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沉不定,四野的气温已经降到了最低点。征南大军经过一天的急行军,临近傍晚时分在一处荒山脚下安营扎寨,埋锅造饭。远远望去,到处都是颤动的人头和火把。
上官徽手脚全部戴了铁镣,被锁在一个精铁制成的球笼里,四周布满了岗哨。由于四周没有遮挡物,寒气弥漫了过来。上官徽坐在球笼里,忽然打了个寒噤冷了起来。
奇怪!自己的修为早已寒暑不侵了,怎么现在会觉得冷呢?上官徽握紧双拳,暗运潜力,却发现体内的潜力根本无法移动,像是被锁死了一般。他咬着牙,心想肯定又是篱落那个毒妇动了手脚。否则的话,她也不会安心将自己关在一个铁笼子里。
忽然,不远处有响动,只见一名女子和两名侍卫走了过来。四周的岗哨对那名女子颇为恭敬,见到后纷纷躬身施礼。那女子径直走到上官徽身旁,言道:“上官徽,我家大将军要见你。”
“放肆!我是朝廷的左相大人!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跟本相如此说话?”那女子道:“小女子名叫‘蓝楹’,乃是征南大将军的贴身侍女。朝廷早已发下诏书,罢去了你的中枢台左相一职,你现在只是朝廷的一名钦命要犯而已。”
“谁说的?让宫弼来见我!他有什么权力罢免我的官职!”上官徽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大吼大叫起来。蓝楹使了个眼色,身旁的两名侍卫打开球笼,硬是将对方拉了出来。二人一左一右押着他跟在蓝楹后面,走进了一间大帐内。
大帐内灯火通明,入口处摆了一张矮几,上面摆了几样吃食。蓝楹拱手道:“禀大将军:钦犯上官徽已经带到。”路阮转过身,目光落到了衣衫不整、形容憔悴的上官徽身上,然后道:“除去铁镣!你们都下去,不准任何人靠近大帐。本将军要跟他单独谈谈。”
“喏!”蓝楹吩咐两名侍卫除去了上官徽身上的铁镣,然后一并退了出去。上官徽一看到木几上的吃食,一下子扑了过去,两手抓着狼吞虎咽起来。路阮坐到一副几案后面,盯着对方默然无声。
一直等到对方吃得差不多了,路阮才起身倒了一杯热茶送到矮几上,上官徽瞥了她一眼,端起茶杯牛饮了起来。路阮拎起茶壶将他的茶杯续满,赞道:“不愧是堂堂的柱国大臣,都到了这种时候,居然还吃得下。”
上官徽拿手抠着牙缝,言道:“潜力师也是人,也能感觉到饥渴,自然要吃饭喝水。只要老夫还没死,就有希望。老夫为什么不吃呢?”路阮重新回到几案旁坐下,然后道:“上官徽,我今晚找你过来是有一件旧事,要跟你了了。现在你也酒足饭饱了,我要入正题了。”
“大将军是要跟老夫翻旧账了?老话说:旧事莫提,旧人莫见。”上官徽摆出一副慷慨的姿态,“不过算了,吃人的嘴软。有什么话你尽管问吧,老夫全力配合。”路阮凝视着对方,吐出了几个字:“我想知道我母亲‘英武侯’的被刺真相,你是幕后元凶,应该不会忘了吧?”
