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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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聿怀不是个用朋友圈当日记本记录生活的人,也从不秀恩爱,偶尔带着定位发旅行途中的风景摄影,少有配字的时候。
迟喻抱着兔子抱枕一条条的翻下去,窥看他向对外展示的生活一隅。
夏日在后海扫街、看荫蔽处下棋的大爷与练摊儿的人间烟火;寒假在冰岛自驾,雷克雅未克的尽头是大海与雪山。
难得在九图的绚烂极光下配了字。
[得幸运女神眷顾,追到极光大爆发。]
然后是江南水乡,乌篷船悠悠荡起波澜,上个夏天是川西环线的自驾。
日照金山壮阔震撼,夜景色达灯火辉宏,摄影抓拍的极好,定格在穿藏袍的僧侣临风而立,传经筒纷飞的那一秒。
他拍的照片会讲故事。
迟喻看累了,不知不觉的睡过去,梦里去过江聿怀踏足的地方,她在冰天雪地里和他挽手用雪球互相攻击,这梦太好,醒来时日上三竿。
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回过家,桌上堆满了给她的礼物,人不在。
迟喻重翻开那本许久未更新的《学习笔记》。
认真的写下了今后想去打卡的地方。
她开始在每天睡前,检查两次手机,确认关闭wifi和蜂窝移动网络后,再给江聿怀发消息。
肆无忌惮的倾诉本日的苦恼难过、亦或是欢喜与小确幸。
每条都发不出去,红底白色带感叹号。
但迟喻已经足够满足。
久不去学校,和多数同学的交情都生疏起来,陶琼是例外,她每天晚自习放学后回家的路上会跟迟喻聊天,有时太累了懒得打字,就直接挂语音。
这天陶琼喊迟喻来玩狼人杀,她应约打车到陶琼说的地标处,四下环顾,都没能看到所谓的狼人杀店面。
“你等等,我还十来分钟到,你站原地等,我看看谁到了,让下来接你。”陶琼的语音里还能听到汽车的鸣笛声,她家小区道路规划问题很大,时常堵住。
迟喻叹气,想说不用,我等你一起,陶琼先她一步,“王成到了,他马上下来找你。”
王成系陶琼同桌,大家熟络,再客气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迟喻没拒绝。
两分钟后就看到路口拐角处穿深蓝色运动装的少年,冲她招手。
这个岁数的少年总带着蓬勃朝气,迟喻微笑打了个招呼,指了指身旁的便利店,邀请道,“我请大家,一起进去挑吧。”
大号购物装得鼓鼓囊囊,迟喻和王成并肩往狼人杀店走。
手腕蓦地被箍住,泠冽侵占性十足的焚香气息扑面而来,迟喻被扯着掉了个,下意识地皱眉挣扎,惊呼,“干嘛?”
人已然被拉拽出两步,差点儿撞到那人的胸膛,她愤然抬眸,顺着领口扣得松散的衬衫往上,直接跌进双晦涩不明的桃花眼眼底,须臾间连呼吸都停顿。
江聿怀扣着她的手,愠然质问,“这话该我问你?”
“……”温热的体温贴着动脉传来,迟喻顺着江聿怀的眼神看过去,他们正走到间酒店的大门口。
并肩、异性、购物袋、酒店门口。
要素齐全的过份可怕。
但迟喻先想到的不是怎么辩解,而是他换了香水,这个味道很贴他,和本人一样强势的可怕。
“你谁?”王成反过神,喝道。
江聿怀斜睨,眸光如刃,寒声回,“她哥。”
王成一秒泄气,摸了摸脑袋,又指向前方拐角处粉笔不仔细看不易察觉的“狼人杀这边楼梯进”。
解释说,“我们去玩狼人杀,咱哥不让的话,那要不算了?迟喻你等下自己跟陶琼讲一声吧。”
江聿怀松手,揉了揉女孩子的脑袋,温和许多,“去玩狼人杀?”
迟喻乖乖点头,杏眼湿漉漉的,是被吓到的痕迹。
江聿怀鬼使神差地觉得自己该哄哄受惊的兔子,“人齐了?”
