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向南渐渐恢复意识时，眼皮沉重得仿佛压着千斤，挣扎着睁开眼，却被头顶刺眼的白炽灯光刺得不得不眯了眯眼。他的眼神缓缓聚焦，发现房间里一片安静，只有门口传来隐约的交谈声，却听不清内容。
他试图挪动身体坐起来，却发现左腿被一股僵硬的束缚感固定住了。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腿已经被厚厚的石膏包裹着，那沉甸甸的触感让他心里一沉。
果然还是摔断了啊……
正当他咬着牙撑着手臂想要起来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黎绍谦匆匆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一丝未散的焦虑。当他看到顾向南试图挣扎着坐起来时，吓得脸色一变，几步跨到床边，连忙按住他的肩膀。
“你才刚做完手术，别乱动！”他的语气里透着责备，却又隐约带着心疼，“有什么需要告诉我，我给你拿。”
顾向南愣了一下，被对方突如其来的严厉弄得有些不自在。他抬起头，脸上带着几分窘迫，咬了咬下唇，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我想上厕所……”
黎绍谦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从床下拿出一个尿壶递给他，声音也稍微放软了一些：“你现在不能下床，就在这解决吧。”
这句话像是一把火，瞬间点燃了顾向南的羞耻心。他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眼眶里甚至涌起了一层委屈的湿润。他低着头，几乎是带着乞求的语气小声说：“那你……你出去。”
黎绍谦一愣，随即皱起了眉头：“你闹什么！你身上还有其他伤，万一再摔了怎么办？”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恼怒，末了又低声嘟囔着，“要不我去叫护工？”
“不、不用！”顾向南连忙摇头，想到被陌生人帮忙的场景，脸瞬间红得滴血。他羞得不敢再看黎绍谦，只好闭上眼，硬着头皮配合对方的动作。
等到事情终于解决后，顾向南整个人几乎缩进了被子里，连脸都不敢露出来。而黎绍谦却毫不在意地看着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以前在床上不是没发生过这种事，你害羞什么？”
“黎绍谦！”顾向南从被子里探出半张脸，瞪了他一眼，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随即又迅速缩了回去，赌气似的不再理他。
黎绍谦看着他闹别扭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但什么都没说，只是站起身，随意找了个借口：“我出去看看晚饭准备得怎么样了。”
没过多久，门口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黎绍谨探头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两个大大的保温桶。他站在门边，有些局促地挠了挠头，整个人看上去像个做错事的学生。
“顾哥，对不起啊！都怪我不好，害你摔成了这样……”他低着头，声音里满是愧疚，“我应该再确认一下你的动作是不是正确，才让你尝试的。”
顾向南见他一副自责的模样，心软了下来，摇了摇头，温声安慰道：“这不怪你，我自己也不小心，才会摔下去的。”
黎绍谨抬起头，看着顾向南脸上的淡然，心里越发愧疚。他急忙说道：“顾哥，顾哥估计你吃不惯白人饭。我特意开了三个小时的车，找到了一家正宗的中餐馆，给你带了粥和菜。你一定饿坏了吧？”说着，他开始一一从保温桶里取出食物，粥、炒菜、小点心……几乎占满了整个桌子。
就在这时，门再次被推开了，黎绍谦端着一个营养师特别准备的餐盘走了进来，里面是几片面包、一小碟沙拉，还有一杯牛奶。他一进门，就看见黎绍谨已经把中餐摆得满满当当，脸色瞬间沉了几分。他不动声色地把餐盘放在桌子一角，冷淡地说道：“这是营养师特别搭配的，适合骨折恢复。你刚做完手术，还是吃得清淡些比较好。”
黎绍谨闻言，不甘示弱地笑了笑，带着几分反驳的意味：“哥，顾哥一天没吃饭了，怎么能吃这些寡淡的东西？他需要填饱肚子，才有力气恢复。”
两人之间的火药味越发浓烈，顾向南连忙出来打圆场：“两位的心意我都领了，这样吧，我都尝一点。”
他先喝了一口黎绍谨带来的南瓜粥，温热的粥滑入口中，浓郁的南瓜香气弥漫开来。他不由得点了点头，对黎绍谨笑道：“谢谢，确实很好吃。”
黎绍谦见状，眉头微微一皱，心里堵得发慌，忍不住低声冷哼了一句。
顾向南接着又尝了一口黎绍谦带来的三明治，夹着培根碎和流动的芝士，香气四溢。他刚咬下一口，黎绍谦立刻递上牛奶，带着一丝得意地说道：“慢点吃，没人和你抢。”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瞥了黎绍谨一眼。
