶恹恹地躺在座椅里,聚会中她喝了点红酒,这酒的后劲似乎在这一刻开始发挥效力,她眯着眼睛盯着窗外出神,就见车子一转弯,开进了一片老租界区。
她忽的坐了起来。
昏黄路灯下,静安路三个字镶着柔边。香樟路一路往南,都是欧式建筑群,街道尽头有一个高级酒店,再往前穿过一条大马路,会经过一所英式国际小学,她在那里度过了六年童年时光。经过学校,再往右边穿行几公里,就是一片英式老洋房区。红砖白墙,精致的外凸型飘窗,掩映在粗壮的梧桐树下。
她闭起眼,只觉得心口有些发闷。
一时兴起的旧地重游让她有些后悔。伸手用力揉了下太阳穴,果然酒精让人失控。
车里很安静,司机正一丝不苟地开车,只在车子启动时说了一句,“美女,请系好安全带”。
拿起手机,微信提示有上百条未读信息。
最上面是上司李伟发来的:周一早会加一个产品月度推广情况汇报,提前准备好材料。
胸口闷得更厉害。
她拧紧眉,头一次没有回复收到,而且是直接关掉了对话框。再往下是连续几个工作群的消息,她都没有点开,一直漫无目的的往下拉,直到看到红棉国际高中12班群也显示几十条未读信息,才停下来。
她手指在屏幕上动了下,还是点开了群。里面信息实在太多,她往上翻了翻,才看到重点。
“同学们,我到家了。今天玩地很开心。”
“我也到家了。”
清一色地报平安信息。一片和谐的气氛,仿佛刚才的尴尬场面完全没发生过。
弹窗里,好友赵子琪发来信息。
“瑶瑶,今晚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大戏?!”
紧接着她又发了张截图来。
不是12班的班群,里面只有8个人,写着吃喝玩乐小分队。
“丁悦瑶真是不知好歹,张泽虽说有些爱玩,不务正业,但是好歹是家里受宠的小儿子,以后家产少不了,也不知道她在高傲什么?”
“没准家里还有些家产在?”
“你没看到她今天穿的香家裙子还是七八年前的款式。估计早就落魄了吧。听说现在在外面的小公司上班呢。如果还剩了些家底,怎么说也不至于出去抛头露面的打工吧。”
直接拉到对话底部,李木琴的那句“我就看不惯她那高傲的样子,”虽然只显示了半句,但也足以知道他们还在背后说了她多少风凉话。
赵子琪:“瑶瑶,你看看李木琴这帮势利眼。今天同学聚餐是不是为难你了?上学那会儿她就样样不如你,现在看你家落魄了,恨不得见谁都踩你一脚。”
丁悦瑶眉头微微舒展,发了个笑脸过去:“子琪,谢谢你。”
一道远光灯忽然射了过来。她下意识遮住眼睛。
对面的车交错而过。她看清了灯影幢幢中,那四个石刻的大字:海德公馆。
车子停在路边,丁悦瑶跟司机道了声谢,拂了下裙角从车上下来。
昏黄的灯光下,熟悉的老洋房出现在眼前。丁悦瑶一时有些怔忡。
海德公馆是上世纪的建筑,英国著名建筑师海德设计,整栋宅子以乳白色作为主基调,搭配砖红色屋顶和木制窗棱,看上去清新雅致,没有老洋房的老旧之感。当年丁父就是看重这份雅致,豪掷千金买下这栋房子,举家搬迁进去时,也没有做过大的翻修,只是换了软装,让房子变得更加现代实用。
“瑶瑶,今天是你第一天上学,咱们一家三口在这拍张合照吧。”
她伸手摸了摸熟悉的铁门口,那边上曾经的信箱还在。
抬起头,整个栋黑漆漆的,只有院子里亮着微弱的灯。
8月底了,天气已经开始有一些秋意。今晚月光很亮,照得整栋楼都像笼罩了一层柔和的滤镜。这栋房子最特别的地方就是有一个弧形阳台,她抬眼看过去,三楼的廊檐下,空荡荡的,以前那里曾摆了个吊篮,下雨天她最爱躺坐在里面发呆。
八年了,这是她第一次回来。即便无数次在梦里见到这栋房子,即便无数次在披星戴月回家的夜晚发誓一要买回这栋房子,她都没有回来过。仿佛一回到这里,她精心武装起来的所有铠甲都会被卸的一件不剩,然后对这残忍的生活全面缴械投降。可是今天,不知是不是同学聚会的场面带来的回忆杀太过强烈?又或是被李木琴指责让她一瞬间也对自己感到陌生?她需要回到这里,找到她的灯塔,走到她来时的路。
这些年她一直关注这房子的动态,听说前阵子又易主了,不知道院子里打理的怎么样?她最喜欢的花园里是不是还开着花?