“罗刹娘子?哦——老夫差点忘了,你是她的孤女,现在是报杀母之仇来了。又是一个俗套的复仇故事,老夫有些兴味索然,都懒得去回忆了。”
望着对方喝着茶,一副毫无所谓的表情。路阮心底的怒火“腾”地窜了起来,眉心处射出一道黄光,正中他面前的矮几。只见连着矮几和上面的吃食忽然凌空翻腾起来,七零八落地洒落在地上。上官徽离得较近,身上沾满了残羹冷炙。他却依旧毫无所谓,伸手将胡子上沾的几粒米饭塞入口中,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在我为数不多的记忆之中,母亲总是很忙。路家算是个大户人家,人口众多,有很多杂务需要她去料理。有时候她忽然又离开了,一去就是好几日见不到人。我想应该是她在监事阁任职,所以偷空回去办差。”路阮内心里记忆的阀门打开,娓娓叙述了起来,“虽然如此,母亲还是尽可能地抽出时间陪我玩儿。因为家族有着诸多生意,父亲整日里根本见不到人。所以我小时候最幸福的时光就是母亲能陪在我身边,哪怕是什么都不玩,只是母女之间说说话也觉得格外开心。”
上官徽盘腿坐在地上,昂着头望着对方,像是一个倾听者,听得入了迷似的。路阮又道:“大约是在四岁的那年,秋天里一个平常的黄昏。我感觉到家里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母亲即将临盆,家中已经请好了产婆,一个新的生命即将降生。她们不允许我去母亲的寝室里,可我还是偷偷跑了进去。然后那两个杀手就出现了。”
“为了剪除罗刹娘子,老夫煞费苦心,一直在等一个绝佳的时机。因为她的修为至少在第五境界以上,而且又神通高强,一般的杀手根本搞不定。直到埋伏在路府里的眼线来报,路夫人即将临盆,老夫就知道机会来了。果然,雌雄双煞一击得手,酿造了震惊潜力世界的罗刹娘子刺杀事件!”话到这里,上官徽摇了摇头,一副十分惋惜的表情,“可惜啊可惜!太可惜了!”
路阮接过他的话头道:“可惜的是雌雄双煞没有斩草除根,连我一起除掉对吧?”上官徽点了点头:“不错!你当时不过是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想杀你简直易如反掌。雌雄双煞为何没有搂草打兔子一并将你杀了呢?以至于留下祸根,上官氏有了今日的惨败!”
当年,“雌雄双煞”虽然杀死了阮娘子,可是也身受重伤,没有要剩余的一半赏金,直接就远走他乡隐姓埋名起来。故而上官徽也不知刺杀当日的真相。
路阮望着他道:“当时我就躲在墙角里,亲眼目睹了他们行凶杀人。你以为那两个杀人不眨眼的凶手会放过我吗?他们自然要杀我灭口的,可是非但杀不了我,而且动手的时候还受了重伤,所以立刻逃命去了。”上官徽听了“嘿嘿”笑了几声,质疑道:“大将军,你这吹牛也太离谱了。当时你不过是个小女孩,怎么能伤得了雌雄双煞呢?”
“起先我以为是母亲在身受重伤时,给我身上置下了守护神咒,给予了我最大保护。”路阮伸手轻触了眉心处的神迹,“现在我明白了。即使有守护神咒恐怕也救不了我。真正救我的是我身上的神迹。在双子星生命遭受危险之时,神迹会自动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自我保护。所以雌煞才会遭到重创,以至于过了十好几年,她的伤依然没有养好。”
大帐内灯火通明,明黄色的火光照在她白皙的额头上,眉心处水滴状的神迹若隐若现,折射出白色的光芒。上官徽盯着她眉心处的神迹,感慨道:“老夫相信你说的话。有双子星光环护体就是好啊,怎么杀都杀不死。你母亲罗刹娘子真是造化不小,双子星居然会降生到她的腹中。”
“造化再大又如何?也逃脱不了你们这些卑鄙小人的暗算。明着打不过人家就趁人之危。亏你还是堂堂的右相大人,居然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去对付一个身怀有孕之人,你就不觉得羞耻吗?”上官徽脸上毫无愧意,振振有词道:“要怪就怪你母亲死脑筋,顽固不化。她想做忠臣可以,但是不要连累了旁人。本来上官氏掌握了那本《百官纪要》,就捏住了上百名官员的小辫子,在朝中的势力就可以进一步扩大。然而这一切都被你母亲生生给毁了!老夫能不对付她吗?”
