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部的同学和美术班的同学都沉默了。
咱老师看上去温温柔柔的……
“呃……段老师是吧，您能为你的做法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国际部的高老师话语间除了无辜还混杂了一些恼怒，好像真的是一个毫不知情的“受害者”一样，眼神却时不时的瞟向后排。
“您不用跟我装样子，”段老师打断了他的话，“你对你们班学生去干什么了能一点也不知情？”
真特么的会演，段老师在心里嘀咕道。
“我们班的学生我最清楚……”高老师在心里措着辞，他眼神乱瞟，在和对面这位美术班的老师对上视线后，立刻低下了头，支支吾吾半天后又补充道，“呃…确实是有几个活泼，呃，比较调皮的。”
他看了看后排那几个自己不敢管教，整日飞扬跋扈的学生，又想起刚才徐泽和姚天岳慌慌张张跑进来，徐泽还在嘴里小声骂着什么，从进门一直到现在就没安静下来过，心中有了数，多半是两人去别人画室干了什么。
他不欲摊上责任，想着怎样把人打发走好息事宁人，额上冒出丝丝冷汗。
李老师声音有些发虚，他斟酌着开口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都是小孩子，没大事就先请回吧，等下课再说。”他说着就把人向门口赶，谁知来人一动不动，任由他离自己越来越近。
“您不应该先问问发生了什么事吗？”段彦看出他不愿配合处理，便也不再等他废话，“请您出来一下可以吗。”
只是当段彦和许文泽等人向李老师说明了事情之后——
“哦！就是我们班同学把你们画搞坏了！”李老师听了之后竟然笑了出声，甚至给人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害，我以为多大事呢，你们气势汹汹的我以为他们干什么了呢……”他边说边摸着自己的头，语气很是轻松，话音还未落就被段彦打断了。
“您觉得这是小事。”平直的陈述句。
“啊，不就是几张画嘛，还搞坏了几个画板和画架是吧，我让他们道个歉，赔你们几块板子呗。”他从说话道状态都很轻松，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他正欲结束这件在自己看来无关紧要的事情，忽然听见一个声音说道：“什么算大事？除了杀/人/放/火/，您还看重什么？”
“什么？”
“我的意思是，您作为老师，教学生从来不教他们怎么做人是吗？”
苏一辰直直盯着李良，看的他心里有些发慌，“你这话什么意思？”
“……您理解不了？还是只会这一句？”苏一辰有些怀疑他是真的听不懂还是有意这样说，“我不清楚您压根不尊重他人的劳动成果，还是只针对我们美术生，”苏一辰向前走了一步，声音冷静，“或许您认为画画简单又轻松，所谓美术生不过是交了钱之后，天天游手好闲，还能走捷径上好学校的人罢了，”他微微笑了笑，“对吗？”
李良有些气急败坏，“你这学生怎么说话的，不要随口污蔑老师！”他干咳了几声，“你们学美术本来就够轻松了，不要再惹是生非了。”
“轻松你祖宗！”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一时间大家笑做一片，随后又一个接一个喊做一片，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和委屈。
林语没这次去捂住许文泽的嘴，只是靠在他肩膀上笑得站不住。
班里平时被说有“多动症”的讲台右护法——石磊声音最大：“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在一个地方坐了六个小时没干别的事！”他的声音里甚至有了难以察觉的哽咽，“老子画的再丑再差也是老子自己画的！你们班孙子两秒给我毁了，当自己是谁啊？凭什么啊？”
“对啊，你们几个就手欠的是吧，不干点缺德事自己心里不安稳？”
“做人不是这样做的，你长这么大没人教过吗？”
徐泽和姚天岳在门口探头探脑。
“你俩少来碍眼！”孟歆然把被撕毁的画摁到徐泽脸上，“你这贱已经犯了，你说怎么办？我画了三节课，为了这张画几个小时坐这，我脸上铅笔灰脏的妈都不认识，你要么给我完完整整的复原了，要么让我打一顿，现在真想拿铅笔□□嗓子眼儿里！”
“我草……”许文泽忍不住感叹道，“我还以为孟歆然不会骂人呢……”
苏一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他们的旁边，“人被惹急了都一样，那两男的不先招惹，她们也不会这样。”
许文泽对此表示赞同，“我刚要开口骂那两个东西，被孟歆然拦住了，我现在情绪都接不上了。”
“一辰啊，你说这事儿会怎么办啊？”许文泽皱着眉头很是担忧，“他们两个废物又不会画画，我都怕我铅笔嫌弃他们。”
他又拍了拍自己的手，“不过照这么说，我的铅笔也不太喜欢我。”
林语在许文泽后脑勺上轻拍了一下，“那也是你自己的努力，想怎么处置你的画也只有你能决定，别人有什么资格糟蹋我们的劳动成果。”
苏一辰赞成的点了点头，又说道：“他们要把所有画还原，先不说这根本不可能，估计也没人会同意，谁愿意让自己的东西沾……屎。”
