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仙门总坛一间雅致的房间内，侧面墙上挂着一幅潜力世界地图，七座大城显眼地分布在图上，山川、湖海、平原、荒漠等等皆栩栩如生地跃然于纸上。上官涤尘手持心爱的玉箫立在地图前，表情略显凝重。
房门被轻轻推开，菊韵走了进来，轻声道：“禀门主：如夫人正在偏厅相候，说是有要事面见右相大人和门主。”上官涤尘言道：“她说了什么事吗？”菊韵复言道：“没有。”
过了片刻，上官涤尘放下手中的玉箫，出了总坛，开启机关从假山后面回到府里，径直向偏厅走去。
穿过几排花圃，刚巧碰见上官徽缓步走了过来。上官涤尘赶忙请安问好，上官徽随口道：“尘儿，知道双子星要跟我们谈什么事吗？”
“孩儿不知！”上官徽带着一丝不满的口气，责备道：“你这碗水还浅着呢！身为人主，要擅于读懂所有人的内心，包括你的政敌、上司、下属，当然也包括你的枕边人。只有这样你才能从容应对，才会永久立于不败之地。”上官涤尘道：“多谢父亲指教，孩儿记住了。”
说话间，二人已经一先一后步入偏厅。墙角的高几上摆了两盏烛台，八支蜡烛静静地燃烧着，厅内的气氛有几分严肃。篱落见二人进来了，躬身施礼：“篱落拜见右相大人、上官大人！”
上官徽对对方一本正经的样子丝毫不惊，反倒是上官涤尘略感错愕，感觉对方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连称呼都改了，心里不禁有些好奇她要谈什么。上官徽在一把圈椅上坐定，摆手道：“篱落，你也坐吧。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篱落并未坐下，依旧侍立着，平视着二人，开言道：“禀右相大人、上官大人：篱落建议上官家族尽早发兵增援拜月城，与朱明烨、路阮率领的驰援大军合兵一处，然后与宇文弋罗的大军殊死一搏。”
上官涤尘方欲开口，上官徽却伸手打断了他，凝视着篱落道：“双子星，这是另外一位双子星要求你这么说的？”
篱落道：“不错，她确实说了让我来当这个说客。可是这件事我自己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当前局势下，我认为上官家族不能再隔岸观火，已经到了出手的最佳时刻。”
“哦？说来听听！”上官徽显得饶有兴趣。篱落不疾不徐地娓娓道来：“不错！若是等到两虎相争打得头破血流的时候，那时候我们再出手从表面上看好像更为有利。但是这里面我们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双方必须是两败俱伤的局面。可万一是宇文家族大胜、朱明烨他们完败的局面呢？我们那时候出手未必就能一鼓作气击溃宇文家族。”她的话语让上官徽、上官涤尘陷入了沉思之中。
窗外的夜色像是又暗沉了几分，衬托得偏厅内跟着暗了几分。上官徽、上官涤尘二人背对烛光坐着，像是有一团昏暗的夜色聚集在他们脸上，看不到他们的表情变化。
篱落适时地进言道：“我听说拜月教中已经出了乱子，教主凌月像是被软禁了。现在发号施令的是擒月使。此女很可能已被宇文氏收买了。截止到目前为止，拜月城还未做丝毫御敌的准备。”
上官涤尘附言道：“此事孩儿也听说了。凌月闭关前本来已经做了妥善安排，由教中擅于排兵布阵的‘弄月使’全权负责御敌。可不知怎么回事，此人根本不上心，而是完全任由问依依摆布。”
“宇文弋罗的七万精锐不日即将兵临拜月城下，像现在这种状况，只怕她兵不血刃就会拿下拜月城。一旦攻下了拜月城，另外两座大城估计会不战自溃。到了那时候，宇文氏腾出手来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上官家族。”篱落略微停顿了一下，“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鼾睡。更何况是权欲熏心、自私自利的宇文玺铭？”
上官徽依旧只是听，依旧不发一言。上官涤尘已经听出问题的严重性，赞同篱落的观点：“不错！一旦宇文氏得了势，他不会给上官家族喘息的机会。换作是我们，也同样不会。”
见上官徽依旧不吭声，上官涤尘像是有些急了，进言劝道：“父亲，由萧沉鱼、山鬼训练的‘猛鬼营’已经初见成效，孩儿建议即刻将他们快速开赴边陲，驰援拜月城。若是等拜月城落入宇文弋罗的大军手中，我们再想夺回来可就难了。”上官徽反问道：“猛鬼营不过两万余人，你确定他们是宇文弋罗的敌手？”
上官涤尘道：“禀父亲：孩儿已经私下见过显力世界中的大将军聂千重，准备征召他手里的几十万大军。虽然他们是凡人兵甲，但到了战场上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这几方势力若是合在一处，足以跟宇文弋罗的大军较量一番。”
上官徽微微颔首，捻须道：“老夫倒是把那个笑里藏刀的老小子忘了。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统领几十万大军的大将军，就是放个屁还添点风呢。”
篱落已经听出了话音，看来他们父子二人已经被自己说动了，总算可以安心去跟路阮交差了。
