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皇帝就能改变南疆的境遇吗?”
良久,叶镜听到对方问道,声音似悲似叹。
不能。
叶镜很清楚,这不是杀几个皇帝就能解决的问题。
但死去的族人们,需要一个公道!
罪首不诛、难解心头之恨!
“先杀皇帝,再把你们这些皇子一并杀了。改朝换代也未尝不可。”
叶镜话语过于惊世骇俗,萧旻听罢不住呛咳起来。
“咳咳咳……”
狠话归狠话,叶镜还是松了松手上力道。
萧旻将抵住自己要害的武器推开了些,因剧烈咳嗽而微微喘息道:
“还不够,再把一应仇视南疆的官员、百姓都杀一遍,才好永绝后患。”
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你说得对。”
叶镜松开钳制,将峨眉刺脱下缓缓搁在桌面上。
“你与我合作,我便放他们一马,如何?”
看似询问,却是以不容拒绝的语气说出来。
手指在萧旻脖子上伤口处轻轻抚过,喃喃道:“又流血了。”
萧旻觉得被触碰到的地方又凉又痒,心里酥酥麻麻的,像无数虫蚁爬过,一寸一寸啃噬他的神智。
“你想干什么?!”
男人变了脸色,眉头紧皱急声道。
“我们合作,我助你夺得皇位,你放南疆百姓一条生路。”
叶镜一开始的目的就是逼迫他合作。
做的一切不过是看他高洁傲岸、宁死不屈的模样不顺眼。
她要想打破他的心如止水,摧折他的一身傲骨,让他臣服。
他不过是笃定自己不会真的杀他、所以有恃无恐。
但除了杀人之外,她有的是别的威胁人、控制人的手段。
“咳咳咳……为什么是我?”
对方似乎不解。
外面搜寻的人正在拼命敲着院门,叶镜没时间过多解释。
在萧旻惊骇与困惑的目光中,叶镜飞快用峨眉刺将自己的左手腕划开。
用沾着他鲜血的手指,吸引出一条蠕动的血红色小虫。
小虫爬到莹润的指甲上,纤白玉指托起虫子再度覆上对方脖颈。
虫子见血后精神抖擞,飞快从萧旻伤口钻了进去。
叶镜欣赏着对方脸上的恶心与嫌弃。
这种摧毁与掌控一切的感觉,让人愉悦。
“这是同命蛊,我死了你也活不成。”
“从现在起,你得听我的。”
叶镜居高临下道。
“咳咳咳……”
“既是同命,那我死了岂非连累姑娘一条命?”
“子蛊死,母蛊依然能活。”叶镜言简意赅。
“如此我就放心了,我乃命不久矣之人……”
“烦请姑娘杀了我吧。”
萧旻一副引颈就戮的姿态。
既是合作,怎能低人一头?
哪怕一无所有,他还可以鱼死网破。
久久敲击不见回应,院门被撞开,霎时火光照彻。
“姑娘快些动手吧,他们要进来了。”萧旻好意提醒道。
叶镜当然不可能杀他。
“这个老奴的命,你也不在乎了吗?”
“唉,原是我连累了他。我要出了意外,他活着免不了受罚,生不如死。劳烦姑娘杀了我之后也一并送他上路吧。”
叶镜:???疯子
不理会对方的惺惺作态,叶镜直接抓起萧旻,出门和众卫兵对峙。
“放我离开,不然我杀了他。”
禁军统领不敢轻举妄动。
“咳咳咳……你们不要……”
话到一半,叶镜在他耳旁小声说了一句:
“云中三万将士,你也不在乎了吗?”
萧旻听罢,余下的话都咽了回去,一双星眸怒瞪对方。
愤怒褪去,一种苍凉的挫败感从心底滋生蔓延。
他深知再如何使尽手段周旋都失去了意义。
他并不是真的将生死置之度外,也做不到无欲无求。
她知道。
她知道自己的心思。
她提起这件事,甚至不是威胁,而是阳谋。
萧旻自嘲。
自己一定会入局的。
她有仇要报,自己又何尝不是有冤待雪?
可是云中三万将士等得太久了。
萧旻抬眼望西北天际,眼中是深深的悲怆。。
被挟持之人变得异常配合,叶镜很满意。
禁军统领错误领会萧旻的命令,以为让他们“不要过来”,当下也不敢靠近。
叶镜一步步退到院墙边,外面是无尽山崖。
“记住我们的合作,我还会再来找你的。”
叶镜留下一句话,便轻盈朝山崖掠去,身形渺茫于夜色中。
*
姜府,此时已近丑□□上众人都歇了。
叶镜熟门熟路地进入芳菲院,丫鬟早在寝屋门口等着她。
“圣女……您受伤了?”
丫鬟担忧的声音传来。
“不碍事。”叶镜轻轻合上门,回头问半梅,“我今晚出去,没人发现吧?”
“我用了迷药,天明她们才会醒来。”
叶镜提步往内室走去,一边吩咐道:“守好外面,我进去看看她。”
“以后,要称我小姐。不要露出破绽。”
“是!”