许文泽和林语都被噎了一下，“嗯，话糙理不糙。”
就在这时，三人听到周围传来一声低笑，他向四周看了看，还没找到人，就听许文泽说道：“呦郑嘉俊！在这偷听呢，带桉哥来一起聊呗，怎么整这两个孙子。”
许文泽招手就要喊人过来，却见穆桉先一步拒绝，抱歉的笑了笑和郑嘉俊走到别的地方去了。
苏一辰转头想看看是谁，连根头发丝都没见着。
算了，不认识，不在意。
郑嘉俊有些不解：“咋不去啊桉哥，还是你带我来这偷听的呢。”
“怎么就偷听了……”
“不好意思，被许文泽带偏了，我以为你想过去聊天不好意思呢。”
……确实也可以说是不好意思。
“我草！你男的女的啊，你画个女人然后说你喜欢她？”众人还在闹着，忽然听到徐泽故意放大的声音，他指着潘佳轩嚷嚷，“你同／性／恋啊你，你还把她画下来，你恶不恶心啊，人家知道了估计得害怕呢！”
周围一时之间安静了两秒。
黎佳轩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是个很直爽的女生，她现在眼眶通红，自己喜欢女生这事班上关系好的人几乎都知道，她倒是不在意徐泽当众说出来，只是刚刚那**裸的“恶心”和最后一句“人家知道了估计得害怕呢！”让她实在是有些难受。
她瞪着徐泽，听着周围安静下来突然有些心慌。
“哼……在这教育我，你个变／态比我恶心多了……”徐泽在心里暗爽，总赶紧马上就可以转移矛盾，这时李良也趁机接话道，“是啊，段老师，你们班的问题更……”
“有什么问题？”段彦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告诉我有什么问题？”
“这……”李良被他忽然严肃起来的样子惊了一下，说不出来话。
许文泽率先打破沉默，“有毛病吧，这都哪一年了，还有人歧视别人性取向，和你有半点关系吗？”
孟歆然拉过潘佳轩轻轻拍着，柔声安慰她，转头对徐泽忽然换了一个语气：“你羡慕？长这么大有人给你画过像吗？”
“你丢不丢人啊，喜欢当小丑啊？”郑嘉俊话语中满是嫌恶。
“你骂谁是小丑呢？嘴巴干净点！”
穆桉接过话茬：“谁先急谁是小丑喽。”
苏一辰向那边看了一眼，却只看到郑嘉俊，另一个人从自己这个角度根本看不见。
两个班的同学很快又闹哄哄的吵了起来，段彦挡住李良的去路，“李老师，请您先教会您的学生怎么做人，不然吃亏的日子在后面，为别人也为他们自己，明是非、懂善恶，不然踏入社会了也只会是祸害。”段彦的话一字一句听着是出于好心，却字字都是讽刺。
后来还是程云赶来，拉开了剑拔弩张的两拨人，以未来美术班班主任兼安全小组组长（未来一定会成为安全主任版）的身份，把双方安抚好并请回了各个班上，但到最后，美术班的五十多个人也没能等到“肇事者”的道歉，只是赔了几个画架和画板，其他的损失和毁坏都不了了之了。
“特么的真的憋屈啊，学校也不管啊，国际部给他交的钱多是吧。”许文泽一边努力复原着自己的画一边骂道。
“燕曦高中纯啥比，见钱办事，就连学生之间的事都不能平等处理，还好意思说自己是红枫区最好的高中。”
“红枫区一共就三所高中。”苏一辰也很不满，“哪里都有这种人、这种事，为了自己和少数人的利益，将多少受害者的痛苦掩盖在了繁华的虚像之下。”
“草…一辰，哲学家啊。”许文泽感叹。
苏一辰：。。。
苏一辰一边听着叫骂声，一边听着委屈却又无处发泄和倾诉的抽泣，忽然就觉得燕曦高中这所谓的四星级优秀高中，也不过如此。
就像是社会上太多不公平事情的缩影，受害者拼命挣扎着渴望别人听到并正视自己的痛苦，但加害者只需要露出一点点名利和金钱，再说上两句“我也有苦衷”，就能把真相遮盖掩藏。
挣扎着寻求生存之道的人，把随口几句敷衍当作救命稻草，却不知道从始至终都没有公正的审判，甚至一开始就没有被平等地对待，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拯救自己。
苏一辰喃喃自语般说道：“之后别又搞出什么事来……明明是烂事一件，但大家只看到了受益方，就说这事做得好，而无辜的受害者要去申诉时才发现无处可去，为时已晚……”
“一辰你讲什么绕来绕去的东西呢？”
“没什么，脑子抽抽胡思乱想了。”
再听说段老师的事就是一周后了。
他不满学校偏袒和敷衍的做法，去找校长和校领导理论，正巧遇到李良和几个学生家长都在办公室里和校长“相谈甚欢”。
他一人难抵众口，国际部的几个人在那混淆是非，之后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最后，就是暑假换美术老师了，五十四位学生被随机分成了两个不同机构的两个画室，进行分开教学。
只是两年后再回想起这些时，苏一辰才发现自己那天的想法，全都“一语成谶”。
[狗头][狗头][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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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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