胸口堵的更厉害。
一道灯光忽然从背后射过来,她回过头,就看到一辆卡宴缓缓在大门口刹停。
驾驶室车窗落下,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有事吗?”
她望过去,男人朗目清眉,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神色冷淡。
他看上去比较清瘦,路灯在他侧脸上投下半边阴影,英挺的鼻子像一道光影分界线,越发衬得他眉目深邃。第一反应,只觉得他看上去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待回过神来,不由得捏紧手指。
她看着男人的眼睛,轻声说,“不好意思,我家以前住在这栋房子里,正好有事经过这附近,所以就过来看看。”
男人打量了她一眼。一头秀丽的卷发自然的落在肩头,在路灯下氤氲着柔光。她皮肤很白,胳膊上搭着薄开衫,身上黑色吊带裙在夜风里微微鼓动,看上去像一朵干净的百合。他微颔了下首,似乎认可了这个回答。车窗重新升起,她忍不住上前迈了两步,胸口起伏的心跳,让她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那么迫切的想再进去看一眼这栋房子。
“不好意思,我能不能冒昧进去看一眼?”
升起的玻璃窗停住,她感觉到男人审视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想了下说,“这栋房子的第6个屋主叫丁卫国,做地产生意,96年购下这栋洋房,8年前卖出,我叫丁悦瑶是他的女儿,从小在这里长大,我相信你肯定查过这栋房子的交易记录。”
见男人面色明显有些松动,她凑近玻璃窗,目光恳切的看着他,“我保证不会破坏这院子里的一草一木,就让我在院子里看上一眼就好。”
男人没吭声,盯着她看了几秒后,目光停留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上。
大门周围没有路灯,她整张脸的轮廓融在黑暗里,只剩那双眼睛,在月色下闪烁。
“上车。”
她愣了下,见男人转回头去,赶忙说了声“谢谢”,伸手准备拉开后座的车门,就听见男人说,“坐前面。”
抓住门把的手连忙缩回来,她强自镇定的绕到另一边的副驾,一把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木质淡香的味道扑鼻而来,男人周身清冷的气息让她不自觉绷直身子,下意识想系上安全带,却没扣进去,重新回弹回去。她伸手再次去拉时,安全带却卡住了。她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想着就几百米的距离索性不系了,刺耳的滴滴声不适时的响起。边上的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由得一顿,他解开安全带,绕过扶手箱,侧身越过她,长手一带,就把安全带顺利扣进了卡槽里。
丁悦瑶尴尬的说了声“谢谢”,一只手不自觉得攥紧安全带。
从大门进去是几百米长的车道,房子的正前方立了两个幼童高的石狮子,与这套英式风情的房子看起来有些违和。这是当年她爸找风水大师看过后特地花重金购置的,石狮子依然还在,与门口的廊灯掩映,一半笼罩在黑暗里。
她的眼睛亮了亮。
车子缓缓在入户门旁边的车库前刹停,有穿着得体的男管家已经迎了过来。
“秦叔,带这位丁小姐在院子里转一转。”
“好的,周总。”秦叔边说边绕到副驾处替丁悦瑶拉开车门。
她边说“谢谢”,边从车上下来。
男人收回视线,踩下油门驶进车库,熄火后,他从车里出来,抬手把钥匙递给秦叔,“等下送丁小姐到路口。”
丁悦瑶张嘴想推辞,触及男人清冷的目光,又咽了回去。只低低地又说了句“谢谢”。
院子很大,房子正前方是一片大草坪,有半个足球场大小,中间原本有一个不大的喷水池,现在已经被填平了。秦叔带着她往后院走,石子小路分别通向院子和花园。左边的院子对着一楼的落地窗,屋子里只开了廊灯,借着一点月光,她看清里面放着的木质桌椅,以及上面的杯盏,是一间茶室。
再往前走就是后花园。一道栅栏门上着锁,透过栏缝,她看到了夜光下杂草丛生的园子,还有锈迹斑驳的秋千架在夜风里无力的摆动着。
眼前闪过儿时跟玩伴一起荡秋千的画面,
那些笑声仿佛来自上个世纪。
一切已经面目全非,她的脸色重新黯淡下来。
“丁小姐,这套房子周总刚住进来不久,后花园还没来得及打理,就不带您进去了。”
她点头,转身往回走,不经意抬头,发现三楼弧形阳台里的房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亮起了灯。
漆黑的天幕下,一道瘦长的身影被灯光浓缩成一道剪影,她听到推拉门拉动的声音,下一秒,男人站在阳台上,正低头看向她,让人不由得有些恍惚。
挖坑挖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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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旧地重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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