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娇深知自己不能在这儿待太久，绵画指不定什么时候会回来。
之前她曾偷偷来过这里一次，具体是找什么书她有些记不清了，那会儿她没有刻意隐瞒，很快就被墨期当场抓包。
由于她那会待在一层，二三层的门都没有动过的痕迹，所以墨期便放过了她，只道【以后你若想看什么书，告诉我即可。】
当时她就有推测过二三层分别是什么区域，能让墨期那么警惕。
落娇点着火苗一目十行地找着，墨期是个很有条理的人，所以她摆放东西一般也会分区，由高到低，从新到旧。
所以落娇很快就找到了放卷宗的地方，一抬头，三四个比她两倍高，长长的木质书架上码满了一卷卷竹简，一册册蓝书，还有一本本奏折。
一时间给落娇看愣了，她想过会很多，但她从没想过有这么多？！
她没停顿太久，很快便皱着眉快速地翻着，速度越来越快，眉头也越皱越深，嘴里还无意识地念叨着：“风凌司……”
卷宗有很多，她没有时间把每一册都看一遍，只能通过一两句判断是每册分别什么内容，她一手一卷，弯着腰一遍遍查看。
里面有关于官家小姐的，关于检察司的，官府衙门的，还有西域蛊毒的，甚至还有关于狐妖一族的，就是还没看到有像风凌司这种死缠烂打的。
“……怎么会没有？”她不可置信地来回翻着，上边的册子她够不着，只能使劲地祈祷着下排有一星半点的记录。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落娇就搜寻了大半个书架，就在她以为什么都没有的时候――
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脚，整个人控制不住地踉跄两步，随之失去平衡往后倒去，事情发生得太快，以至于落娇没有任何防备，胳膊便这么磕在木质板上，震得发麻。
“什么啊――？”
待她仔细一看，原是被地上的卷轴绊倒，整个人便摔到一张矮桌旁，桌台上的被挂在笔架上毛笔被震得晃动。
这是……墨期的桌案？
落娇很快就反应过来，她踉踉跄跄地爬起来滑跪在桌案前，这么一折腾头发有有些乱了，整个人略显狼狈。
但她没空去管这些，桌案上半摊开的册子上写的“浮冥蝶”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她匆匆忙忙往后翻，就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手，忍不住地颤抖。
“……浮冥蝶，生于温暖潮湿之地，异色，一深一浅，亦正亦邪，群居而生……
“其深面，有剧毒，带香味，其蝶粉可致万物于幻；而浅面，是为解，存清香，碾碎可入药……”
看着这一行行字，落娇抑制不住地浑身发抖，右眼下的印记闪得愈发快，她的心好似要跳出来，甚至呼吸困难。
墨期怎么会研究这种东西，她为何有这类书……她想干什么？
一串问题在脑海中浮现，未等落娇思考，下在绵画身上的术法有了反应――她已经出来了。
落娇一惊，她快速把东西恢复原样，没来得及多想，只得连忙掐决幻化。
夜空里，一只巴掌大的蝴蝶飞得摇摇晃晃，似是随时要坠落，当蝴蝶飞过，便留下一道粉色的痕迹，随即又消散不见。
另一边。
绵画拎着一个木质盒子，步伐很稳，走得也快，就这样，盒子里的汤也不撒出一点儿。
她手提着灯笼，往主房的方向走去，忽然，余光瞥过，一道星星点点粉色浮光越过，带着淡淡的花香。
“这个季节，怎的会有蝴蝶？”绵画微微蹙眉，不觉呢喃出声，还在，她并未多想，刚刚顿下脚步又恢复如常。
当她到达主房前院时，昏黄的烛光透过窗户纸映出。
“落小姐。”绵画出声喊她。
不一会儿，门被轻轻打开，绵画闻声一抬头，待看清了对方，不由得一愣。
