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弗勒斯脸色像吞了一整只蟾蜍,阴沉道:“请吧,救世主先生。”平日低沉的声线冰得像缠上脚踝的毒蛇。
哈利打了个寒颤,努力降低存在感,恨不能把自己缩成鹌鹑。
二人走进家门。
西弗勒斯把母亲的屋子留给哈利,交代好客厅书柜的暗门位置便撒手不管。他今天刚好有些累,简单洗漱完直接睡下了。
哈利还是第一次正式进入这间房子,他感到有些新奇。他兴奋地在屋子里四处转了一圈,这才慢悠悠地走到自己房间门口。
这间房旁边有一个小浴室,洗澡很方便。
房间陈设很简单。一张单人木板床,一个五斗柜,衣柜、书柜各一组,还有一套桌椅。除此之外,房间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布置的像雪洞一样。
黑褐色的窗帘搭在窗边。一盏点着蜡烛的灯从天花板上垂落下来,洒下一圈黯淡的光晕。
哈利打开柜门检查,发现柜子虽然旧,里面却没有蛀洞。柜子背后挨着墙纸,已经看不清楚颜色。
不过哈利本来对住宿条件要求也不高。他发现窗户还算大,视线也不错,玻璃擦干净的话晴天太阳应该能透进来。到时候清理掉院里堆放的杂物,一拉窗帘就能看到院子,心情会舒畅很多。
现在情况起码已经比哈利预料的要好。哪怕仅仅出于责任,当自己的生命绑上救世主的安危,责任心重的斯内普应该不会主动选择求死。
真好,哈利轻轻笑起来。
男孩本就长得俊美,挺秀的鼻梁,翠绿色的眼睛像两泓深湖,稍稍一弯,如一股微风吹皱满池波光粼粼。扬起微笑,更是春风栉沐,叶点涟漪。
之前自己还以为会遭到教授报复呢,哈利想。类似被扔到楼梯或走廊上睡什么的。
不过现在看——教授也没有那么小心眼。哈利不禁被自己逗笑。胡思乱想什么呢。
还是先打扫房间吧。
他挽起袖子。
两小时后。
擦完了。哈利微笑。
不过还不能休息。他上次进西弗勒斯家里时破坏了阁楼。哈利想着教授事后估计一个人清理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决定帮忙整理一遍。
哈利站起身。宅子年久失修,老旧的木地板踏上去吱呀作响。哈利不想吵醒教授休息,尽量避开木板拼接处上楼。
他小心竖起耳朵,一路没听到斯内普房间传出声音。哈利于是放下心,往阁楼扔一道“闭耳塞听”,开始大展身手。
……
“呼——”
哈利长吐出一口气。他抹掉额头的汗水,打算今天先打扫到这里。
刚刚他累得都差点在刚拖好还湿着的地板上绊倒,手臂也有点没力气。
看来今天活动量还是有点大。
阁楼积的灰尘都已经清扫干净,破损的衣服物品分出来装进一个大纸箱,到时候问问斯内普哪些有必要留下,剩余的就扔掉。
书籍都没动,哈利只是把他们收集起来放到一边,计划明天再摞起来另放到空纸箱里。看着面前窗明几净的房间,哈利非常满意自己的劳动成果。
哈利下楼回到房间,出了一身汗,他打算冲个澡再去睡觉。
洗头的时候,他隐隐约约觉得心里不舒服,还有点想吐,好像还有什么声音。
出于某种直觉,哈利觉得自己要去看看。他迅速冲掉头发上的泡沫,抓起魔杖冲出浴室。
声音还在响,木板嘎吱嘎吱的声音听得人牙酸。
声音是从西弗勒斯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而教授还在休息,
——是第三个人弄的声音!
有人进了屋子!
哈利慌了。
谁进来了?!
他为什么不知道!
西弗勒斯有危险!!
“西弗勒斯!!”
哈利目眦欲裂,他这辈子决不允许有人把斯内普从他身边带走!绝不!
哈利冲到房前。门锁着,他迅速扔过去好几道开锁魔咒,门竟丝毫未动。
该死的,这种魔咒他没见过!
