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知文到贺氏的院子的时候，贺氏屏退了婢女们，请颜知文坐下后这才徐徐将事情说了。
颜知文下意识就怒而起身拂袖道：“绝不可能，成壁性子最柔弱，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贺氏却不慌不忙道：“成壁从前是性子柔弱不错，可这几年她都在养在外头，老爷就敢确定她还是从前的她。”
“老爷难道就不觉得这孩子现在的脾性和以前有些许不同吗?”
贺氏的话让颜知文原本坚定的内心有些动摇起来，这段时日他不是没感觉到颜成壁对他的态度疏离了很多，他也曾怀疑是自己对她投的关心少了的原因，可每每他向那孩子表示亲近，对方就做出一副淡漠寡言的态度。
虽然心中动摇但他面上还是否定道：“不，这样败坏门楣的事情，我还是不能信她能做出来。”
贺氏却上前道：“老爷现在不信?可别等哪天事情败露可就来不及了。”
她出主意道：“老爷不如自己前去探个究竟，是真是假瞧了便知道。”
听到贺氏这样讲，颜知文心神一动，他当即厉声道：“今日的事别传出去，尤其是老太太那里。”
贺氏掩下欣喜忙正经应下，等差人送颜知文出去后才得意一笑，今日她就要颜成壁此后翻不了身。
贺氏是了解颜知文的，知道对方最注重名声，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这件事过后颜成壁肯定会得到颜知文的痛恨厌弃，到时候她就可以“好好”为颜成壁选一门亲事把她嫁出去，就算是老太太再喜欢她也救不了她。
……
秋月楼人来人往，他不好弄出太大的动静，只能让小厮偷偷向掌管的打听着，忽的另一个小厮拉住他往楼上一指道：“老爷，那是不是三姑娘身边的望月?”
颜知文抬头望去果然在二楼栏杆处看见颜成壁身边的婢女望月，他当即怒火中烧就冲上了楼，而那婢女也瞧见了他，等他到面前后后忙跪下道：“见过老爷。”
他看向那婢女旁边的几个女子，显然也是奴婢装扮，面色之中却颇有高傲的神态，他只得低声问探月：“你家姑娘在里头?”
见望月点头，他当即怒道：“和她在一起的是谁?”
没想到望月却摇头道：“奴……奴婢不敢。”
听见“不敢”颜知文心中怒火更甚，当即就要抬脚一脚踢上望月的肩头，却没想到望月身后的婢女将其一拉，害的他一脚踢空，若不是身后小厮及时扶着，只怕要滑倒出丑。
婢女中领头的那位冷笑道：“颜大人，你若执意进去，只怕我们主子得罪不起。”
颜知文听见这话只觉得对方在威胁自己，事关他颜氏一族的尊严，他怎可轻易受人挟制，当即就要冲进去，就在这时房间门从里头打开，颜知文瞧见出来之人后当即神情一震，然后着急忙慌拱手行礼道：“见过师母。”
出来的正是当朝大儒秦文的妻子崔氏，颜知文年少读书时也曾得过秦文几句教导，所以尊称崔氏一声师母倒也没错。
只见崔氏容貌寻常气质却非同一般，一举一动都颇有大家风范，如今只是淡淡道：“起来吧。”
颜知文抬起头犹豫道：“师母……怎么在这里?”
崔氏平静道：“你应该知道我如今是负责教导明珠公主的女史。”
她这话一出，颜知文当即就面色一白，他惊疑不定的看向她身后的厢房道：“师母是说……明珠公主在这。”
“是。”崔氏淡定应下，她的眼神轻轻落在他身上道：“公主不但在这，而且正与你府上的三姑娘相谈甚欢。”
“颜大人，你还要冲进去吗?”
因为崔氏这句话颜知文只觉得浑身如冰窖般寒冷，他是万万没想到和颜成壁在一起的竟然是明珠公主，震惊之余又有一丝侥幸，侥幸崔氏出来阻止了他，不然冲撞公主就是大罪了。
正当他尴尬之际，突然只见颜成壁从崔氏身后的房间出来，看见他便眼睛含泪道：“女儿不该瞒着爹爹私自出府，求爹爹恕罪。”
说着便屈膝要下跪，颜知文怎么敢让她大庭广众之下闹出动静，便忙伸手扶住她，崔氏淡淡道：“这外面也不是说话的地方，颜大人不如一起进去。”
颜知文讷讷应下，知道要面见公主，当即整理了衣冠，这才跟着崔氏进去，颜成壁则走在他身后。
他无暇再顾及她的事，反而忐忑不安的低着头，等崔女史停下了脚步，他只听见一阵脚步声走近，有女声冷若冰霜道：“颜大人?”
