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铁停在灵泉观的围墙边,对于自己既背了包袱武器,又载了两个人的状况一点也不在意,只气定神闲立在那里,抻了抻脖子,尾巴随意扫来扫去。
许颂桉站在马背上,将元心抱到围墙上,又自己跳了上去。
灵泉这边比京郊其他地方要暖和一点,但由于地形原因,人烟稀少,附近只灵泉观这一处建筑。亥时已至,观内一片黑暗,只月光照射,并无灯烛。
两人轻手轻脚落地。
“袇房在这边。”元心指了指侧边那栋建筑,带许颂桉走到空淳道长之前住的房间。
他捏着锁挠了挠头:“这锁怎么打开?我身上没有钥匙。”
许颂桉一手捏着锁,一手从衣襟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细铁丝:“用这个试试。”这门锁挂着的地方与木门之间看起来有裂痕,被新修补了一番。
元心见他将细铁丝插到锁眼中,来回试着一捅一转一挑。咔哒一声,锁被打开了。
“恩公,你是不是练过?”元心目瞪口呆,这不是小将军吗,怎么会扒手的技能。
“嗯?”许颂桉把锁拿开,“在军营里跟同僚学过点。”见对方表情更丰富了,他又补充道:“以备不时之需。”
许颂桉吹起一个火折子在屋子里巡了一番。
屋子里空空荡荡,床单被褥等一应物件已经被清理了,几乎已经看不出来这里曾经住了人。
元心走到北边墙边,那墙面上有一块微微凸起的浮雕状石块,上面刻着星象图。只见元心将上面几个星点移了位置,似乎是在给暗格解密。
“你师父的暗格的密码都会告诉徒弟吗?”许颂桉举着火折子帮他照亮。
“啊?”这话似乎把元心问住了,“师父之前告诉我的,要问其他师兄知不知道,那我就不清楚了。”
许颂桉想起谢云光对元心的背景调查——“学艺不精入门晚,还未来得及记录在册”若有所思。
“欸?”元心将浮雕往左侧推,浮雕却纹丝不动,“怎么回事?怎么打不开?”
“密码是不是挪错了?”许颂桉问,“再重来一次。”
“没错呀……”元心说着将星点复位,又重新挪了一遍,浮雕还是推不开。许颂桉上手去试,确实是没有打开,排除了元心用力不够的可能。
“我再试试。”元心又重新挪了两次,无一例外都推不开。
“你把密码记错了吗?难道你师父给你的密码是不对的?”许颂桉方才在怀疑元心被故意贴上学艺不精的标签以及未记录在册,现在又不确定了。
“不会的,师父专门带我挪过,密码是没有问题的。”
许颂桉伸手活动了下那块浮雕,接过用力过大,细细簌簌的粉末从浮雕旁的缝隙里掉落出来。他感受着浮雕能活动的方向,转头看了一眼元心:“你确定它是往左边推开的?”
话音刚落,只听见砖块和墙壁分离的声音,那块浮雕被许颂桉用手抽了出来。
几块碎掉的砖块随着浮雕的抽离掉落在地上,发出声响。许颂桉徒手接住剩下的碎石块,屏息片刻,确定没有将观里的人吵醒。
“怎么会这样?!”元心小声道。
许颂桉拿火折子往里照去,对元心道:“看起来是被撬开过了。”
元心连忙上前去翻找里面的东西,里面有着一些瓶瓶罐罐,东倒西歪的,他一一拿起来看着瓶子上的字,又打开查验一番:“不对,不是,这些都是些普通丹药,师父那几味百炼丹药不在。”
“师父放在外面的丹药定是早被拿走了,没想到暗格里的也没逃过。”
“那这些剩余的怎么还在这里?”许颂桉拿起一个上面写着“清心丹”的瓶子看,里面是朱红色的丹药,“这是朱砂?”
“这个清心丹里面主要就是朱砂。”元心解释道,“不应该啊,之前里面没有这味丹药。”
“太普通的丹药,有必要放在暗格里吗?”许颂桉疑惑。
几声轻微的活动声响起,许颂桉连忙比出禁声的手势。
糟糕!还是把人给吵醒了吗?
北边舍房亮起了灯,有脚步声走动。
许颂桉连忙将火折子熄灭,与元心屏气凝神,一动不动。
结果那人开门之后似乎只张望了一番,连门都没有出来,一番动静之后便又没声了。
这观虽不算大,但也有房间数间,不知东西被藏在哪里,这样找来也不是办法,况且在有人住的房间的可能性还比较大。
许颂桉思索片刻,问道:“你那个回道观的师叔叫什么名字?”