危急关头,哈利杖尖对准木门,直接低吼:“粉身碎骨!”
门应声化为齑粉。哈利冲进去,
床上有一道人影。他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
“加强荧光闪烁!”哈利本来打算让闯入者暂时失明,把握先手。但他借光看去,屋子里没有别人。
西弗勒斯穿着睡衣,好好地侧躺在床上。床边有一滩液体。
他在抖。
西弗勒斯削瘦的躯体几乎弯成一张满弓,整个人缩在被子一角,喉咙发出细小的类似小动物的泣声。他身下的床板发出难听的吱嘎吱嘎声。
哈利赶紧施“诺克斯”关闭荧光闪烁,打开灯,然后跑到西弗勒斯床边。
哈利扶斯内普侧坐起来,让他靠到自己怀里。
不看不知道,他上手一摸后者的后背,才发现对方的睡衣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西弗勒斯半睁的眼睛瞳孔放大,眼神没有焦距。他牙关紧闭,整个人都在无意识地筋挛。
“教授,斯内普教授!醒醒!快醒醒!”哈利试图唤回斯内普的神志。
他不敢用力,只能轻轻摇晃后者肩膀:“我是哈利!西弗勒斯!醒醒!别咬紧牙!把嘴张开,张开一下好吗?!”
西弗勒斯现在陷入半昏迷状态,需要外界唤醒意识。哈利万分庆幸自己逃亡后专门学习过这方面的书。
他轻柔地按摩斯内普的四肢、手掌、足底等敏感部位,同时在对方耳边低语,努力模仿记忆中妈妈的语调:
“斯内普教授。西弗勒斯·斯内普。我是哈利,哈利·波特。我有一双绿眼睛,和我妈妈一样。”
“我妈妈是莉莉·波特,也叫莉莉·伊万斯。你之前和她是朋友。你们一起长大,你还记得她吗?”
……
哈利讲得口干舌燥。眼见着唤醒无果,正准备把教授直接送到圣芒戈时,耳边终于传来另一道虚弱但咬牙切齿的声音:
“别讲了,哈利。我听见了,听见了。我醒了。别说了。”西弗勒斯一字一顿。
而哈利几乎喜极而泣。
他侧过头,西弗勒斯正极度不满地瞪着他,愤怒于自己竟然和一名波特姿态如此亲密。
他皱着眉,企图从哈利怀里离开。无奈四肢实在过于乏力,稍微直起来一点就脱力重新倒回去。哈利被吓了一跳,连忙手忙脚乱重新把斯内普抱好。
盯着后者依然冷汗涔涔的额头和苍白的脸色,顾及病人的心理健康,哈利选择用商量的口吻试探:“西弗勒斯,你哪里不舒服,我们去圣芒戈看看吧。”
看看,波特。烦人的波特。典型的波特救世主情怀,愚蠢,自得其乐,认定别人一定会为他感恩戴德。
西弗勒斯翻了个白眼。
然而他刚勉强清醒过来,此时实在没力气抗拒。他只能默认被哈利扶起来幻影移形。
果然遇上波特准没好事。西弗勒斯浑浑噩噩地靠在哈利肩头想。
———
半夜西弗勒斯是被痒醒的。脖子上纳吉尼咬的伤口还在恢复期,泛起细细密密的麻痒,就像有几百只蚂蚁四处噬咬。斯内普咬紧牙关,十指死死抠紧枕头,努力不去抓挠影响愈合。
西弗勒斯此时还有心思嘲讽。他最擅长的就是忍受。
可惜今天好像格外倒霉。
“呃—”左腿突然传来一阵钝痛,腓骨像有把锤子重重往上砸。第一下西弗勒斯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
锤子又往下砸第二下,他疼得一激灵,想起那里之前被三头大狗路威咬伤。锤子不厌其烦地砸,一下又一下,越来越疼。咚,咚,咚。他忍不住把腿抱起来。
祸不单行,全身皮肤数不清的小伤口也开始针扎似的刺痛。
熬制魔药总有失误的时候,偶尔会留下伤口。不过都是小伤,不严重。
以前没当回事忍忍过去,现在却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钝痛不会一直保持一个疼痛度,只会慢慢增强,自己还有喘息的时间。
疼,好疼,怎么今天这么疼。难道是效忠伏地魔那个疯子时被钻心咒击中次数太多导致产生了幻痛?