上官徽的右手掌在圈椅的扶手上猛地拍打了一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旋即望着篱落道：“双子星，老夫决定了：即刻发兵增援拜月城，与宇文老贼决一死战。”
“多谢右相大人！”篱落躬了身子。上官徽抬了抬手，示意对方起身，目光又落到上官涤尘身上，吩咐道：“常言说：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此番增援拜月城就由你们夫妇二人亲自挂帅前往。双子星的招牌是一面大旗，你们二人要好好利用。争取在打败宇文氏大军的同时，能够收揽各方势力的人心。”
邀买人心，看来上官家也是志在两界之主的宝座啊！
此前他们的野心一直隐藏不露，此刻终于藏不住了。在外人看来宇文氏欺君犯上，上官氏全力剿贼，乃是大大的忠臣。谁又知道他们剿贼的背后也是为了窜逆呢？
不可否认，宫氏家族的气数确实尽了，谁才是未来的两界之主呢？宇文氏？上官氏？篱落并未深思下去，而是对上官徽方才的话产生了兴趣。
既然她可以联合统领“猛鬼营”，这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方面可以好好历练一番，另一方面也可以趁机培养自己的心腹势力，留待将来颠覆上官家族，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父亲高见！”上官涤尘望了眼篱落，道，“想不到我们夫妻二人还有共赴疆场的机会，看来上辈子真是缘分匪浅啊！”
上官徽又道：“篱落，你即刻与路阮取得联络，详述上官家的出兵计划。还有两支大军的协同作战问题等等都要提前考虑周全，行军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更何况对手又是一位驰骋疆场多年的老将。”
篱落颔首道：“我记下了，待会儿就去见路阮他们，表明我们上官家的态度和行动计划。”上官徽又冲上官涤尘道：“尘儿，你即刻去见萧沉鱼、山鬼二人，拟定进军计划，争取猛鬼营明日一早就开赴边疆。时间不等人，一刻也不许耽搁。”
上官涤尘应了声。上官徽望了眼二人，期许道：“好了，不赘言了。老夫预祝你们夫妻二人此番共赴疆场能够早奏凯歌，为上官家族创立奇功。”篱落、上官涤尘二人相视一眼，躬身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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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让她来统领猛鬼营？”萧沉鱼将手中的酒盏猛地往桌上一撂，发出一声脆响，甘醇的酒水泼了一桌面，四溢开来。
一旁陪坐的山鬼感觉出了气氛不对，直接拎起一个酒瓶子，厌烦道：“老夫平生最讨厌人在酒桌上甩脸子，那样会扰了酒兴。喝酒一旦没了酒兴，再好的佳酿喝到嘴里也跟毒药一般，全无滋味。两位大人慢慢吵个够吧，老夫暂时回避。”自顾自地颤颤巍巍地拉开房门，一个人走了出去。
坐在首座的上官涤尘并不生气，自顾地端起酒盏饮了起来。不料他的这一举动再次刺激到了萧沉鱼，对方的音调也升高几分：“她篱落凭什么？猛鬼营是我辛辛苦苦组建起来的，为了说服山鬼出来挑头，你知道我遭受过什么样的耻辱吗？现在一切都准备好了，兵马就要上战场建功，她篱落忽然就冒出来了，而且还要骑在我头上。她究竟凭什么？”
“就凭她是大预言中的双子星，而你不是。”上官涤尘放下手中的酒盏，回答得言简意赅。
他的回答显得很自然，好像在讲述一个世人皆知的公理一般。这句话落到萧沉鱼耳中，尤其是从自己的挚爱口中说出来，听起来格外刺耳。
萧沉鱼顿时像泄了气似的，带着绝望的口吻：“怎么？连你也觉得右相大人的安排是合理的？你的如夫人就应该骑在我头上？我这个没有名分的野女人就活该遭受她的颐指气使？”
上官涤尘道：“沉鱼，我知道你很生气。这件事没有合理不合理一说，无论做什么事情总要先考量目的是什么。如何实施才能达到最终目的。此次出兵拜月城与宇文弋罗正面对抗，我们的目的不单单是要击败对方，还要趁机拉拢各方势力，争取人心。就算宇文家族垮台了，也不能保证上官家族可以立即成功上位。所以我们要利用好这个权力真空的间隙仔细筹划运作。在众人还没回过味儿时，我们要争取迅速站稳脚跟，攫取最高权柄。最保守的也要父亲晋升为中枢台左相，我能够进入中枢台，成为参赞机要的中枢大臣。”
萧沉鱼坐着，不发一言，只是目光冷峻地盯着对方。上官涤尘续言道：“要达到这个最终目的，双子星这面大旗就非常重要，我们必须要擅加利用。”
他的右手五指忽然张开，又缓缓收缩起来，比划道：“等我们上官家族掌控了两界，到时候要什么还不是你一句话？”
“哼哼！”萧沉鱼冷哼两声，有气无力地道，“眼看着她名声日隆，在你们上官家族里的位置越来越重要。就算将来成就了大业，还会有我的一席之地么？你上官大人不把我弃之如敝屣就不错了，我还敢有什么奢望呢？”
