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候,一名侍女拎着一个食盒走到一间房门口,掏出了身上的腰牌。门口站着五六名彪形大汉,个个手持兵刃,严阵以待。其中一名大汉接过腰牌核验了一番,然后才掏出随身的钥匙打开了房门上的一把大铜锁。
房门被打开,那侍女走了进去,四下望了望,拐到左边的一间厢房里,只见一个人斜躺在床上,后背靠着一个软枕,神色憔悴,两眼呆滞无光。那人正是萧迟,已经被关在此处好几日。
那侍女将食盒放在一个小几上,瞥了眼圆桌上的饭食,一点都没有动过的痕迹。那侍女走到床边,小声道:“萧公子,你已经连续两日水密未进,再这样下去你会饿死的。”萧迟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有气无力地道:“你们不告诉我这是哪里,究竟是谁抓了我?凭什么要把我软禁在这里?你们要是不告诉我,我就一直绝食下去。”
“萧公子,我只是一名奴婢,奉主子的命过来服侍你。如果告诉你了,我立马就会没命的。”萧迟恹恹地道:“既然如此,那就回去告诉你主子,让他备好一口棺材吧。我感觉自己快要升天了,浑身无力,眼前也模模糊糊的。”
不料她话刚说完,身旁忽然传来嘤嘤的哭泣声。萧迟转过头望着她道:“你怎么了?我又没有怪你,我只是恨你家主子没来由地就把我关在这里,跟坐牢似的。我这个人天性好动,关在这个屋子里就快闷死了。”
那侍女擦了擦眼泪,委屈地道:“萧公子,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主子就会说我服侍不周,到时候也难逃一死。我家里还有老父亲和哥哥,他们都还指着我每月的俸禄银子过活呢。”话毕一扭头,匆匆跑了出去。
房间里门窗紧闭,透过窗纸,依稀可见外面天光正亮,应该是一个晴朗的冬日。萧迟瞥了一眼,随后又眯上了眼睛,眼前浮现出路阮的身影。对方的嘴角微微上扬,脸上带着一丝愠色,像是很不高兴。
“阮姐姐!”萧迟猛然睁开眼唤了一声,只见床前不知何时站着一人,是洛冰凝!对方扫了眼身后的圆桌上的饭食,提醒道:“萧公子,你再不吃饭,恐怕永远也见不到路家大小姐了。不管怎么样,先保住小命才能见你的心上人。”萧迟见了她,印证了自己内心的猜测:“果然是太后娘娘下令软禁了我。看来我现在应该还在京都里对吧?”
“这里是潜城天宫,以前是宫人们居住的地方。我们显力世界唤作‘皇宫大内’。”萧迟凝视着洛冰凝,问道:“洛二小姐,太后娘娘为什么要将我拘在此处?她到底有什么企图?是不是要拿我要挟阮姐姐?”
“很抱歉,这些问题我无法作答。”萧迟坐直了身子,抢声道:“那就麻烦你通禀太后娘娘一声,就说我萧迟要见她。”洛冰凝犹豫了一下,应道:“那好,你先吃点东西,然后我去请太后娘娘的示下,看她见不见你。”
见对方坐在床上无动于衷,洛冰凝规劝道:“就算你想见太后娘娘,也要有力气说话呀!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八成一阵风就能吹倒。你以为自己是大罗神仙啊,可以不眠不食。”萧迟只得下了床,由于两餐未进食,一个趔趄险些站立不稳。洛冰凝眼疾手快,赶忙上前扶住了对方,然后扶他坐到圆桌旁。
“来人!”房门被推开,方才那名侍女低首而入,快速收拾掉已经发凉的食物,从食盒里取出刚做的吃食。萧迟先喝了两口热汤,端起饭碗大口吃了起来,完全一副狼吞虎咽的样子。
洛冰凝坐到一旁,打趣道:“怎么样?两顿没吃是不是觉得饭食特别香?人呐,什么时候都不能跟自己的肚子置气,否则吃亏的只能是自己。”一番风卷残云,大半碗米饭已经下了肚子。
萧迟只觉身上立时有了气力,抹了下嘴道:“还想吃一点,可惜没什么可口的下饭菜。洛二小姐,能不能沾沾你的光跟下面的人说一下,再做两道菜端上来。想吃个红烧鱼了,口味重一点的那种。”
洛冰凝一听笑了,打趣道:“方才是谁还在闹绝食?这会子又想吃红烧鱼了。”扭头冲那名侍女吩咐道:“传我的话下去,让厨子们马上烹制。”那侍女应了一声,即刻退了出去。
萧迟望着对方意味深长地道:“洛二小姐,你也当大官了吧?我觉得你权力好大,整个宫里的人好像都很尊敬你。”洛冰凝笑了下道:“有吗?你看我这个样子像大官吗?自从进宫到现在为止,我没有任何品级,也无职衔,就是太后娘娘身旁的一名贴身侍女而已。”
二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方才那名侍女已经重新进来,托盘里端了红烧鱼等几样吃食,萧迟端过一碗米饭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吃得正起劲,忽见一道明黄色的光影飘了过来,千代寒霜显出了真身,扫了萧迟一眼,遂道:“看来有人谎报军情。方才听绝音说有人在闹绝食,现在一看不像嘛,萧公子吃得胃口大开啊!菜品不错,有好几样呢!”