“还差一个。”王成抢答。
江聿怀似笑非笑,“那现在不差了。”
“我要是你,就笑不出来了哥哥。”迟喻眨着眼睛,笑得狡黠。
“怎么?”江聿怀不明所以,顺着藕白手臂的指引,看到交警冷酷的将张黄色罚单贴到自己车窗上。
“罚款从你零花钱里扣。”江聿怀轻描淡写的掠过违停的事。
迟喻摸出钱包,乖乖摸了几张粉红色就往他手里塞。
江聿怀气乐了,“怎么,小迟喻还准备提前预付下次了是吧?”
迟喻把脑袋晃得如同拨浪鼓。
这年纪社交圈很小,能同桌玩得多是同学、或是同学的朋友,像江聿怀这种风头无两的角色,即便消失了很久,还是被人记得。
是她早到,落座的有几个是同班同学,剩下的陌生脸孔纷纷和她微笑致意。
有人惊异于江聿怀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和同伴小声议论。
王成边给大家分水,边好心帮忙解释了句,“这是迟喻她哥,听说我们缺了个人,来陪他妹玩的。”
他的嗓门儿大。
大家都露出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表的堂的都是哥,问题很小。
没有人刻意往情侣的方向猜测他们俩,除了卡点来的陶琼。
陶琼拿眼神疯狂暗示,迟喻读懂了她的问题。
“不是吧,你追到了?”
迟喻同样拿眼神回她否定,“我没有。”
她之前没玩过这个,现被科普的规则,开局就抽到了狼人牌,再坎坷不安中迎来白天的问话环节。
江聿怀神闲气定地替她打掩护盖过了险些暴露的地方,等到第三个白天,迟喻入戏,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陶琼再第四局得票最多,留下“遗言”被放逐出局,最后江聿怀狼人自曝,带领整个狼人阵营走向了胜利。
迟喻松了口气,和陶琼挽着手去上卫生间,这家店上下两层,他们在二楼玩,陶琼谨慎的拉着她去一楼聊,连内间都没进,就靠在洗手台这儿,视线开阔,谁来了都能立马噤声。
“怎么回事啊?”陶琼贴着迟喻小小声耳语。
迟喻无奈的笑笑,“如你所见,他和我堂哥关系特好,是兄弟,上次我离家出走我堂哥拜托他搭把手,这才认识,没别的了。”
“那就好、那就好。”陶琼重复着,感叹讲,“你吓死我了,因为我看江聿怀看你明显当妹妹,怕你泥足深陷不肯休。”
迟喻食指捏着拇指的指腹,宁定地补刀,“谁说我放弃了呢?”
不过虚长两岁,学会了收敛情绪,藏匿真心的方式更多,可这并不代表放弃。
陶琼严肃的盯着她看了半分钟,忽而粲然,拍她肩膀讲,“还好,看来我们小迟喻没有再家里待疯。”
如果偏要迟喻以尽可能客观的方式评价自己十几岁时候的江聿怀的话。
一定是个好哥哥。
他会在桌游时竭力袒护她,帮她赢,会在散场后礼貌而贴心询问是否需要帮忙先送她朋友陶琼回家。
陶琼笑嘻嘻地说谢谢哥哥,然后就跳上了路边等客的出租车。
迟喻跟在江聿怀身后往停车场走,夏夜的晚风轻柔,夹杂着丝丝缕缕的凉意,绕过身旁人,又扬着她的裙角打转。
昏黄的路灯将影子扯得斜长,她悄悄回头,发现影子很自然的叠到了一起,唇角止不住的扬起。
“没门禁?”清冽的嗓音钻进耳廓。
迟喻软音回,“没有,我妈出去玩了,不在本地,没人管我几点回去。”
“你对象?”江聿怀懒声问。
高明的问法,没主语,方便忽略。
但迟喻接了腔,“还不是。”
“这样。”
——那江聿怀大哥哥觉得他人怎么样?
“小汤圆,男性和女性在对同性的评价上是有差距的,你要非让我评价,我只能说不如选我。”
昵称首次自江聿怀嘴里念出来,慵懒的调子,带着点儿缱绻,烘得耳热。
迟喻站在缓步阶上,腹非心谤:你当不选你是我不想吗??
肚子在这时为她找到借口“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江聿怀回眸,月下少女白得会发光,漆黑的杏眼剪水,他嗤笑,去揉那颗蓬松的丸子头,指尖挑起樱桃发圈,“走了,想吃什么?”
