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要把她赶出去?
季窈登时从睡梦中完全惊醒,悄悄下床走到窗边,蹲在窗下想听得更仔细些。
“嘘,嚷嚷什么,小声些。”窗外,夏大娘子的声音无比清晰。
赫连羽显然是被这句话吓到,言语间有些颤抖。
“为何要将嫂嫂赶走?她与大哥的死毫无干系啊。”
她凑到赫连羽面前,蹙眉道:“自然不是现在就要赶走她。你之前不也瞧见你大哥寄回家中的那封信?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三个月前尘儿在苗疆找到了绝世珍宝,肯定是因为带宝贝回来的路上被盯上才惨遭不测的。你嫂嫂现在装疯卖傻,不知道把宝贝藏到哪里去了,今天竟然连那些苗疆人都没有找出来,真是藏得太深。等咱们找到你大哥留下的宝贝,再把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扫地出门也不迟。”
夏大娘子一言一语尽是算计与谋划,听得季窈冷汗阵阵。
她没想到这几日来一直对她嘘寒问暖的君姑私下竟做了如此恶毒的打算,还好自己对赫连尘偷盗和私藏什么宝物一事全然不知情,否则此刻被她哄得晕头转向将宝贝交了出来,还不早就叫她偷偷杀了也说不准?
赫连羽心思单纯,想了想还是劝慰道:“那也不至于将嫂嫂赶出去……她在龙都举目无亲的……”
“你懂什么?那女人长得妖娆媚气,一天天没精打采的,看着就不是什么正经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娘子,这才跟了你大哥三个月他就死了,指不定就是那个女人克夫。若是还把她留在咱们赫连家,以后再妨碍到你可怎么好?我们赫连家没有完成老祖宗交代下来的宏图伟业,你大哥就这么去了,我们就只能指望你扛起振兴赫连家氏族命运的重担!所以你一定不能有事!”
这一番话给季窈听笑了。
夏大娘子和赫连羽正说着,一旁窗户突然“啪”的打开,狠狠拍在夏大娘子面门,妇人额头顿时红了一片。
季窈双臂撑在窗沿,语气轻蔑。
“宏图伟业、振兴家族?君姑晚上没睡醒,白日做梦呢?前夫挣那仨瓜俩枣,养活我一个尚且不足。君姑不是说我整天没精打采?还不是吃不起饭,给我饿的。家里连多一个使唤丫头都买不起,你还指望你那个好大儿如何振兴家族?靠偷还是靠抢啊?”
夏大娘子捂着额头哎哟连天,听她如此直白,急得脸色发白。
“你胡说!尘儿的钱定是被你这个妖妇藏起来了,还在这里哭穷!”
“呵,”季窈离开窗边,慢慢悠悠从门口走出来站到妇人面前,看着夏大娘子越是疾言厉色,她就越是淡然,“再说克夫,我在路边晕得好好的,是你儿子非要把我捡走带回来,这府上要什么没什么,我不过是看他照顾我还算上心才答应嫁给他,与其说我克夫,你还不如早告诫他,命不够硬就不要娶媳妇,没来由地耽误了别人。”
“你这个毒妇,我、我……哎哟……”
夏大娘子站立不稳,眼看着就要倒下去,赫连羽急忙凑上前去搀扶住她,一边回头看着季窈,眼神复杂。
“娘,嫂嫂,你们别争了,都消消气罢。”
看夏大娘子不再开口,脸色也越来越差,赫连羽叹一口气,扶着她往自己房间走去,季窈双手抱胸目送两人离开后,也觉得没趣儿,翻个白眼又回到房中。
坐在床边,她越想越不对劲,既然赫连尘写回家的家书中都有提及自己确实得了一笔财宝,为何那帮苗疆人在宅子里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难道他没把钱银放在家中,竟是背着她藏在了别处?
短短三个月,她因为身体的原因大多时间都待在宅子里,甚少关心赫连尘每日出门在外都去了何处,忙些什么,现在突然回想起来,她竟对自己夫君的底细一无所知。
余光扫过床榻一侧的衣柜,季窈干脆起身,开始在房中翻找起来。
衣裳、鞋袜、书籍、字画,都没什么发现……等等,这是什么?
季窈在抽屉里翻找出一个四方香包形状的挂坠,凑近闻来,穗子上散发淡淡檀香气,倒与赫连尘偶尔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身上所带气味相似。季窈干脆把剩下几个抽屉全部打开,从杂乱堆放的纸页笔墨中又翻找出几个一样的挂坠来,仔细一数,竟有七八个之多。
带着疑惑,她取下绳结将香包打开,里面除几片干花香草外,还有一个三角黄色的平安符,拆开铺平了看,符纸的背后用轻盈飘逸的字迹写着“菩然寺”。
还真是寺庙。她那亡夫还有经常到寺庙祭拜的习惯?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去捐功德求佛祖宽恕吧?