西弗勒斯尽量忽略疼痛,分出一丝注意想。
……
第一波剧痛终于熬过去。西弗勒斯全身肌肉因为长时间的紧绷开始泛酸,乳酸堆积到一起,四肢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他想爬起来去魔药室找药。
结果还没直起身,突然间感觉天旋地转,一股恶心感突然涌上喉头。
想吐。
斯内普闭紧嘴巴,仰头暂时止住堵在喉咙的液体,他用双手攥住床角,努力把头伸出床边:
“呕——呕——”
西弗勒斯今天没怎么吃东西,吐出来的全是胃里的酸水。
他趴在床边。舌根依然不自主往上翻卷干呕,胃袋里像被人放了一个吹好的吹宝超级泡泡糖,胀得他几乎呼吸困难。不停的打嗝打断了他的呼吸节奏,生理性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
西弗勒斯视线中已经出现黑点。
见再吐不出东西,他聚起力气慢慢一点点挪回床,捂着肚子。
浑身没有一处不痛,又疼又涨又麻又痒。西弗勒斯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蜷缩在床上,大脑自动开启保护机制。意识慢慢变得模糊。
陷入昏迷前最后一刻,他迷迷糊糊地决定:以后还是按时吃饭吧。
————
西弗勒斯睁开眼。
白色的房间,一轮白蒙蒙的光圈悬在他头顶。那是病房的吊顶灯。
他在圣芒戈。
周围没有病人,一间单人病房。
西弗勒斯转动脖子。波特不在,可能出去了。也是,在医院救世主很安全,用不上他的保护。
胃好受多了,右手打着点滴,左腿也不疼。他左手摸上脖子,指尖接触到有些粗糙的质感。
换了新纱布,透气性应该不错,避免抓挠感染。
太阳穴醒来后依旧在嗡嗡地刺痛,像有根针来回挑拨神经。所以确认好安全后,斯内普重新闭上眼睛养神。
西弗勒斯·斯内普是战争中最凌厉的血刃。刀刃一往无前,只要花费心思,他能在任何一个地方获取荣耀。
他太强大了,所以总是一个人。
长达几十年在黑暗中行走,西弗勒斯早已习惯独自一人。旁人只会向他贪婪地索取,然后随意降下嘲弄和远离。
还要别人做什么呢?不会有人比西弗勒斯更明白,忍受不会孕育甘露,只会酿出苦果,一颗一颗压在心头,直至重得人喘不过气来。
战争后他完成了对莉莉罪行的救赎。他原打算追随她离开,不过要先等事务处理好。
过早的死亡会被魔法部视为绝佳把柄,那些战争一和平就冒头的老狐狸一定会大书特书抹黑斯莱特林的名声,加速后者的衰退。而他身为学院院长,到底难辞其咎。
在死亡之前,他会钻研魔药和魔咒,享受这段难得专注知识的时光。
本来一切规划得很顺利,他拟好的辞职信还放在办公室桌上。可是阴魂不散的波特,有一个莽撞的波特横冲直撞地冲进来,完全打碎了他的计划。
烦人的救世主,自以为是地破坏他人生活,和他父亲詹姆·波特几乎一模一样。
他一定洋洋得意地大笑,庆祝自己终于成功恶心到了教授,那双沙弗莱石般的眼睛会令人作呕地眯成一条缝。
但他是莉莉的孩子。
西弗勒斯沉重地想。绑上男孩的安危,该死的,他不能拒绝这份责任。
算了,等食死徒都落网后再做打算吧。
西弗勒斯最终决定。
反正和往常一样,唯一被放弃的就是他那一文不值的自由。它嬉笑着又往后跳开一步。
仪式还是有点双向效果的哦,有人发现吗[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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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蜘蛛尾巷的第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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