那天的天气很好,迟喻的影子和江聿怀的牵了很久很久。
****
离婚协议迟迟没能签署完毕,于冰给迟喻扔了两万块和一张储蓄卡后收拾行李前往香港“散心”,而迟喻则在她飞机落地当天被父亲接回父亲住所中。
反复争论和联系不上母亲后,迟喻再度被送去学校上课。
算上暑假,她已经近四个月没有端正的坐在课堂里完整听过一节课了。
手指触碰到笔记本时有种异样的陌生感,迟喻不知道该从何下笔记起,她又翻了只新本子,前面空出许多页,从三分之一的地方开始当没感情的誊抄机器。
习惯最恐怖的地方就是有一丁点儿的改变,就开始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难捱。
她的外教上课轻松愉快,采取半聊天式的节奏,时间往往过得很快,现在却要开始盯着黑板上方的挂钟倒数计时。
父母间的拉扯最直观的体现在迟喻的生活上。
要她离开的那方撒手去做自己的事情,将她“短暂”的扔给想让她留在国内的父亲这儿照料。
于冰仿佛是从没思考过,一个人在做关于人生决定时,最关键的就是环境因素。
父亲会在每天的晚饭时刻固定对迟喻输出留在国内的好处,她总是越吃越快,有次喝汤着急,嘴里直接烫起了泡,舌尖碰到就疼。
这是迟喻余生受胃病困扰的开端。
唯一值得庆幸的事可能要数迟喻终于有了资格再去联系江聿怀,她可以借故来问物理题了。
第一次总是极难的,迟喻挑挑拣拣选了套习题卷的最后一道大题。
自学摸透1、2小问后,深呼吸数次,拍下题目,小心翼翼地敲屏幕,删删改改,最后闭眼按发送。
小公主:[哥哥在吗?我最近回去读书了,有点儿跟不上,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有道物理题不太会做,你方便给我讲一下吗?]
迟喻双手捧着手机,屏幕的幽光映了满脸。
六分钟后得到了回复。
Jyh:[才看到,稍等。]
又两分钟,迟喻得到一张写了详细步骤的解题思路。
她正放大着图片,江聿怀的语音就挂了过来。
夜里他的音色隔着话筒,慵懒低沉含着些笑意,“小汤圆可以看懂吗?力学是挺不好学的,我当年学得也不太好……”
迟喻大脑宕机半晌,等他耐心的分析完了整道题,才轻声细语地回,“我缺了很久的课,有点儿力不从心。”
“嗯。”江聿怀哼了声,温柔讲,“以后刷题遇到不会的可以直接发我,看到了会回的,我数学还行。”
竞赛省一,为了物理国竞让路那种还行。
迟喻满心欢喜,甜美回,“那谢谢哥哥了。”
那晚的月色特别美,少女坐在阳台,对着挂断的九分钟语音笑了很久。
迟喻并不敢借机每天都问,惶恐对方觉得自己烦、抑或是印象里自己的成绩差到无可救药。
更不敢遵循某种如三天一问的规律,生怕演技拙劣,被察觉到心思。
可她如果不去敲江聿怀的话,永远得不到对方发来的消息。
只好精心看过黄历,揣度完时间,才点开置顶认真问题。
有次江聿怀发来的解题思路很详尽,没有挂语音,而是发了个二十几秒的语音信息。
背景音是嘈杂的鼓点,而写题的纸张是某家酒吧的酒水点单页。
迟喻立刻道歉:[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
江聿怀秒回:[没有。]
话题反而无法继续下去。
这样不咸不淡的“解答”关系终止于迟喻再次被迫目睹父母争吵,哭红了眼睛,绝望时抬起眼去抓手机。
终于鼓起勇气,直接打给江聿怀,想说点儿除开问题之外的话题。
可接听的是个女声,语气有些重,在迟喻开嗓前先声讲,“你找江聿怀的话,他现在接不了,正在洗澡。”
宣示主权的行为。
电光石火之间,迟喻想到了江聿怀哄她时的备注。
“小公主”
江聿怀无心,可女孩子的角度太容易被误解了。
迟喻很冷静地控制着声线,回对方,“好的姐姐,那我明天再来问我哥哥物理题。”
“行。”对方直接切断了语音。
迟喻屏住呼吸去向上滑聊天记录,红白感叹号的上一条是物理题的解题照片,语音之类的也都是她问,江聿怀答。
她不知道别人能信多少,只希望不给江聿怀添麻烦。
暗恋是她独自的兵荒马乱,流亡遍野也该是她独自背。
就算接通的是江聿怀又能怎么样呢?她能跟他倾诉什么?