反正现在受了闲气,她也睡不着了,听着前头灵堂里和尚念经的声音心里烦闷,季窈干脆将香包揣进怀里,在丧服外披上黑色披风,从后厨的小门走了出去。
她倒要看看,这个菩然寺里面有什么好东西值得她那个亡夫一去再去。
出了深巷,拐过街角,龙都熙来攘往的街头人头攒动,内城三百坊市,铺舍通宵达旦,外围两千屋舍居民成千,万家烟火。
季窈将面容隐藏在黑色斗篷的兜帽之下,几番打听,又狠下心来花银子雇了一辆马车,才在日落西山之前到了所谓的菩然寺。此时庙里香客已经走得差不多,季窈叫住一个洒扫的小和尚,询问后方得知赫连尘确实经常会到寺庙之中捐一些香油钱,此四方香包便是作为答谢之物赠予。
“赫连施主风尘仆仆,每次来都未多做停留,据他说言,不过是恰好路过。”
一次路过说得过去,次次都是路过,看来他必定经常来。
“那他可有说,是去了哪里过来的?”
小和尚摇头,看清兜帽下季窈的面容后,倏忽红了脸,轻轻扯回女娘手上攥着自己的衣袖,作揖说了句“阿弥陀佛”匆匆跑开。
女娘失落的走出菩然寺,抬眼看去,寺庙背后一轮红日高悬,将朱红色的院墙染得鲜红胜血,她看着院墙内一枝桃花伸出墙外,枝上花朵开得正艳,双眸忽然微微眯缝起来。
这个场景怎么如此眼熟,倒好似在何处见过一般?但这确实是她第一次踏足菩然寺。
对了!她想起书房正中一面墙上的字画,其中一幅便是以半山景色为主的山水图,画面右下角一座寺庙斜立其中,朱红色院墙里一枝桃花枝子探出墙外,与她此刻所看到的景色刚好一致。只不过她现在站在寺庙正门口,所以看到的院墙和桃花枝在左侧。
寺庙背后一定有什么。
打定主意,季窈迈步朝寺庙后山走去。入夏的深林草木植被茂盛,越往里走越看不清路,被草木环绕,她却莫名觉得安心。来到寺庙后门破旧褪色的院墙下,季窈搜寻一圈,仍一无所获。
“什么鬼地方……哎哟。”
带着懊恼,季窈朝脚下疯长的草丛踢了一脚,脚尖恰好踢中一个硬物,疼得她眼泪唰就下来。蹲下身揉脚,此刻天色也逐渐暗下来,她却觉得视线较白日阳光正好的时候还更敏锐了些似的,恍惚就瞧见草丛中一个圆形的铜环正一晃一晃地发着光。
草丛里怎么会有铜环?季窈思忖片刻,再深的恐惧也抵不上家里那个恶毒婆婆的冷言冷语,她伸手于草丛之中抓住铜环,四下用力之后发现可以向上提起,便移过去站定,双手用力狠狠向上提起。
与铜环一起被拉动的还有一扇三尺宽的四方木门,伴随一阵嘎吱声,尘土四散飞扬,一个暗道的入口就这样出现在季窈面前。
好家伙,还真有密道,只不过不在宅子里,倒被她那个亡夫藏到这里来了。
死鬼,背着她藏东西,这个寡妇做得不亏心。
季窈从怀中掏出方才在寺庙里顺走的一只蜡烛点燃,顺着暗道里楼梯一步步往下走,临了还不忘将暗门微微虚掩,在门板与洞口衔接处放了一块石头挡住,以防门板被人从上面关上。
密室不大,看着更像是冬日里寻常人家藏冰的地窖,一块厚厚的黑布帘子掀开后,烛光将整个地窖内室照亮。季窈看清面前摆放的种种物品,怔在当场。
只见地窖内放着几个大箱子,箱口没有上锁,里面隐隐露出金砖金条刺眼的光芒,一旁木凳上琳琅妆奁里翡翠宝石无数,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一颗颗摆放在侧,熠熠生辉。一旁立着的架子上,一件用金线和不知道什么材质缝制而成的锦衣褙子流光溢彩,不知名的血红色石头镶嵌在领口一圈,随着烛光不时闪动点点微光,猛地一看,甚至会误以为这件衣服下还在一起一伏的呼吸着。
这、这、这就是赫连尘家书里写的财宝?!
恍眼看去,夜明珠旁边还放了一个扁平的木盒,看着与这些璀璨的珠宝格格不入,季窈举着蜡烛走近,打开盒子才发现里面是一叠银票,上面所写数目之大,她甚至怀疑自己不认字,又反复读了好几遍才确认下来。
难怪苗疆人要耗费如此大周折来寻这批财宝,真是太多了!
她将银票一张张数来,翻了不下二十张后,突然发现下面的纸张颜色与面上一层不同。借着烛光的亮光,她将下面一叠有些泛黄的纸张拿起来到面前细看。
“卖身契?”
原来压在银票下面的,是一叠卖身契和一张房屋地契,上面写着南星、京墨、蝉衣并其余五六个男子的名字,看上去是与赫连尘一起签订字据,为他所用。
再一瞧地契,写着龙都最繁华的一条街市上的铺面地址,地址最后写着一个像是茶肆的名字:
南风馆。
赫连尘:老婆你听我解释。
季窈:滚!
赫连尘:呜,我还会滚回来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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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死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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