落娇一身粉白色襦裙，绯色的绸带系于胸前，系成蝴蝶结，而长长的余带垂落，为原本浅淡的下裙增添了色彩，裙摆自上而下由浅到深，绣有朵朵梅花点缀其间。
她披着绯色的裘衣，边缘是一圈白色的厚厚绒毛，看着便很暖和。
落娇的脸偏可爱一些，若是平常这么穿倒是像个讨人喜欢的团子，可她却在额上用朱砂画了一枚花钿，增添了一丝妩媚。
她倚着门，甜甜地微笑着，忽然她冲绵画问道：“绵画姐姐？我这花钿画得好看吗？”
绵画回过神来，她轻轻地点点头，曲膝行礼，回答挑不出毛病：“落小姐生得美丽，自然是好看的。”
落娇的主要目的其实不是花钿，而是右眼下的印记，由于变化频繁，以至于妖气有点外溢，虽然她照过镜子了，也确定外表没什么问题，却还是忍不住会去在意右眼下的蝴蝶印有没有消失。
她怕自己一个没控制住，印记便浮现出来。
这样看来，印记应该是看不见了。
落娇轻轻笑了声，她眉眼弯弯，提着裙子脚步轻快，她看着似乎很期待元旦的夜市，催促：“快走啦！”
绵画对她行礼：“是。”
在墨期的安排里，绵画只是负责落娇的一切需要，以及防止她离开，墨期不需要她多嘴，绵画也就不会与落娇有过多的交谈。
所以，当落娇在马车里无聊，想找绵画聊天时，绵画的回答总是很规矩，简短且利落，没有多余解释。
时间一长，落娇便觉得无趣了。
她搂着暖炉，靠着车窗望向外边，发着呆，直到马车停下。
绵画没有随同落娇下车，她只给了落娇些许银两，便随车夫回去。
而落娇会不会跑走，墨期自有安排其他人盯梢，只是她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在哪而已。
……
整条永安街灯火通明，木杆上挂着红色的灯笼，绵延不断，若从天俯瞰，如同一条金色辉煌的长龙。
夜市里摊贩许许多多，什么都有卖，也有小孩子在点烟火，噼里啪啦的，嬉笑声，叫卖声，交谈声，吵吵闹闹。
在渡口边，波光粼粼的湖水上，有人们放着许愿用的纸荷花，烛光映在水面上如同星辰，皎洁的明月倒映着，似沉于底的玉壁，看似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落娇低着头，一手提着刚刚买的糕点，一手拿着被咬了一颗的糖葫芦，百无聊赖地边轻轻踢起如同花瓣般的粉色裙摆，边迈步走。
嘴里闲不住地嚼嚼嚼。
“诶，你看前面那棵树了么，听说把红绳挂的越高许愿就越灵！”旁边的姑娘吵吵闹闹地说着，一个没看路，便把落娇撞到了。
“呀啊――”落娇措不及防的踉跄两步，一个没扶着，踩着裙摆鲤鱼打挺似的摔了一跤，直直倒在地上。
都这样了，还护着手里的糖葫芦呢。
那姑娘被吓了一跳，她匆匆道歉：“对不起啊，你还好吗，我，我给你买串新的糖葫芦吧。”她边慌慌张张地说着，边努力把落娇拉起来。
落娇长得不高，人也轻，跟猫儿似的一下子就被提溜起来了。
落娇囧的一批，脸都红了，她拍拍裙子，可裙摆上还留下灰扑扑的尘埃，就连裘衣也弄脏了一些。
丢死人了……
“……真的对不起。”姑娘还在不停地道歉，“这裙子这么好看……我，我堂兄会术法，我去找他，咻一下就可以给你整干净，你在这儿等着啊，很快的。”
说着，不等落娇摆手拒绝，姑娘便拉着她的好朋友咻的一下发射走了。
落娇：“……”
其实没有必要的……我自己会处理。
如此，她只能局促又尴尬地晃晃手，坐在湖边木板边的凳子上，似是要把裙子看出个洞来。
即便那姑娘保证会很快，但她看着也不大，像是谁家小姐，体力估计再好，也还是需要至少一盏茶的时间。
落娇也没搞明白，这其实她挥挥手就可以去掉的污垢，任何摆摆手就能离开的，为什么非得等她。
水面上的莲花灯随着波澜飘飘摇摇，顺着水的方向远离岸边……