“亏你说得出口!身为臣子,不恪守为臣之道。整日里想着结党弄权,欺君罔上。居然还说得振振有词!”路阮满脸鄙夷之色,“上官徽,依我看你比你的儿子上官涤尘还要虚伪。你们二人不愧是父子俩,一样的虚伪透顶。”
上官徽露出怡然自得的笑容,回道:“多承大将军夸奖。老夫一心一意要壮大自己的家族,有什么错?人活着不就是要有前进的目标吗?难道要老夫饱食终日吗?那样跟饭桶有什么区别?”
听着对方的声声诡辩,路阮颇感无奈,想辱骂几句都懒得去说了。上官徽伸手指着她道:“路阮,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如果你跟篱落二人不是天命所归,不是有创世大神在庇护着你们。我上官氏早已一统两界了,现在我已经是名正言顺的两界之主,上官氏已经是两界之内最显赫的家族了。”对方站起来,胳膊不断挥舞配合着自己的话语,俨然一副君临天下的气魄,好像他此刻真是两界之主似的。
“上官徽,你简直让我无语。”上官徽反驳道:“你为什么会无语?那是因为你找不到话语反驳我!所以,我上官氏没有败给你们双子星,也没有败给宫弼那个无能昏君!而是败给了天,败给了上界的创世大神们!”
他怒目圆睁,抬头望着头顶的虚空,好像创世大神们在那里似的。路阮从几案旁站了起来,手持白骨杖走到他身旁。上官徽看到了白骨杖上泛起的荧荧白光,戏谑道:“两界之内没有兵器了吗?让你们娘儿俩都用这根死人骨头作兵器,整日里带在身边不晦气吗?你母亲就是拿着它结果难产而死。你呢?老夫看你也要小心了。”
锋利的杖尖如锥子一般,几乎抵到了他的面门上。路阮最终还是忍住了,克制道:“上官徽,我原本想亲手了结你的,以报杀母之仇。可是我现在不想那么做了。还是将你交给朝廷,让国法来制裁你。因为你不值得我动手,你身上的血污秽不堪,我担心弄脏了我的白骨杖。”
上官徽一副得意的嘴脸,如痴如狂。路阮收起了白骨杖,道:“来人!将他押下去。”蓝楹领着两名侍卫走了进来,押着上官徽出了大仗。待对方一行人离开后,一道白光闪出,潜灵凭空冒了出来。
路阮见了她忙道:“找的怎么样?有他的消息吗?”潜灵失望地摇了摇头:“京都城破以后,大多数大军进入了城内,军械局的木匠师们也入了城。他们包下一座酒楼胡吃海喝。萧公子就是在酒席上自行离开的,然后就失去了踪迹。这些我是听军械局的执事葛湛说起的。之前在萧公子的营房里我见过他。”
目下京都尚在千代寒霜和万归藏的掌控之中。刚刚经过一场血战,城内正是兵荒马乱、动荡不安的时刻,他一个凡人,连三脚猫的功夫都不会。若是遇到了歹人,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一想到这点,路阮的心里就忐忑不安。
愣了片刻,她的目光直射在潜灵身上。潜灵有些心虚,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后退几步小声道:“是萧公子让我去保护你的。他说自己在后方,没什么事。而你身在前线杀敌,险象环生,我应该待在你身边。我想了想觉得有道理,所以就回到了母体之中。”路阮没有说什么,一个人闷闷地回到几案旁坐了下来,脸上沉静如水,内里却忧心如焚。
萧迟,你究竟在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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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动发生以后,洞城等于被乱流覆盖住了,好好的一座大城名存实亡。为了恢复城池往日的生机,桑吉率领五千精兵留了下来参加救援事宜。经过连续多日的加急清理,洞城总算恢复了一点生机。
乱流被清除后,长街上点燃了灯火,又有了一丝烟火气息。为了防止产生瘟疫,在大地动中死亡的人群全部被堆积到一处就地火化。城主衙门立即开仓放粮,赈济城中的百姓。
暮色已下,到处都是残垣断壁,一种劫后余生的景象。桑吉领着一堆人在主干道上来回巡视,不时有兵士过来禀报事务,他也是当机立断,提出方法吩咐即刻办理。一场大地动下来,昔日无比繁荣的一座大城瞬间成为了一座死城,太可怕了!