叶镜按下墙上的一处机关,书架后的半面墙开始旋转,其后是黑洞洞的楼梯,不知通往哪里。
穿过幽暗的通道,叶镜来到一处密室。
此间雾气缭绕,几颗夜明珠嵌在墙壁上,照得光彩堂皇。
密室中间是一张寒玉冰床。
一名紫衣少女安静地躺在上面。
少女双眸紧闭,唇色苍白,长而微卷的睫毛投下细密的影,格外沉静。
叶镜在床前俯身蹲下,轻轻抚摸少女的脸庞,然而少女没有任何反应。
她只是中毒了。
等毒拔完,她就能醒来。
叶镜摘下面纱,红唇轻动,似乎在和少女说着什么。
尽管对方什么也听不见。
若有人在这里就会发现,叶镜此时的脸,和躺在冰床上的少女,几乎一模一样!
而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姜府二小姐,姜令瑄。
事情还得从三日前说起。
三日前,叶镜刚到京城,恰逢姜家夫人小姐们前去龙泉寺上香。
叶镜一路暗中跟随她们,救了坠崖的姜令瑄。
后续就是姜令瑄躺在密室里,而她成了别人眼中的“姜令瑄”。
有了这个身份,她之后的行事会方便很多。
就像这回,虽刺杀失败,但她自信朝廷查不到自己头上。
半梅在外面等了两个多时辰,直到天将明时分,叶镜才从密室里出来。
只见她肉眼可见地憔悴了几分,脚步沉重虚浮,面色苍白,唇边沾染一丝血迹。
半梅心疼地扶住自家主人到榻边休息,又去打了热水默默为她处理手臂上的箭伤,最后换上一身闺阁小姐的服饰。
一切都很完美。
半梅进姜府三年,一直是姜令瑄身边的丫鬟。
如今谁又会质疑叶镜的身份呢?
她如今需要做的就是利用姜令瑄的身份之便,隐藏好自己,等待时机。
*
甘泉宫这边也是一宿不得安宁。
建元帝听说四皇子被刺客劫持受了伤,派身边大内官来表示了关心。
萧旻躺在床榻上,难以入睡。
脑海中一直盘旋着当时叶镜在他耳边的低语:
“你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命,云中三万将士的死后名,你也不在乎了么?”
不在乎?
怎么能不在乎!
他们是整个大祈的英雄,不该至死都背负骂名,埋骨异乡。
更何况三万军士的将领,是他的亲舅舅。
若不是昔年卫家一案,母后……母后也不会死,自己也不会一副病体残躯,只能在这行宫韬光养晦。
正如那位圣女需要他这个皇子身份,他也需要她的助力,打破目前的僵局。
同命蛊……
萧旻抚上脖颈的伤口,那里已经结痂了。
伤口不觉痛,反而是左臂隐隐传来痛感。
电光石火间,他脑海中闪过一些片段——
痛感传来的地方,正是那位圣女受伤之处!
所谓同命,性命相连,原来痛感也相通。
她死了,自己也活不成……那自己受伤或是死了,对方是否还能安然无恙?
萧旻保持怀疑。
至于合作么,他拭目以待。
*
次日,用过早膳不久,姜家几位姐妹一齐来芳菲院探望二小姐姜令瑄。
叶镜努力扮演好姜令瑄的角色。
据半梅所说,姜令瑄性情孤傲清冷,与府里其他姐妹都不太亲厚。
所以此时叶镜表现得并不热络,多说多错,沉默是最好的伪装。
眼前三位姐妹外形和气质上各有特点,不难分辨各自的身份。
与此同时,叶镜不动声色地从她们的对话中获取信息:
比如五小姐因她坠崖吓坏了,这会儿病着不能来;
而继母孟氏也因为看管不力被老夫人一番责备。
然而,有一道视线从进门开始便一直在她身上打量。
视线的主人十六七岁的年纪,一袭浅杏宫缎牡丹裙,明眸善睐,光彩照人。
姜府三小姐姜令瑶,姜令瑄同父异母的妹妹。
视线充满探究,说不上友好或是恶意。
自己的伪装不说全无破绽,但也不至于一个照面就被轻易识破。
这位姜三小姐如此看着自己,若非心里有鬼,就是实在敏锐!
可那又如何,人的性格会变。
从今以后她就是姜令瑄,姜令瑄就是她。
没有证据的事情,任谁怀疑,也只能是怀疑。
叶镜以最接近“姜令瑄”的状态回视对方,疏离中带着些许疑惑。
姜令瑶对上叶镜的目光,得体一笑,从丫鬟手里接过食盒道:
“这是母亲特意吩咐厨房熬的汤,二姐坠崖受了惊,又落了水,得好好补补身子才行。”
姜令瑄并不待见这位继母,叶镜只让半梅接过,放到一旁。
“二姐好端端的怎会坠崖呢?幸好没掉到底,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说话之人怯生生的,细声细气,是府中四小姐,姜令瑄的庶妹。
个中深层的缘由她还不清楚,但姜二坠崖的经过她却是全程目睹了。
何来幸好?
如若不是自己及时出手救下,姜二已经尸骨无存了。
而害姜二之人,正是那位“吓坏了”的五小姐。
动手之人是姜五小姐的丫鬟,可谁授意的显而易见。
什么仇怨,竟然枉顾姐妹之情,下此狠手?!
想到姜令瑄身上的慢性毒,叶镜心里更是无名火起。
有过当罚;有罪当诛。
错就是错,无论是谁,做了错事,都要付出代价。
若姜家不能给姜令瑄一个公道,那便由她代劳。
“是五妹妹推的我。”
叶镜苦思,皱眉,难以置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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