他心中一颤，匆忙朝人声处行了拜礼道：“臣见过殿下。”
对方轻轻应了一下淡淡道：“大人起身吧。”
他这才起身抬头，却只见坐在主位椅子上的是一个相貌俊秀的少年郎，但细瞧眉眼之间的确有几份柔美，相貌更是与当今天子有几分相似。
明珠公主轻笑：“大人应该知道本宫一向爱男装吧。”
颜知文慌张道：“臣当然知道，臣……只是没想到小女见的是殿下。”
说到颜成壁，明珠公主面色柔和招手道：“成壁，到本宫这里来。”
颜成壁忙上前站到了她身边，明珠公主拿出帕子替她轻轻擦拭掉眼角的泪珠，她这才转头朝颜知文道：“是本宫让成壁不要将我二人相识之事告诉你的。也是本宫鲁莽，不该擅自私带成壁出来，还请大人原谅。”
颜知文听了明珠公主这番话忙道：“臣不敢，公主为君，君为重，臣为轻，小女理应听殿下的话。”
明珠公主点头，话锋却一转道：“不过本宫倒是又有些好奇，往日本宫来找成壁玩，总是不出什么差错，怎么今日颜大人就找来了。”
颜知文一下子就汗流浃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还是颜成壁轻声道：“这家的桂花糖很好吃，父亲知道我喜欢吃桂花糖，许是来帮我买桂花糖的，是或不是。”
“是，是。”颜知文连忙应下道：“臣忆及小女爱吃桂花糖，便来这里买糖，因瞧见了小女身边的婢女望月，这才一时担心失去了分寸。”
明珠公主微微笑道：“大人真是爱女心切，只是本宫还没和成壁还没玩够，这……”
颜知文明白她的意思道：“公主若喜欢，尽可以留下小女相伴，臣这就先走了。”
明珠公主含笑应下，这才让他退出去。
颜知文退出去下楼时方觉后背发凉，腿脚也是酸软不堪，小厮扶住他疑惑道：“老爷要去哪?不找三姑娘了吗?”
去哪?颜知文后怕不已，刚才要不是有成壁帮他解围，他只怕就被后院里那些蠢货害死了。
当即压下心中的怒火道：“你去买份桂花糖，然后咱们回府。”
……
等颜知文走后，明珠公主端着的姿态这才放松笑道：“老师，你看我今日表现怎么样?”
崔女史温婉笑：“殿下表现很好。”
又看了眼旁边依旧泪眼朦胧的颜成壁，她淡淡道：“臣的任务既然已经完成，这便回宫向太后复命去了。”
等她出去后明珠才牵着颜成壁的手坐在了榻上道：“好成壁，别哭了，今日之事不是解决了吗?”
颜成壁轻声道：“我只是没想到父亲竟然真的这般不信我。”
若是信她，就该等她回府把一切讲明白，而不是像刚才那样带人就要冲进来。
索她也早看清楚了颜知文的本性，如今虽然是心酸，却也没有难过到落泪的地步。
落泪是为了应付颜知文，如今颜知文走了，她也便拭去了泪水执起明珠公主的手笑：“还得谢谢殿下，不然我只怕真要落下一个私通的罪名了。”
“本来就是没有的事。”明珠公主笑道：“要是没有我，哪里会有这么一遭。”
“不过，我若是男子，能与你这样的美人私通，便是死了也愿意了。”
公主说话无拘无束，颜成壁却红了脸：“殿下怎么胡乱说起话，教人听见了该笑话您呢。”
明珠公主一声笑过，然后才挽着颜成壁的手道：“还好今日我来见你，不然你一个弱女子怎么处理这样的事。”
几日前她在宫中收到雁儿让人递进来的消息，知道了颜成壁邀她相见，信中还特意让她带上教授她的崔女史。
她毫不犹豫就带人赴约，等和颜成壁碰面后对方才把遭受误会的事情和她说了，颜成壁当时就忐忑道：“只怕家里那位甘姨娘会和嫡母说这件事，所以还请崔女史上门帮我解释一下。”
元明珠当然同意立刻让崔女史前去解释，只不过她又听颜成壁说起自己从小到大还没去过秋月楼，她就想着先带着对方去秋月楼游玩稍后送她回来再解释也不迟，没想到碰见颜知文，倒是阴差阳错帮她解决了这件事。
临别的时候，元明珠亲自送她回府，这次不是走侧门，而是直接走了正门，下马车时对方亲自给她带好了帷帽低声道：“你家里那些人都一肚子坏水，你有什么事尽可以让雁儿报给我，我一定会帮你，就算我帮不了，我求母后求皇兄都可以。”
听见元明珠赤忱的话语，颜成壁心中的愧疚愈甚，她鼻尖一酸道：“殿下对我这么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
元明珠却笑道：“这辈子你只要不骗我，不背叛我，我们就永远是好朋友。”
颜成壁听着她这番话心中五味杂陈，隔着白纱她落寞想着：谎话不知道说了多少个了，若是能一直瞒下去还好，若是一日被明珠得知，只怕对方一定饶不了她。
她现在唯一能做到的便是不背叛对方了，等到之后为她成一两件事，是否也能将功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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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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