桑吉在心里感慨了一声,然后冲身后一名兵士道:“传我的命令下去:反贼上官徽、柯昭已经被擒,余犯只要肯自首者一律不予追究。洞城百姓依旧是朝廷的子民,缺粮的发放粮食,生病的马上安排医治。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让洞城恢复如初,百姓安居乐业。入城的所有兵士一律不得扰民,有违反者严惩不贷!”那名兵士领命去了。
刚走到街角,一道黄色的光影闪过,篱落着一身常服显出了本相。桑吉及身后的兵士赶忙见礼,篱落道:“都起来吧。桑统领,留下你善后辛苦你了。看来你不但治军有一手,处理政务也有一手啊!”桑吉起身道:“大人谬赞了。”摆了下手,身后的兵士退到了远处。
见对方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像是有什么话要说。篱落问道:“你有什么话要说吗?”桑吉还是开了口:“他们发现了上官夫人的尸体,死在一处佛堂里,好像是被一尊倒下的菩萨塑像压死的。您看该如何处置?”
篱落虽然早已与上官家族恩断义绝,走到了对立面,但是死者到底是她名义上的“婆婆”,桑吉思来想去还是该请示一下较为妥当。篱落望着灰黑色的夜空,感慨道:“上官夫人还是挺善良的,终年都躲在佛堂里吃斋念佛,没想到最终被菩萨的法身压死了,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看来人只要倒了霉,就连佛祖菩萨也保不了啊!”
怔了片刻,篱落道:“算了,就地火葬吧。出家人都喜欢火葬,就让她老人家在火中去西方极乐世界去吧。”桑吉应了一声,忽见又一道黑色的光影窜了过来,是山鬼!
见对方一副匆匆忙忙的样子,篱落诧异道:“出什么事了吗?”山鬼道:“大军没出什么事,倒是京都里出了一桩奇闻,我赶着过来向你禀报。”桑吉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望着对方。
只听山鬼咋呼呼道:“京都里传来的消息,那位翩翩公子不知遭了谁的暗算,两只眼瞎了,两条腿也断了,现在被扔在棋盘大街上跟一群乞丐混在一起。乖乖!真是惨到家了!”还要再说什么,对面的桑吉赶忙丢过来一个眼色。
山鬼望向一旁的篱落,只见对方两眼发直,像是怔住了。他心中不禁犹疑起来,对方二人到底是夫妻一场,难道是又起了同情之心吗?