————
丰以刚睡着没有多长时间,被外面几声东西砸落的声响给吵醒了。
“奶奶的,刚被土匪劫过,不会又进飞贼了吧。”他踩上鞋打起灯笼,刚往外一探头,却见对面舍房似有光一闪而灭。
那间舍房在最南边,是之前空淳师兄的房间。
砰的一下,丰以将身子缩进屋里,忙把门合上,方才骂人的怒火瞬间消灭,取而代之的是阵阵的冷意。
他倚在门后不敢出声,片刻后推开一条门缝又看过去,发现对面漆黑一片,哪里有什么光亮。
“外面天冷,有东西被刮掉也很正常。”他心里想着便又回去躺在床上。这间房不是他原来住的那间,现下里墙上贴着有符纸,挂着有桃花剑。
就这么想着,丰以闭上眼睛,感到安心很多。
忽然,窗外似有声音掠过,他睁开眼睛,见到门外有一道黑影。冷汗刷的一下从他后背冒出,他僵在床上不敢动也不敢点灯,只祈求外面不知何物快些离开。
咚咚咚。门被敲响。
“我能进去吗?”听闻此声,丰以只觉毛骨悚然。那声音与空淳师兄的音调相似,只是听起来空洞了些许以及僵硬了些许。
丰以看着墙上的符纸,安慰到自己说他也进不来。
那物问完没有人回,便又问道:“闵峤师弟,你见我的丹药了吗?”
这间屋子本来确是闵峤师弟的。可这头七早已过去几个月之久,怎么还有回魂之景?丰以哆哆嗦嗦拿起旁边的符纸想要往门上贴去,生怕墙上的符纸挡不住。
他轻踩着地往门口走去,勉强撑着发软的腿往前走去。
木门有缝,丰以这才发现方才开门查看的时候忘了反锁。走到门中间,他的手还未抵住门扇,便见门缝中一团白色的东西在门口站着。
他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寒风卷入,门扇被微微吹开,咚的一下,两扇木门倏然张开,一白色人物僵立在前。
“空、空、空……”丰以跌坐在地,双腿瘫软似被抽了筋骨。
面前那人物额头上封着的黄符被风微卷起边,墨色发丝张扬着,整个人物背在月光下惨白惨白的。
“你见我的,丹药和手记了吗?”没有感情起伏的话声荡在空旷院落的风声中。
那人物似要进屋,丰以忙尖叫起来:“空淳师兄你的丹药我一瓶没动,一瓶没动!都在祠堂里!剩下的被土匪抢走了,手记也抢走了!!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找就去找连苍山的土匪!!”
面前的脚似乎停滞不动了。丰以连弩箭发射一样说完,话音完毕,嘴唇还在抖着。
突然,劲风携着森寒袭来,只见那空淳白衣翻飞,十指为爪袭到面前。
嗝的一下,丰以直直倒在地上。
“……”许颂桉掀开额前符纸露出一只眼睛,看着面前躺尸的人,“我这还没出手呢。”
————
“如何?”
“没有。”元心打着火折子巡视,祠堂里除了牌位,一览无余,连供品盘也空空,“怎么会把丹药放这儿呢?这丹药不在舍房不在炼丹房,放进祠堂里作甚?还要给师祖供上一供?”
方才情急之下,丰以的话□□成是真。只是……许颂桉想着,突然灵光一闪。
他朝牌位拜了拜,伸手探向香炉。
“恩公你!”元心抬眼便见着他这大不敬的行为,吓得不轻。
许颂桉探了少顷,从香灰下面挖出一个小瓶子,火光一照,上面字形清晰:“逢凶化吉丹。”
“逢凶化吉丹?!!”元心闻声跑来拿过丹药,手指紧攥着瓶身:“这是我师父的得意之作之一,快看还有没有!!”
两人把大香灰翻了个底朝天,统共翻出来六瓶丹药。元心嘟囔着瓶身上的名字一一查看:“起死回生丹不在这里。”
“起死回生丹?”这名字听起来挺骇人,但这世间当真有物能叫人起死回生?