难道和他哭诉自己家中这些乱七八糟的琐事,当事人无力解决,就带给他人负面情绪吗?
迟喻扔开手机扶着床头柜站起,去推窗户,深秋的凉风灌进来,吹干泪痕,她探出头去看月亮。
细瘦的孤月在阴云后时隐时现。
这一生推窗无数,迟喻永远记得那天晚上的夜色,和被她硬生生按进海底的少女心思。
那心思有挣扎着想浮上来,迟喻奋力的往下丢石头砸它。
看它咕嘟冒泡,到最后水面的涟漪都消失,彻底平静下来。
隔了两天迟喻劝好自己,想去跟江聿怀解释的时候,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朋友圈空置,只有一条浅灰的横杠,发过去“在吗”后没有弹出被删除好友的提示。
到底是哪位姐姐、还是江聿怀本人的操作,迟喻不得而知。
现实甚至没有给到她多余的时间去揣度,于冰在和人的争吵拉扯中手臂脱臼,她是独生子女,父亲早逝,母亲身体不算好,能照顾的亲眷除开还在离婚协议中的丈夫,只剩下迟喻这个女儿了。
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与过错方带着假笑与礼品道歉敲门的家属萦绕在迟喻左右。
脱臼定了轻伤,于冰立誓不和解私了,一定要对方蹲局子。
迟喻坐在医院的暖气片上,慢条斯理的清理着桔子的白色丝洛,抬眸看见父亲沉默的为母亲削苹果。
手指推着苹果的中端,长长的果皮连接不断,最后坠进垃圾桶时,整只苹果削好了,他切块用叉子喂给床上的妻子。
整个过程都很安静,只有刀锋破开果肉细胞壁和落进垃圾桶的声响。
迟喻扭过头,飞雪漫天。
冬天来了,春天不会再遥远。
父母原本破碎的感情又再一次又一次的探望照顾中得以缓和,到最后没人再提离婚的事情。
回不了头的只有迟喻,母亲在香港刷爆了她的信用卡,那笔钱是父亲还的,伤筋动骨一百天,于冰不算突兀的停止了她的出国的计划,相对的,迟喻需要在国内念书。
把家养的马驹放去草原独活,又再圈回来圈养。
主人是不会考虑马驹痛苦与否的。
可又很离奇,这件事最后还时选择了和解。
就因为对方和于冰说了这样一句话,“我打听过了,你女儿在一中念书。”
几天后迟喻再提笔写她断更许久的同人文。
她写:[人们未免把爱想得过分神圣了,爱也可以不堪、丑陋、充满自私欲,同时又离奇的愿意为对方付出一切。]
迟喻继续浑浑噩噩的上学念书,常因为打游戏和父亲发生争吵,有时算她吵赢了,锁着门边哭边操控网游角色,有时是父亲赢了,他关掉了装在客厅的路由器,让迟喻只能对着掉线的屏幕无能狂怒。
父母在规避无视她的情绪问题,强硬的归咎于小女孩闹脾气。
无可奈何,被迫接受。
这八个字贯穿迟喻整个年幼和年少。
她再个雪夜给江聿怀发了一整夜的消息,打字累了就改语音,躺在地板上看着浅蓝壁纸的天花板,仗着被拉黑肆无忌惮的宣泄情绪。
糟糕到低,什么都不在乎的发疯。
最先发现迟喻不对劲的是她班主任,在找她谈心未果后联系了于冰,提醒她迟喻的状态非常差,甚至在课间操时忽然哭了起来。
于冰开车来接她,特地带了迟喻喜欢的冬日三件套。
烤地瓜、糖炒栗子与桔子。
车开出段距离,两侧的风景不再熟悉,迟喻才慢吞吞地问,“我们去哪里?”
“先吃吧,困了睡会儿,等到了你就知道了。”于冰柔声回。
迟喻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七院时,十六岁半。
这家医院频繁的出现在调侃骂人的语句中,“我看你这脑子多半得去七院看看了。”
是所精神专科医院。
迟喻捏着单子,出入每个大夫让她去的地方,脑ct的吸盘弄得整个头都很难受,大量的测评表眼花缭乱。
最后那张前缀是测评指标的诊断书冷冰冰的摆在眼前。
诊断参考:[可能存在比较严重的抑郁症状,并带有自/杀倾向。]
于冰当即慌了神,立刻又为她重新挂了心理咨询的号,上午没有专家号,母女俩硬生生坐在医院长椅等到了下午开诊。
医生是个很和蔼的中年女性,很有名,算是大连排的上号的,同时曾是于冰的主治医师。
母亲送她进诊室打了个招呼,又退出去。
医生看到迟喻时露出点儿不出所料的神色,接过那张病历单后叹了口气问,“你父亲还是老样子?”