“你们各忙各的吧,我现在去京都里走一趟。”篱落交代了一句,身子随即化作一道黄色的光影飞了起来,眨眼的工夫已经冲入夜空之中。
原本她可以施展瞬间羽化,让自己在一瞬间就抵达棋盘大街的。可是她并没有那么做,而是让自己慢慢地飞过去。方才听到山鬼说的那些话,一瞬间,她的心情很复杂,并没有复仇后的快感,也没有夫妻之间的同情。
一时之间,好像很难用言语表述,是一种很复杂的情愫。篱落忽然觉得很闷,有一种呼吸不畅的感觉。她的心里疑窦丛生,会是谁对他下的毒手呢?他身为蛊仙门门主,这么多年暗地里肯定做尽了坏事,仇家甚多。以前上官家族势力庞大,自然没有人敢动他。如今上官氏已经一败涂地,想必有仇家趁机暗算他吧。
胡思乱想间,偌大的潜城已经就在自己眼下。篱落化作一道无形的光影降落在背人的地方,以免引起注意。
棋盘大街以前是非常热闹的地界,刚刚经历过一场战争的洗礼,显得萧条了许多。两旁的铺子有些开门营业了,有些还封着门板。来来往往的行人也少了许多,完全没有了往日摩肩接踵的热闹气氛。
篱落漫步而行,刚走到一家酒楼的门牌坊下面,只见围拢了一拨儿人,指指点点的不知在议论着什么。篱落心下好奇,迈步走了过去,透过人群间的缝隙,可见一位三十余岁的男子瘫坐在地上,头发凌乱,浑身上下肮脏不堪,布满了血污和泥土。尤为恐怖的是,眼眶里已经没有了眼珠子,只剩下两个黑洞空茫地盯视着众人。
是上官涤尘!虽然他已经大变样了,可篱落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只见他两腿像是断了,也许是寒冷的缘故,浑身抖动个不停。忽见人群里一个男子咋呼道:“啊哟!这不是上官家的长公子吗?怎么沦落成乞丐啦!”
众人纷纷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有好事者甚至拿出手中的瓜子丢了过去。上官涤尘像是害羞,赶忙用两手捂住脸颊,身子藏到一株银杏树后面。
就在见到对方的那一瞬间,篱落觉得好像自己对对方已经没有恨意了。曾经的初恋,后来恨之入骨的人,就在那一瞬间,她好像放弃了所有的仇恨。
寒风飕飕,大街上越发清冷。篱落就立在原地,心底里升腾起了一个声音:“不必可怜他!他害死了你的宫姐姐,如今落到这般下场是咎由自取。”一个声音停下了,另一个声音又冒了出来:“你们毕竟夫妻一场,曾经热情似火地恩爱过。他已经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你应该原谅他。”
篱落像是入定了一般,任由心底的两个声音在那里针锋相对,眼前浮现出与上官涤尘往昔的画面。二人在丹若别苑里初遇的情景、一起爬潜龙山天都峰、共同观赏半空之中的寂灭之塔放射出绚丽的光芒……一幕幕都记忆犹新。
忽见长街另一头来了几名兵士,为首一人是一名女子。那女子连忙跻身进去,看到上官涤尘后,立时扑了上去:“上官哥哥!我可找到你了!”上官涤尘先是一惊,然后听出了对方的话音,急道:“小蛇!真的是小蛇!”
来人正是万银蛇,上官涤尘失踪之后,她带着人四处寻找,听到消息后就慌忙赶了过来。万银蛇大哭着道:“上官哥哥,你这是怎么了?是什么人把你害成这样的?”上官涤尘拿手点着身旁的一众人,愤愤道:“小蛇!给我杀了他们,他们刚刚都在取笑我,还往我身上丢东西!”
万银蛇怔了一下,忙道:“好!来人!给我杀了那些人!”一众围观看热闹的吓坏了,匆忙四处逃散。那帮兵士抽出随身的佩刀撵了上去,见人就杀,砍瓜切菜一般。
眼见好几名无辜之人被砍伤在地,篱落出手了,两只手举起交叉在一起,一股雄浑的潜力射了出来,分成数道光芒奔向了握刀的兵士。一众兵士尚未察觉,只见手中的佩刀脱手而出,全部飞了起来聚拢到一处,变成了一个“刀球”砸在了地面上。
趁着间隙,围观的众人早已跑光,一众兵士也看出篱落身手不凡,慢慢向后退去,不敢上前。万银蛇早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轻轻放下上官涤尘,直起了身子盯着篱落道:“是你!方才人太多,我一时没有发现你!”斜靠在树根旁的上官涤尘也听出了异样,忙道:“小蛇?你在跟谁说话?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间这么安静?”
