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朝着海鲜市场正前方面海而设的无靠背木条长椅走去，将正在歌唱的歌手和观看的人群留在身后，直到最远最静的角落，坐在那唯一空着的长椅上。徐曼转身看见身后的便利店，让姜星晨等一下，她去买点喝的。
姜星晨望着左前方向海面凸进的一小片地和从地上拔地而起的雕塑群，和常见的不锈钢雕塑不同，这大概应该被称为一“片”雕塑，因为显然也小于雕塑“群”的规模——靠近地面是外围不规则的水池形状雕塑，一根根长短粗细皆不相同的杆子密密匝匝挺立“池”中，顶端则是大小不一的鱼，可这些鱼不止形态各异，连游的方向也不同，各游各的，互不相干，仿佛不服气人类将它们禁锢在这上不着天下不挨地的半空，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负气般将身体朝向别处，角度不一地反射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光线。姜星晨一想到这“自由”与“禁锢”的撕裂感，便暗暗发笑。
“笑什么？”徐曼回来了，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跨过木椅，在姜星晨身旁坐下。
姜星晨指指那群在夜色中无声游动的鱼群——虽然它们自己不动，可海风、散步的人、渔船、翱翔的海鸥、日出日落风霜雨雪——流逝的时间，这一切都在动，它们便不算静止，只是多了丝永恒的意味。
塑料袋里装着冰啤酒和矿泉水，“喝哪个？”
姜星晨指指啤酒罐，这么棒的景致，有些轻飘飘的心情，和冰啤酒最搭了。
徐曼笑笑，给她和自己各打开一罐，喝上一口，再微微仰着头，闭上眼睛，在这个角落，就像黑暗多于光线一样，小孩的笑闹声、扩音器传出的混着杂音的音乐声、人们或高或低的聊天声、小贩叫卖声似乎都被挡在一片看不见的屏风外，海浪一**撞向堤岸的声音和船身靠岸一侧橡胶轮胎与水泥地面摩擦的声音，和海鸥那偶一为之的喊叫声都听得更为真切。
还有身边人嘴唇靠近拉罐，呷一口啤酒，再缓缓咽下的声音，当然，这是她的想象，与现实相去不远的想象……
“在想什么？”姜星晨歪头看着徐曼问道。
“在想，我现在有点儿幸福诶。”徐曼睁开眼，看向海面上的夜空。
“什么叫‘有点儿’？”姜星晨莞尔一笑。其实，她现在也感觉幸福，很，非常，十分。
“诶？你知道‘déjà vu’吗？”姜星晨突然想起这个词。
“似曾相识？”徐曼有些不确定地问，再喝一口啤酒，淡淡的麦芽香在口腔四散，带着凉意滑进身体，这种凉沁心脾的感觉就似曾相识。
“嗯，我觉得我现在正在经历这种感觉，觉得这一切似曾相识。”姜星晨若有所思地说道。
“哦？”徐曼饶有兴趣地转过头看着姜星晨。
“或者至少在梦里出现过，大海、渔船、海鸥、坏掉的路灯。”姜星晨指向她们右上方那半隐在黑暗中熄灭的路灯，“还有那个渔村，连位置都差不多。”说着用两手的拇指和食指摆出一个取景框，对着半山腰的灯火人家远近打量。“还有，我和你。我们坐在距海不过两米的木条凳上，喝酒聊天，讨论‘似曾相识’，感觉这个场景在什么时候发生过，我不知道时间地点，但记忆中却有这一幕。”
“平行时空？”徐曼笑着看向一脸认真的姜星晨。
“应该是梦吧。‘梦想照进现实’，哈！”
“所以，我可以理解成：和我坐在海边喝酒聊天，是你的梦咯？还是梦想？”徐曼不无得意地调侃道。
姜星晨耸耸肩，“也可以这么说……吧。”
徐曼笑着转过头，继续看向远处深邃的夜空，“说起梦，我倒是做了个梦。”
“什么梦？”
被问到的人却陷入沉默。
“哎，算了。”徐曼语气略显犹豫，又似乎是故意这样说。
“……好人都不会讲了话头不收尾。”姜星晨嘟哝道。
“真想知道？”徐曼将身体侧过来，看着姜星晨，嘴角带着笑意，目光却突然变得专注、真诚而热烈。