不等落娇回头，那姑娘就风风火火地拉着她那倒霉堂兄冲她奔来：“姑娘！”
落娇应声侧头，眼睁睁看着那姑娘就快奔水里去了，下意识伸手拦，这不拦还好，一拦，落娇没撑住，二人双双倒地。
落娇：“……”
不是，今天我是有什么倒头之灾吗？
许是她堂兄看不下去了，这才把她们拉起来，他给她们脑门各贴个符箓，响指一打，都变得干干净净的。
“妹啊，不是哥说你，你也不是第一次来夜市了，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的，这都多少回了。”她堂兄一脸嫌弃地给她个脑瓜蹦。
姑娘撇撇嘴：“那又怎样。”
她堂兄顿时哭丧着脸：“要是被你爹知道了，又得怪我了。”
姑娘打量他许久，就在落娇以为她会道歉还是说些什么时，她面无表情道：“谁管你啊。”
堂兄：“……”
落娇：“……噗”
姑娘这才反应过来，她指挥她堂兄去买糖葫芦，转头冲落娇笑：“这次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叫南宫雅，你叫什么名字？”
落娇顿了顿，回以笑容：“花落。”
南宫雅见她左右都没人，问道：“你一个人逛夜市么？”
落娇摇摇头，她往不远处的红桥那边望，解释道：“我在等人，但应该，还要很久吧。”
永安街的红桥不算长，横跨整条街，阶梯很长，九转十八弯的，连着两边的阁楼，桥上挂着橙色的灯笼，桥面宽，金色的围栏在月光下闪闪发光，若从上往下眺望，则能看见弯弯的街道，见到远处的房屋。
上面的人很多，却始终没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我想去桥那边的，据说把写着愿望的红笺挂得越高，愿望就越容易实现，你要和我一起去么？”南宫雅笑嘻嘻的邀请她。
落娇往那边望，果真看到那边有一个木架，中间是一棵终年不枯的大树，上边被挂满了红纸条，而围着的木架上也挂满了木牌。
那边人很多，也很吵，但应该也会很有趣。
于是落娇没拒绝，临走她还提醒：“他呢？”
“哦，”姑娘转头喊：“南宫泽！还不快点！走啦！”
南宫泽匆匆付了钱，两三步追上：“你还要去挂那倒霉催的纸条啊？那玩意死贵死贵的。”
南宫雅没好气得白他一眼：“当然要了，少废话。”说着，她顺手接过糖葫芦递给了落娇：“这是赔给你的，真的很对不起。”
落娇接过，她当然不介意：“没事，我们走吧。”
话罢，南宫泽挣扎失败，只得一脸不高兴地跟在她们身后。
落娇有人陪着，走路也变得轻快了。
……
皇宫里。
墨期跪坐在蒲团上，她看着面前的精致的糕点，低垂着眸怔愣出神。
这些，落娇应该会喜欢的吧。
宫里举办的晚宴除了歌舞，以及糕点还算不错，但看着那些满脸褶子的，一心讨好的大小官还是会倒胃口。
墨渊一身华丽精致的圆领玄袍，中间的图案是用金丝绣着腾龙，金色的发带垂在身前，他披着狐裘，灰白色的绒毛扫过白皙脖子，黑色的冠帽上缀着一排排红色的流苏。
他坐于高堂之上，倚靠着龙椅，低垂着眸，漫不经心地听着圆台上姑娘弹着曲儿，手里把玩着一枚西域送来的夜明珠。
若单看这副样子，倒像个昏君。
可实际上却是个权不大的木偶罢了。
在墨渊的旁边坐的，一位上太后林汐，一位是长公主墨期，都是强势又强权的主，权力不比他这个当帝王的小。
可若当这场宴会的重心开始偏向他时，就意味着这件事只有他能管，且一般不是什么好事。
“说来，公主殿下早已十有七八，且无驸马……陛下，不如趁着元旦，为殿下挑选驸马，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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