“上官哥哥,我要杀刚才取笑你的那些人,可是有人爱管闲事拦住了。”万银蛇扭头耐心地回复上官涤尘。对方听了脸上怒气蒸腾,愤愤道:“那就连爱管闲事的人一并杀了!”万银蛇应了个“好”字,依言道:“上官哥哥,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我都听你的。”然后径直走到篱落面前,目光中腾腾的杀气冲了过来:“篱落!你好歹毒的心肠!上官哥哥是你的夫君,往日对你一往情深。现在你恩将仇报,伙同外人整垮了上官家族,而且还把上官哥哥害成这个样子。你的心毒如蛇蝎,世间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子!”
“他害死了宫姐姐,我是要找他报仇,可是还没来得及动手。”篱落只是淡淡地回复了一句。万银蛇根本不相信,怒斥道:“做了还不敢承认?上官哥哥修为高深,除了你没有几个人是他的对手。不是你还能有谁?”
话音方落,忽听身后的上官涤尘道:“小蛇,她说的不假,不是她把我害成这样的。”自己挣扎着要站起来,万银蛇赶忙上去扶住了对方,难以置信道:“上官哥哥,她把你害成这样,你为什么还要维护她呢?”
由于双腿已折,上官涤尘根本站不起来,只能跪直了身子,然后道:“我没有维护她,确实不是她下的手。是千代寒霜,她恨我当初指使杜繁害死了她的夫君刘皇帝,所以这是找我报仇来了。”随即自嘲道:“呵呵!没想到我上官涤尘的仇家还真多,冷不丁就会冒出一个。”
篱落和万银蛇皆露出诧异之色,没想到肇事者居然是千代寒霜。万银蛇愤愤道:“是那个女人!她当初来树城低声下气地求我阿爹出兵,然后口口声声地答应我要救出上官哥哥。怎么会是她呢?”
上官涤尘劝慰道:“小蛇,你心思单纯,终年生活在城主大人的庇荫之下,哪里懂得人心的险恶呢?她当初那样做是要借助树城的兵力合攻京都,当然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如今京都已经拿下,她已经用不着你们,自然也就露出了狠辣的嘴脸!在她的心里,早就想着该如何向我报仇了。”
万银蛇愤怒道:“这个贱女人!我回去告诉阿爹,一定要杀了她为你报仇。”上官涤尘攥住她胳膊,阻拦道:“千万不要!那样的话会害了你们的。如今朝廷的大兵压境,你们两方的兵力只有合在一起才能跟对方较量,否则难以抵御对方的进攻。听我的话,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万银蛇没有再出声,显然是默认了对方的建议。上官涤尘的脑袋轻微地移动了一下,像是在凭感觉去感知篱落站在何处,换了一种口气道:“篱落,现在看到我这副样子,你是不是特别解恨?若是觉得不解恨,可以过来将我的两只手也废了,让我彻底变成一个瘫子。”
篱落站着没有动,也没有出声。上官涤尘忽然提高了嗓门,几乎是嘶吼道:“来呀!为什么还不动手?给长公主报仇呀!给你最亲密的宫姐姐报仇呀!还等什么?长公主的在天之灵正在天上看着呢,就等着这一刻呢!赶紧动手呀!断手!割鼻子!削耳朵!掏心!挖肺!都随你!”随即发出了放肆的大笑声,如痴如狂一般。
万银蛇连忙蹲身抱住对方,哭泣着道:“上官哥哥,你别这样,你不要吓我啊!”然后望着对方道:“篱落,还记得那年上官哥哥带着你来树城参加声乐大会吗?在舞台上你们埙箫合奏一举夺魁。你知道当时我有多么嫉妒你吗?”篱落默然不语,面露追忆之色。
“像上官哥哥这么出众的男子,自然有很多女孩子喜欢。要我说那位长公主是自己该死,心眼太窄了,是她自己吞金自杀的。又不是上官哥哥杀了她。”万银蛇话锋一转,瞪着篱落继续道,“可是你呢?身为上官哥哥的如夫人,一直死咬着这件事不放,联合那么多人掀翻上官家族。如果不是上官家族覆灭了,上官哥哥会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吗?”