“这是我师父的最最得意之作,方才那个排第二。”
“据你师叔说,剩下的是被连苍山的土匪给抢了,还有那本手记。”许颂桉环视了一圈祠堂,“袇房的门锁都有损坏的痕迹,这祠堂也有,许是土匪来抢时踹的。山上往这边下来,怕还不知道观里已经冷清极了。”
只是这土匪不是向来喜抢些吃穿用度的东西,抢道士的手记作甚?
“那剩下的东西怎么办?”元心急切,“那可是师父留下的最重要的东西。”
“等等,等这次找完人回来,我试试潜入山去。”
元心把东西装好到布袋里,许颂桉带着他上马赶路。
“恩公,你怎么想出来的这个法子?”元心一开口,呼呼的冷风钻进了嘴里,他忙伸手用斗篷挡风。
“你师父的物品虽然都被清理了,但是唯独那块暗格,机关被卸开却还完整保留,里面还放着原本不存在的丹药。这种做法很像掩人耳目。况且那暗格上的星图当是有什么守护寓意的,丰以是道士,当是在意的。”
许颂桉接着道:“暗格里是你师父最珍重的东西,而他这样做,显然是要掩你师父的耳目,可是你师父已经羽化了,我猜他当是害怕的。”
“所以他连睡的房间都是闵峤师叔的。”元心推测到。
“没错,他心里怵得慌,不敢睡自己的屋子。你记不记得袇房的门锁?”
“门锁怎么了?”元心说话时挡着风而尽量往后扭头,让自己的声音不被吞噬。
“旁边的门房有的是锁挂在上面,有的甚至那绳子直接栓了起来,唯独你师父这间和他住的那间、闵峤的那间锁是好的,并且门锁与房门连接的地方起翘了。”
“你在祠堂里说过,那里的门和袇房一样,门锁旁边都有被踹开的痕迹。”元心接道。
“对,由此更加印证了他心里虚。”
所以许颂桉让元心用朱砂画了个封印的符贴在脑袋上,黑灯瞎火的唬一唬人还是可以的。心里有鬼的人就是稍有风吹草动就会觉得草木皆兵。
“驾——”夜里人少,适合快马疾跑。许颂桉加快马速,带着元心赶往奉远。
————
“掌柜的,一间房,要有榻的。”外面天色快亮,许颂桉带着元心进客栈歇脚。
“好嘞客官,那您上楼右转第五间。”掌柜的登了记,用手指着楼上房间。
“给我的马喂些干草喝点水。再给房间里打两盆热水。”许颂桉交代完便带元心上了楼。
客房还算干净,就是有些冷。
许颂桉进门便把行李放在桌子上,便直接往旁边榻上坐去。出门在外他也不讲究什么外衣不沾床了,今晚还打算和衣而睡。
片刻两盆热水便端上来,两人洗了脸又坐在那里泡脚,一时寂静无话。
元心坐在凳子上,用脚拨拉着,热水一波一波起伏着,竟是自己玩了起来。
许颂桉见此情此景不由地笑出声。
“恩公。”元心听见那边的笑,抬头看去,吐出了心里话,“感觉跟着你能过得很讲究。”
“何出此言?”许颂桉回问。
“我感觉你是那种,就算是外出逃窜也会注意洗漱的人。我在外云游时候,不知道几天才洗一次澡。”元心挠挠头不好意思。许颂桉身上总是香香的,那味道也不浓烈,闻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总归是很干净的味道。不过后面这句元心没说出来。
许颂桉轻笑:“那是你没闻过,我在军营也常有半月余没洗澡的时候。条件允许的话,还是会忍不住的。但是真顾不得时,也就不甚在意了。”
“啊,这样吗?”元心有些愕然,他有点想象不出来对方潦草的样子,但也明白军营里条件困苦,还有不定时突发的军情,“也是。”
说话间,许颂桉已经洗完脚,早些还要赶路,不比在家里,洗脚能泡个舒坦。他从柜子里拿出另一床被子,往榻上放去。
元心道:“恩公,你不睡床吗?”
“我不习惯跟别人睡。”许颂桉道。他说这话时并没有抬眼直视对方,因为有个人从他脑海里冒出来。
“那恩公你睡床我睡榻吧,我个子小。”
“不必,在榻上能早些醒。”睡不舒坦了,自然能醒早。
“好吧。”
灯烛一息,被子往身上一展,房间顿时陷入困倦的静谧中。
就在许颂桉以为今日就这样过去时,元心突然问到:“恩公,你跟谢大哥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第 29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