迟喻点头又摇头,最后回,“比以前更让我难接受。”
迟迅算是个很奇怪的人,他对西医的信任度非常低,于冰厌恶服药,作为丈夫的他绝不加以制止。
那天迟喻拿着开得药到家,面对的是一桌热菜,和父亲一句冷冰冰的,你根本不用听他们的,都是骗子。
他们再次爆发激烈的争执,以菜冷汤凉无人顾告罄。
期中和期末的成绩烂得惊人,父亲觉得是迟喻的心思不在学习上,直接动了手。
迟喻其实想问,“我要怎么在?”
她没问,失望透顶,她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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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四年的春节少了许多年味,迟航和朋友在外旅游,初三才回国。
因为母亲和父亲去年的争执不休,绝大部分同龄人被爹妈裹挟着必须恨屋及乌,对迟喻敬而远之。
炮竹声声、万家灯火。
迟喻裹着羽绒服,拎了袋仙女棒独自下楼。
微弱的火光暗夜里炸开,吱吱啦啦的响着,迟喻盯着那簇四散的烟火,为自己许下渺小的愿望。
“如果世上真的有神明的话,希望今年能够比去年过得好那么一点点儿。”
寒风萧索凛冽,迟喻跺着脚取暖,最后退回楼道中。
感应灯灭掉,手机光亮乍起。
迟喻垂眸点开和江聿怀的聊天框,上条是清早的“早安,新年好”。
屏幕露出小作文的一块,三天前的1月29日是江聿怀生日,迟喻洋洋洒洒写尽了祝福和爱慕及感谢。
那瓶没有开封的可乐被安放在抽屉最内端,暗无天日的储存着,没开过独栋别墅门的备用钥匙被嵌在本手帐本的尾页夹层中,垫在可乐之下。
外套到底没有还给“迟航”,父母如非必要都不会帮她收拾衣柜,记不得这种小事。
这场盛大无望的独角戏,不知不觉间,她已登台唱了一年零七个月。
迟喻谨慎的会在每次发消息前点开江聿怀的朋友圈确认自己是被拉黑状态。
灰白看多了,突然见到色彩还有些茫然无措。
最新的一条是江聿怀生日说谢谢大家祝福。
迟喻反复刷新了几次,皱着眉切回主界面,想确认下自己是否被移除了黑名单,就惊悚的发现顶端显示着,“正在输入中…….”
她按着小鹿的鹿角防止它乱撞,凝神等待江聿怀的消息。
一条语音和一份1666的转账。
语音相当短,外面喧闹嘈杂,迟喻凑在耳畔放到最大音量,终于听清。
是句再平常不过的祝福。
“新年快乐,小汤圆。”
不知为何,氤氲忽然盈满眼眶。
Jyh:[抱歉,我不知道是谁拿我手机拉黑了你,新年快乐,小汤圆。]
睫毛兜不住泪珠,滚过脸颊洇入围巾,湿漉漉的,蹭得脖颈间难受。
迟喻回他:[没关系,新年快乐江聿怀大哥哥,红包太大了,我就不收了。]
Jyh:[收。]
迟喻颤着指尖点完,又再祝他新年快乐,且若无其事的补了句。
[才看到你前天生日,哥哥生日快乐呀(づωど)]
江聿怀那边该是忙得,过了两分钟才回。
Jyh:[乖。]
楼道里人来人往,没人关注站在一楼等人的少女是何用意,迟喻脸对着墙面。
感应灯亮起时能看到斑驳墙壁和经年累月留下磕碰灰痕。
她快乐不起来,恨自己敏感又太聪明。
江聿怀的短句中含概太多层意思,能碰到他手机的人绝不止一位。
而过年给小辈们发红包时想到自己,既把自己安放在妹妹的位置,又说明了。
宽大的羽绒服兜内,指甲嵌进指腹,扣得生疼。
在过去两个半月内,江聿怀从没有哪一刻,想要主动联系过自己,甚至根本没发现她的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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