篱落一听到对方提及长公主宫叠叠,心底的怒火“腾”地一下窜了起来,声色俱厉:“万银蛇!你给我住口!再敢出言对长公主殿下不敬,信不信我一掌劈了你!”
万银蛇丝毫不惧,针锋相对道:“难道我说错了吗?上官哥哥不是外人,他是你的夫君啊,是你同床共枕的枕边人!曾经还那么喜欢你!可是你居然为了一个外人去对付自己的夫君。要我说你根本配不上上官哥哥!”
篱落人影一晃,已经站到了对方面前,几乎贴到对方脸上,恫吓道:“万银蛇,你够了!再说我真的对你不客气了!念你当年在树城也曾招待过我,我才忍住没有出手的!你说他曾经喜欢过我,那根本不可能!在他的心里,女人如衣服,剥了一件旧的,又来一件新的。他的心里只有上官氏,只有权欲!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他欺骗我跟长公主的感情,将我二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害得长公主获悉真相后不堪受辱,吞金自杀!她当时还不到十七岁啊,正是一个女子如花似玉的年龄。”
趁她分神的间隙,万银蛇一闪身,拾起地上的一把佩刀,身形又一闪,一刀向她的肩上剁了过去!出手如风,刀法如电!
篱落站着未动,待刀光即将触及身体时,周身忽然生成一个紫色的光罩,瞬间罩住了全身。佩刀触及光罩的一瞬间,像是遇到了一股巨大的反噬之力,直接将她连人带刀震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酒楼的台阶下。
地上的上官涤尘听出动静不对,忙道:“篱落,要杀你杀我。小蛇只是一个外人,从来没有害过你和长公主,求求你放过她。”然后两手拄地,磕头如捣蒜。篱落的心底里有些动容,默然道:“我没有想杀她。是她趁我说话的时候偷袭我,然后被震飞了出去。”
台阶下的万银蛇只觉浑身筋骨全都断了,挣扎了一下方才爬了起来,拄着佩刀重新走到对方面前,盯着对方恨恨道:“我只知道上官哥哥如今落得这么惨,你是始作俑者!我恨自己修为不够,杀不了你!”面目狰狞,完全是一副咬牙切齿、愤恨至极的口吻。
篱落望着地上的上官涤尘,讥讽道:“不愧是翩翩公子,都落到了这步田地,居然还有女子对你一往情深。你放心,我不会杀她的。当然,如果她自己非要主动找死,那我就爱莫能助了。你自己好好保重,别等着还没到父子团聚的那一刻,自己就先死了。我说过,要把你们上官氏的族人统统带到长公主殿下墓前赎罪的。”
不待万银蛇开口,对方已经化作一道明黄色的光影冲天而起,迅速消失在夜空之中。万银蛇吃力地走到上官涤尘身旁,轻声道:“上官哥哥,她已经走了,我们回去。”上官涤尘应道:“好,我还不能死,我还要跟父亲见面。”
对方双腿已废,无法行走。万银蛇蹲下来道:“上官哥哥,我背你回去。”上官涤尘苦笑了一下,道:“小蛇,我重得很,恐怕你背不动。还是让你的手下过来把我抬回去吧。”万银蛇道:“你放心,我可以的。好歹我也是潜力师,背个人的力气还是有的。”上官涤尘不再说什么,被她放到了背上。
方才的一番打斗,早已吸引到了周围人家的目光。只是他们害怕伤及自身,都躲在门后暗中偷看。此时纷争已过,一众看客的胆子大了一些,有人甚至拉开房门瞧热闹。万银蛇两只胳膊环住上官涤尘的腿弯子,叮嘱道:“上官哥哥,你搂紧了。”当即迈着沉重的步子向长街的另一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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