洛冰凝只是微微俯下身子,旁边的侍女跪了下去。坐在桌前的萧迟不紧不慢地放下筷子,跪身下去:“草民拜见太后娘娘!”千代寒霜摆了下手,身后的侍女躬身退了出去。她又走到萧迟面前,言道:“萧公子,你的心上人是征南大将军,手握数万潜力师兵马,估计明日就会兵临城下。本宫不过是一介显力世界的太后,根本不是你心上人的敌手。你不必向我行此大礼,本宫承受不起。”
萧迟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望着对方道:“所以,太后娘娘就想到了将我扣为人质,到时就可以要挟征南大将军。”千代寒霜没有否认:“不错!这算是兵家的谋略吧。两方交战既有战场上的血肉相搏,自然还有战场下的斗智斗勇。本宫想赢下这场战争,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
话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用强调的语气道:“萧公子请放心,不管结果如何,本宫可以保障你的人身安全。毕竟你是我萧妹妹的亲弟弟,而且曾经在军械局当值,也有功于朝廷。”
“妹妹”!萧迟听了略感疑惑,千代寒霜解释道:“本宫已经与你的二姐姐结拜为异性姐妹。所以名义上你也算是本宫的弟弟了。”萧迟不屑地哼了一声:“异性姐妹?太后娘娘不过是想借着这个名义让我二姐姐替你拼死效命罢了。古往今来,多少阴谋家都使用过这种手段,不稀奇!”
“阴谋家”!多么敏感刺耳的一个词语!房间里因为这个词语,好像一下子冷静了下来。洛冰凝在一旁听了暗中捏了一把汗,适时地进言道:“太后娘娘,萧公子一连两顿没吃饭,饿得双眼发昏,神志不够清醒。方才的言语多有冲撞,您千万不要见怪。”当即走到萧迟身旁拉了下他的袖子,催促道:“还不赶紧向太后娘娘赔罪!”
萧迟毫不在乎地笑了笑,言道:“古语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娘娘贵为太后之尊,执掌显力世界权柄,度量肯定比宰相还大。不至于因为一句话就杀了草民吧?”
千代寒霜脸上浮出了一丝颇为欣赏的笑容,然后道:“本宫方才说了,无论结果如何,绝不会为难萧公子。更何况是一句话呢,若是如此没有度量本宫岂不成了那小门小户里小肚鸡肠的妇人了。”
洛冰凝长吁了口气,一颗提着的心方才落了下来。千代寒霜望着对方,续道:“萧公子,你方才所言不假,本宫确实希望你二姐姐能够效命于朝廷。因为她确实是显力世界里不可多得的一个人才!尚未谋面之前,本宫已经对她做过详细考察。她本是豪门大院的一名弃女,自小不受重视,后来机缘之下才成为了一名潜力师。入了潜力世界后,又一步步靠着自己走上了高位。她的忍辱负重、不择手段、远见卓识都让本宫很钦佩。在她身上,本宫看到了一个弱女子不甘命运摆布,不屈不挠抗争的影子。或许是同为女子的缘故,本宫在她身上找到了共鸣。”
对方语出真诚,慢悠悠的话语娓娓道来,显然是发自内心的阐述,萧迟、洛冰凝二人皆是凝神细听。
千代寒霜又道:“萧公子,你就踏踏实实在这里住几日,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找绝音。城外已经有了动静,领主委派你的心上人为全权谈判大臣,明日在城南的七里亭与本宫谈判。相信你们很快就可以见面了。”
萧迟思虑了片刻,推测道:“太后娘娘,想必您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如果谈不拢,就率领大军跟对方决一死战对吧?”千代寒霜表情严肃,没有隐瞒:“不错!凡事都要未雨绸缪,本宫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萧迟苦笑了一声,道:“想不到我苦心研发出来的利器居然要去对付阮姐姐的大军了,真是有些讽刺。对啦,我二姐姐有消息吗?”
“她现在家里给沈夫人过生辰,完事后会回来京都的。届时本宫会安排你们见面。”说完这句,千代寒霜站起身,作势准备出去,“萧公子,千万不要再绝食了。若是饿坏了你,到时候本宫无法向征南大将军交差的。”随即向前走了两步,身子化作一道无形的光影,疾速遁去。
洛冰凝走到圆桌旁,扫了眼已经发凉的红烧鱼等吃食,提议道:“要不要我让他们回炉热一热?”萧迟有些意兴阑珊:“你觉得我现在还能吃得下去吗?”洛冰凝劝慰道:“萧公子,你想多了。这是两个世界的纷争,与你无关。你我不过是个小人物罢啦,根本无法阻挡这场纷争的发生,所以还是静观其变吧。”
“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再绝食了。许久未见阮姐姐,我还要留着小命见她呢。”洛冰凝遂放心道:“那就好!你曾经有恩于我,我不希望看着你出什么意外。我先走了,有事可以随时让她们唤我。”随即自顾去了。
厢房里只剩了萧迟一个人,他闷坐了一会儿,高声唤道:“来人!”先前那名侍女走了进来,低眉顺眼地问道:“萧公子有何吩咐?”
萧迟扫了眼桌上的吃食道:“把这些都撤下去。晚膳我想吃鸡丝面。记住!鸡汤不要太浓,否则腻得慌。”那侍女听到他愿意主动进食了,自然很开心,满口应道:“好的,奴婢待会儿就跟厨子说。”麻溜地收拾了杯碟碗筷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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