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力化作落雷降下，穿透鬼气所形成的浓瘴，尽数劈在青年的尸体上。
神秘人在落雷降下的前一刻手指微勾，将燃了一半的纸人收进袖内。他后撤半步，仰头看着鬼气在一道又一道金色落雷下渐渐溃散，面具后的眼睛微微眯起。
这样声势浩大的神雷，也不过是暂时劈散鬼气。而东北方鬼气仍在往此处来，不知何时才会结束。
广棣村位于山中，四周山脉绵延，唯东北口有缺。《神异经·中荒经》有言：东北有鬼星石室三百户，共一门，石傍题曰鬼门。
正合了以这一带山脉所造就的“开鬼门”。
以天然之势叠加此地神庙与村民数百年的供奉……这些鬼气恐怕没那么容易解决。
这样想着，他便看向沈沂之：“落完八十一道神雷，你这具身体的灵力会耗尽。到时鬼气未根除，你要如何？”
沈沂之正起势收剑，闻言讶异挑眉：“你怎么知道是八十一道神雷？”
自知失言，神秘人立即闭口转过头去。
沈沂之心知这人身上问题一大堆，但眼下不是追问的时机，只好作罢。他收了法剑，面色发白，神情却很从容：“我瞧你深藏不漏，待到神雷落完，鬼气除了大半，你总能解决后续的小……”
麻烦二字未出口，青年尸身变故突生！
本已被神雷劈散的鬼气突兀聚拢，凝缩成拳头大小，在神雷落下之时竟随之冲入结界，不过瞬息就已没入青年胸口。
沈沂之口中未完的话转了个弯儿，变成了一声短促的粗口。
神秘人声音悠悠：“现在不是小麻烦了。”
“这种时候废什么话！”沈沂之从乾坤袋中摸出一沓符纸，近乎咬牙切齿地看着复又“活”过来的青年尸体，“这么多鬼气，背后的疯子也不怕撑死那狗屁邪神。”
以鬼气入人身，多是献祭肉身，请“神”亲临的邪术。
自从地府鬼门关被封，便无神能以此法降临人间。而现在，这个“人”要请的“神”，只可能是那所谓的陀灵道尊。
那陀灵道尊……究竟是原本就存于人世的东西，还是被这广棣村人为养出来的邪祟？
沈沂之无法确定，更不敢轻敌。
神秘人往前一步，长袖一振，袖中一法尺滑出，被握于掌心。
法尺长一尺二寸，宽一寸二分，厚八分，四面皆用小篆刻字，涂以金粉，隐有灵光。
“天蓬尺？”沈沂之一眼瞥过去，咂舌，“还是黑桃木？”
这年头的方士底蕴都这么厚了？这岂不是显得他这个鬼神很没有排面？
神秘人语气温吞：“你先退后。”
“我真的很讨厌有人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沈沂之啧了一声，抬手抚过天眼，口中低念，“拜请五殿阎罗王，请除封印。”
神秘人看他一眼，见人已入定，猜到他大概率正在通过契约法阵类的东西和地府的阎罗王交涉，于是主动上前，对上缓缓落地的青年。
青年的身体在以诡异的姿势扭曲、伸展。
鬼气在他的身体里疯狂涌动，将他身上许多地方顶出一个高耸的锋尖，又在许多地方压出一个可以看清骨头形状的深坑。
那些鬼气好似下一秒就要顶破薄薄的皮肤喷涌而出，但最后却都归于平静。
青年睁开了眼睛。
他完全变了一个人，五官端正，眉眼低垂。身下是千叶青莲，左手宝珠绕腕，右手持着根金色锡杖，戴毗卢帽，披金红二色交错而成的袈裟。
神秘人大为震动，口中喃喃，犹有不信。
“地藏王？”
不等神秘人思索为何鬼气请来的是地藏王，“青年”动了。
黑色火龙呼啸而来，神秘人无半分躲避之态，天蓬尺迎上火龙，左手手腕一抖，几道灵符随之甩出。
“无上玉清王，统天三十六，九天普化中……”
他的声音沉而郑重，掌心紫色雷光浮动，借着五雷神咒之势一掌拍出，配合挥斩的天蓬尺生生将火龙截断。
“鬼气缠身，因果混杂。”他看着面目慈悲的“地藏王”，语气很冷，“披着一身假皮，就以为自己是菩萨了么？”
“地藏王”并不看他，目光透过他落在后方入定的沈沂之身上。
那双仁善到好似能包容万物的眼中顷刻间被滔天恨意取代。
“沈沂之。”他的声音似从地狱而来，空茫又阴冷，直让人忍不住发抖。
神秘人侧跨一步，将沈沂之完完全全挡在了身后。他迎上那怪物的视线，眼中情绪几经变换，最后落成了然的憎恨与无尽杀意：“是你。”
“你竟然还活着。”大约是恨极，他的声音有些变调，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字符，“还换了这样一身皮……”
“地藏王”的目光终于落在他身上。他微微张口，利齿横出，那张脸倏然间变成非人非兽的怪物模样。
“我记得你。”他说，“风韶旭。你……”
天蓬尺横向挥出，斩断了“地藏王”未尽之言。
“你竟然还活着！”风韶旭眼中恨意深重到要凝成实质，飞身上前，周身灵符翻飞，齐齐往“地藏王”身上打去。
二人交手拆了几招，谁也没占得上风。场面焦灼之时，他袖中突兀钻出个纸人，迎着“地藏王”劈出的掌风攻了上去。
与先前那几个纸人不同，这纸人矮胖圆滚，一张脸画得极有神韵，只一眼看去，便能透过那咧开的嘴角看出几分憨傻天真的意味。
风韶旭眼神震动，长袖一卷将那纸人扯回来，口中喝道：“你出来干什么！”
那纸人表情呆呆，似要说话，见“地藏王”扭身从一侧掠过，一掌劈向还在入定的沈沂之，急得啊啊两声，想要去拦，却被袖子卷着动弹不得。
风韶旭急步后撤想要回护，却已来不及了。
他眸光震动，张口呼道：“沂之！”
带着寒光的剑刃从一侧横出，将那掌隔在沈沂之面前一寸而不得进。
一袭黑袍裹身的人挡住了这一掌。
恰在此时，沈沂之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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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邪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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