两兄弟在顾向南面前暗暗较劲，顾向南无奈极了，抬头看着黎绍谦：“好了好了，我真的吃饱了。”
饭后，黎绍谦将剩下的牛奶递给他，低声嘱咐：“喝完牛奶就早点休息。”
他清理桌子时突然停下动作，直视顾向南，声音低沉而笃定：“我公司临时有事要回国一趟，你现在不方便动，我会安排人好好照顾你。”
顾向南一愣，似乎想说什么，却被黎绍谦接下来的话打断了：“顾向南，请你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不要再受伤了。好吗？”
那深沉的目光直直看进顾向南的眼底，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温柔与坚定，让顾向南微微愣神。他点了点头，轻声回道：“好。”
——————————
黎绍谦回国的这几天，几乎一天不落地给顾向南发消息。只是因为国内外的时差，他的消息总是出现在A市时间的深夜，一两点钟。那大概是他忙完一天，终于能喘口气的时候。看来公司的事情的确棘手得很。
而因为七个小时的时差，顾向南恰好能在瑞士的清晨或上午及时回复他，带着新的一天的问候。而黎绍谦就没这么幸运了，等到他看到回复时，顾向南大概早已入睡。即便如此，能在忙碌的间隙听到顾向南的声音，或者看到他打来的几行文字，仍然让他觉得疲惫的生活似乎有了一丝温度。
最近，公司的生产线被爆出质量问题，不仅让外界的舆论压力铺天盖地，连公关团队的应对也一塌糊涂。更糟糕的是，董事会借机对他施压，黎观鸿的手下的确有几个动不得的老顽固，还想着推举黎绍谨上台，毕竟是他的亲儿子。
这些接连发生的事情，实在很难不让黎绍谦多想。他向来疑心重，对所有的意外都保持高度警觉。会不会有人在暗中布局？这些事之间是不是有某种关联？甚至黎绍谨——那个表面上人畜无害的堂弟，是不是也在暗中窥探着什么？
想到这些，黎绍谦只能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捏了捏眉心，将满腔的郁闷压下去。随即，他拿起桌上刚送来的奶咖，仰头灌下一大口。厚厚的奶泡滑过唇边，带着一丝柔和的奶香，将浓烈的咖啡苦味稍稍冲淡。
相比于传统的意式浓缩，黎绍谦更喜欢奶咖，尤其是馥芮白，厚厚的一层奶泡覆在上面，这是他在瑞士留下的习惯。
黎大总裁也曾经因为自己的作业焦虑的用咖啡提神，为了减少咖啡因的摄入，去选择奶咖。
“今天恢复的怎么样？”黎绍谦的消息准时在绿泡泡上发了过来。
没多久，对方的消息就回了过来：“今天也很好，你弟弟带我去外面的草地晒太阳了。”
黎绍谦盯着屏幕上短短的一行字，眉头下意识地皱了起来。他的指尖悬在键盘上，反复打出一些字又删掉，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终于，他发了一条过去：“别总搭理他。”话后还附上一个流泪猫猫头的表情包。
顾向南看到那滑稽的表情包，忍不住笑出了声。他一边笑着，一边脑补黎绍谦发这条消息时略显别扭的模样，那冷峻的脸上带着一点小小的吃醋，竟然莫名有些可爱。
“你弟弟说有点过意不去。”
对方没再回他了。倒是顾向南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但是也只是当他睡觉去了。
这次消息发过去后，对方却迟迟没有再回。顾向南盯着聊天框，看着那个“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提示来来回回地出现又消失，心里忍不住猜测黎绍谦究竟在想些什么。可等了很久，他还是没等到下一条消息。
大概是太累，睡着了吧…… 顾向南这样安慰自己，却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少了点什么。他摇了摇头，把手机放到一旁。
而另一边，黎绍谦正盯着手机屏幕发呆。他有些赌气地没有回复，心里却隐隐期待着对方能再多解释几句。他一会儿拿起手机，一会儿又放下，反复挣扎，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两人之间那种无声的拉扯，仿佛让人回到了热恋期的时光。就像当初一样，一个别扭地冷处理，一个偷偷期待更多。
不过最后，黎绍谦还是妥协了。他打开手机，又发了一条过去：“早点休息，别累着。”语气不再冷淡，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关心。
发完这条消息，他放下手机，心底那点微不足道的不安，也随着屏幕的熄灭慢慢散去。
[竖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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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chapter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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