“沉鱼，你不信任我。”上官涤尘站了起来，望着身后的一面红木制造的屏风，话音有些沉重，“在你眼里，我不过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伪君子是吗？我这个人根本没有真情流露，有的只是虚情假意是吗？”话到这里，他忽然转过身盯着萧沉鱼，目光如炬，像是要将她看透一般。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凝滞，化不开似的。对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愤恨，一丝幽怨，一丝倔强，一丝无奈。
萧沉鱼见对方真的动气了，声音又软了下来：“上官，你别多想，是我自己多虑了。女人嘛，总是爱吃醋的。我只是觉得这位如夫人越来越强大，我受到了威胁而已。由于自小的成长原因，我对名分这个东西看得很重。我母亲就因为身份不清不楚的，受了十几年的苦楚，那种滋味常人根本难以理解。”
对方的声音分外柔弱，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上官涤尘忍不住走到她身旁，伸手轻轻地将她揽入怀中，定定地道：“不会的，我定不会负你。你是两界第一美人，我若是负了你岂不是得罪了两界里那些怜香惜玉的男子，他们每人一口唾沫也会把我淹死的。”
一句话将萧沉鱼逗笑了，她威胁道：“你知道就好！你倒是提醒了我。将来你若真是负了我，我就发动那些爱慕者跟你算账！”
二人又重新入席，开心地对酌了几杯。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立时多了几分暧昧气息。上官涤尘重新斟满两盏，提议道：“沉鱼，我们来喝个交杯酒吧？也算是提前预演一下。”
萧沉鱼自然是满心欢喜。二人各自端起酒杯，两只胳膊交织在一处，甘美的佳酿缓缓流入口中。萧沉鱼一双美目勾魂似的，射出撩人的目光。
上官涤尘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喉结处动了动，发自内心赞美道：“沉鱼，你真是美得惊人！我实在找不到溢美之词来形容你。再华丽的词语在你面前也显得苍白无力啊！”
萧沉鱼笑了下，道：“世间有多少女子是被男人的甜言蜜语哄骗的，最终落下潦倒的结局。可是她们一旦再次听到甜言蜜语，还是照样心花怒放，根本不知道上一次当学一次乖。”
“那是当然。若是你们都不上当了，那我们这些舌颤莲花之辈岂不是无用武之地了？”上官涤尘如数家珍似的道，“追求女孩子，光有俊俏的相貌还不行，还要能说，擅于用语言表达自己的心声。这样两相结合起来，就是九重天上的仙子也会动凡心的。”
用罢膳食，二人来到一间寝室里，坐到了床沿边上。萧沉鱼有了几分醉意，侧身靠在上官涤尘肩上。
上官涤尘心里有话想说，可是又觉得不好启齿，所以有些迟疑。不料萧沉鱼却先开口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跟我还吞吞吐吐的，这可不像平日里的你。”
上官涤尘轻抚着对方的香肩，软语道：“猛鬼营明日一早就要集结完毕，然后出潜龙山直接向拜月城进发——”
萧沉鱼打断了他：“这些我都知道。说一些我不知道的。”上官涤尘迟疑道：“右相大人已经发了钧令，由我跟她联合统领猛鬼营，到时候在军营里难免你们会碰面……”
“你是怕我当面跟她撕起来，让你这个领头的下不来台？”萧沉鱼忽然坐正身子，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对方，一本正经地问道，“上官，我若是真的按捺不住跟她当面打起来了，你帮谁？”
上官涤尘无奈地笑了笑，摆手道：“怎么你们女人都喜欢问这种二选一的问题？非要将我们男人挤到墙角旮旯里，你们就开心了？我相信依你的睿智，不可能跟对方当面发生冲突的。”
“不错！你转移话题的能力挺强的。”萧沉鱼道，“你放心，我会克制我自己的情绪的。更何况人家现在是双子星，风头正盛，我惹不起躲得起。”上官涤尘感觉自己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下来，不禁落了一口气。
萧沉鱼猛然想起萧迟，遂问道：“照我们目前计划的行军速度，多久能够赶上路阮他们？我还有事要当面问她。”
上官涤尘道：“据篱落带来的消息，她们已穿过安山。要赶上他们怎么也要七八日。我知道，你是要问她你弟弟的下落对吧？”
“家里一连来了好几封家书，都是催问我弟弟的下落。若是我弟弟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会放过她！”萧沉鱼说得义愤填膺。
上官涤尘赶忙安慰道：“沉鱼，你放心。萧迟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没有人会为难他的。这样吧到时由我出面去找路阮。我担心你一激动，当场又跟对方吵吵起来，那样反倒不好了。”
萧沉鱼想了想，遂点了点头。上官涤尘又将对方揽入怀中，轻轻摩挲着对方的香肩，目光沉郁，脸上仿佛笼罩了一层阴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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