姜星晨不由得被一阵紧张攫住，只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徐曼略略歪头，带着比刚才更大胆的笑看着姜星晨，随后慢慢靠近姜星晨的脸……在即将触碰时停下，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姜星晨已经有些发烫的脸颊，她有些紧张，或许，她们都有些紧张，但再多顾虑、紧张、惶惑，此刻也无法阻止她们向彼此靠近了。
徐曼在姜星晨的脸上轻轻落下一吻，又停在她的耳边，低语，“大概是这样。”
姜星晨僵住，只觉全身的血液都在上涌，像过快过量地饮了一杯烈酒，大脑和太阳穴都在突突跳着，手里快要见底的啤酒罐突然被自己紧握的手捏出一声响。
徐曼转过头继续朝着大海，把拉罐放在木凳上，双手撑在身后，再扬起脸享受拂面而来的微凉海风。
她的心意已经表白，剩下的就是等待了。
只是姜星晨并没有让她久等。
姜星晨朝徐曼转过身，定定地看着徐曼的侧脸，在路灯的微光下，在越来越浓的深蓝夜色中泛着柔和美丽的光。她伸出左手，轻轻把徐曼的脸朝自己转过来，徐曼有些猝不及防，却不自觉顺从地配合着她，姜星晨双手捧住徐曼的脸颊，靠近，将自己的双唇覆在她的唇上。
停驻、流连，接着便是她温柔而热烈的回应。
“酒喝完了？”姜星晨离开徐曼的唇，低声问。
“嗯。”徐曼再次贴近，唇齿间淡淡的酒香交会缠绕。
“我们现在去海云台吗？”两人轻轻抵着额头，姜星晨声音已经有些虚浮。
徐曼微微摇头，梦呓般说，“可我现在想去的不是海云台……”
“哪里？”
“山上。”徐曼低着头擦过姜星晨的脸颊耳语道，双手环过姜星晨的腰。
“嗯。”姜星晨微笑回应。这也是她现在想去的地方……
徐曼拉起姜星晨的手站起来，快步穿过人群、海风，穿过射向夜空的斑斓灯光、孤单又嘈杂的音乐，拦住一辆刚下客的出租车，任它载着她们朝山腰飞奔而去。
徐曼伸手揽过姜星晨的腰，温柔地将她抵在墙上，十分钟的车程已经足够漫长，两对湿润的嘴唇重新迎上彼此，你索求，你给予；你祈祷，而后圆梦，愈发热烈的吻之间有着所有她们想问的问题、想要得到的答案，犹疑与不安在消解，**如上涨的潮水，如周遭的空气，将她们紧紧裹挟，让她们在这个灌满海风的房间与世隔绝，顺服本心。
轻薄的裙摆被轻轻撩起，顺着细腻光滑的肌肤，徐曼的手在那多少次渴望却无法触碰的身体方寸间游走，那乱了节奏的呼吸令人心旌摇荡。
侧腰的拉链不知什么时候被悄无声息地拉开了，姜星晨短暂地意识到这点时，自己已半分坠入迷离。在今后的多少个日夜里，她常常问徐曼到底给自己下了什么**药，为什么总是不知不觉间，自己就像躺在了一片温柔的羽毛上，被托举着飘在半空，神思缥缈却又感到前所未有地安然。
深蓝的夜空缀着亿万颗星星，一盏台灯在在半明半暗的房间一角暧昧地发着昏黄的光。潮汐澎湃，漫过沙滩，又退回黑暗。
“可以……吗？”徐曼双唇流连在姜星晨的耳后，用微微颤抖的声音问。
姜星晨还没能发出那声含糊不清的“嗯”，便觉一阵酥麻闪电般占领她的身体，大脑一片空白，她难以自持地轻唤她的名字，却被她热烈的吻打断，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与幸福朝她袭来，触摸她，淹没她，给她空气容她呼吸，又瞬间吞噬她，将她高高抛起，再稳稳接住。此刻的她丢了盔甲，弃了防备，但是没关系，她正在这个世界上让她感到最安全，最幸福的人面前，和她拥抱，用身体对彼此倾诉着语意含混、毫无章法，只有对方能听懂的情话……
姜星晨从露台进屋时，徐曼正头上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她爱穿一件宽松衬衫式真丝睡衣，姜星晨见过她穿过白色黑色墨绿色，睡衣下摆盖过大腿根，露着修长漂亮的双腿，即使见过这么多次，她也从不敢长时间盯着穿睡衣的她看，而此时面颊更是一阵潮红。
徐曼朝她走来，携着浴室的芳香和水汽，在她额头落下一吻，轻轻抱住她。
“帮你吹头发。”她拉着徐曼在梳妆台前坐下。
徐曼转过凳子朝向她。
试试吹风温度，选择合适的角度，从发根开始。
姜星晨习惯在夏天穿吊带睡裙，有个令她不解却未曾深思过的问题，答案似乎在最近开始浮现：她从不介意在室友们面前穿着吊带走来走去，在可盈面前也是如此，但和徐曼共处一室时，她总会在外穿上睡袍，系上带子。徐曼的睡衣下摆让她神思恍惚，这仿佛成了投射在她身上的自我意识。
有些事情，我们的身体总比心里更先，也更清楚地知道答案。
徐曼双手环抱姜星晨，将她拉近，撒娇似的将脸埋在姜星晨的胸前，姜星晨被逗弄得有些出神，忘记挪动吹风的角度，直到徐曼“啊！”地一声让她神智回归。她赶紧关掉吹风机，检查有没有被烫伤。
徐曼抬起头，下巴抵在姜星晨胸前，“我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希望自己是光头。”
姜星晨被她的话逗笑，抚着她半湿的头发说，“我敢肯定光头的你一样漂亮。但这么好看的头发，不长在你头上可惜了。”说着重新摁开吹风机。
徐曼的右手不安分地顺着睡袍的布面缓缓下滑，停在后腰，细长的手指狡黠地挠了挠，“痒！不要……”姜星晨笑着轻声阻止徐曼。可这声拒绝却让徐曼再次放肆起来……
姜星晨不由得再次有些迷离。她空出左手想要把徐曼的手抽出来，势弱的拉拽却演变成一种秘趣，徐曼一把把吹风机拿下来放梳妆台上，顺势抱起姜星晨。
徐曼将那睡袍沿肩褪下，靠近她，温热的气息掠过细细的肩带……从重遇她的那天起，经历过的那么多的纠结、猜想、揣测、希冀与失落都无所谓了，此刻徐曼在心中为自己得以接近她、触碰她，同她灵魂相契而幸福得快要发狂。
她似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她的发梢，不着急，她们有的是时间。
拨开心中迷雾，风清月明。
可上一秒还娇柔绵软的身体却不知哪来的一股洪荒之力，将她推倒，自己瞬间被这纤瘦却暗藏风云的身躯压住。她们十指紧扣，姜星晨在她耳边轻声呢喃些什么，她已完全听不清。
姜星晨温柔而贪婪的气息游走过她柔缎般光滑的皮肤……
徐曼被姜星晨的温柔与大胆俘获，幸福如熔岩般飞速沸腾、攀升，至顶迸发。
“可以告诉我你用的什么香水吗？”姜星晨躺在徐曼身旁，悠悠问着。
“嗯？”
“你的身体很香。”总让人想起大海、花田和阳光，清爽带着馨香。就像那个初冬徐曼给她围上还带着自己体温的围巾那瞬间的联想。
“没有哦。没用香水。”徐曼懒懒地说。
“沐浴液？身体乳？”姜星晨抬起头，看着徐曼，追问。
“沐浴液，身体乳，洗发水，我不都和你用的一样的吗？”徐曼笑道。
“也对……”姜星晨若有所思，重新躺下。
‘WHY？’
“你知道你的身体真的很好闻吗？”姜星晨认真地说。
徐曼笑着说，“我怎么不知道？”
“那可能是你自己闻不到。又或者，你自己每天闻，习惯了。”
“我第一次听说。”
“真的。”随后姜星晨反应过来，“不对！还有谁？不是，是还有谁可能说？”
徐曼有些被这个问题呛住，只好抱紧姜星晨，“没谁。就只是第一次听你说嘛。”
“不是……”
没等姜星晨继续追问，徐曼翻身搂着姜星晨，手肘撑着身体，俯视姜星晨的脸，离得很近，“你知道吗？你刚才脸蛋红扑扑的样子有多可爱、多性感……”一句话让姜星晨顾不上刚才的问题，脸上立刻不受控制地又飞上两团红晕。她捂着脸躲开徐曼的注视，拉过被子盖住头顶。
徐曼笑着伸手揽着她的腰，重新把她抱在怀里，“晚安。”吻了吻她的头发，关掉台灯，留寂静的夜空和喧闹的海水独自数着时间，待东方开始泛白，星辰褪色，湛蓝重新漫布高远天空。
徐曼晨跑回来时姜星晨还在熟睡，她蹑手蹑脚地把从便利店买回来的早餐放在露台小桌上，趴在床沿盯着姜星晨看了一会儿，听说人很容易觉察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但这对于熟睡中的姜星晨显然不适用。于是她轻轻撩起散在姜星晨额头的碎发，吻了上去。
“几点了？”姜星晨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伸懒腰。
“十点了。饿了没？”徐曼用手指点点她的鼻头。
“唔……”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