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步入玛利亚西餐厅,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张餐桌隐藏在廊柱之后,餐厅中来往的人群注意不到那个昏暗的角落,但廊柱之后的人却能将整个餐厅的动态收入眼底。
梁昱舟喜欢这种感觉。
他喜欢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他晃了晃手中的红酒杯,猩红的酒液挂在杯壁上,对面男人的话他好象一句也没听进去。
今晚来,纯粹是因为他心情好,想给这场猫鼠游戏延长些时长,让钱三儿再多活几天。
“梁先生,这是钱志清最后的家当了,您看您能不能高抬贵手,放他一马,他一定老老实实的,不再做什么对您不利的事情了。”
讲话之人是钱志清请来的说客,宁城最大的纺织厂老板韩立中。
“韩老板,既然你们这么有诚意,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梁昱舟喝了口酒,放下酒杯,冷眼看着桌上那几张房契地契,朝站在身后的郑耀坤使了个眼色。
郑耀坤拿起那些文书一一查看,确认无误之后,点了点头。
韩立中见他收下那些地契,以为事情有了转机,原本提着的心也稍稍放了下来。
“梁先生,既然这样,您看您是不是就让您的手下撤回来,别在跟着钱老板了。实不相瞒,他这些日子在外头东躲西藏的,过得不是人过的日子呀。”
梁昱舟冷哼了一声,轻蔑地看着眼前那个额头溢出冷汗的男人。
“我几时说要放过他了,他当初派人追杀我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这些日子,他一直派手下追踪钱志清的行踪,钱三儿得知自己手下没能除掉梁昱舟后,便连夜出逃,想去外地避避风头。
但他的行踪一直在梁昱舟的监控之下,就如猫捉老鼠一般,梁昱舟并不急于去他性命,而是时不时地就让手下上门威胁他一下,钱志清现在已经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处在崩溃的边缘,只求散尽家财,保自己和家人平安。
“你,你怎么能如此不讲章法?”
韩立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都说这梁家大少爷为人狠戾,手段毒辣,今日算是见识到了。他竟然可以如此坦然地收下别人双手奉上的财产,然后面不改色地说自己不会答应对方提出的条件。
“我梁昱舟做事一向如此,又不是第一天这样了,韩老板,真是少见多怪。”
梁昱舟不屑地笑道,目光瞥向一边,不远处角落里的那对男女,令他视线无法移开。
男人背对着他,但他手上那颗明晃晃的钻戒却足够扎眼,而坐在男人对面的常映雪,因为整个人处在背光处,离得有些远,梁昱舟看不清她的表情。
脸上的不屑不由得加深了几分,不久前还利用自己要和那男人分手,怎么这么快就上演求婚戏码了?看来那日她并不是真的想要分手,而是用了一招激将法,假分手,真逼婚而已。
“梁先生,你这么做,完全是不讲诚信,把人往绝路上逼,你就不怕以后的路越走越窄了吗?”
韩立中的话令他把目光重新收回。
“韩老板,我倒是要奉劝你一句,最好不要多管闲事,管好自己家那摊生意就好了。我的路会不会越走越窄你不用操心,我倒是知道你那些个染料和纱线进口都需要经过南洋阮家的航线,你要是以后不想再用我外公的那条航线的话,就尽管给我作对好了。”
梁昱舟冷冷地丢下这句话,便起身离开。
“哦,对了,麻烦你给钱三儿带句话,我还没玩够呢,暂且不会放过他,不过你也让他放心,我这个人不是那么没有底线,他的老婆孩子我是不会动的。”
韩立中掏出手帕擦拭着额头的冷汗,他只知道这个梁家大少爷行事低调,平时很少公开露面,但是做事手段了得,凡是与他打过交道的无一不感到胆寒。今日才知原来他竟是南洋船王阮从山的外孙,难怪会如此张狂,原来人家是有这个张狂的资本的。
梁昱舟大步朝门口走去,推门的时候还朝着刚才那个角落里看了一眼,那对男女已经离开,只有一个侍应生在收拾桌上的餐具。
回去的路上,梁昱舟一直坐在车上闭目养神,郑耀坤倒是耐不住性子,开口道,“大哥,你这招可是真行,我昨天去了解了一下,钱三儿这次是把全部家当都给拿出来了,前几次托人送来的,还有今天的,大概就是他能拿出来的所有了,现在应该只剩下一套房子,他老婆孩子在里面住着呢。”
“就这样吧,钱三儿对我下毒手,跟他老婆孩子无关。”
梁昱舟睁开眼睛,看了眼窗外,说道。
“那钱三儿怎么办,要给他个痛快吗?我听一直盯着他的兄弟说,他现在被吓得好像有些不正常了,大晚上的不敢睡觉,老是怕有人要杀他。”
“让他痛快那是便宜他了,继续盯着,时不时地吓吓他,我不会动手,让他自行了断吧。”
梁昱舟声音冰冷,之前自己掉以轻心,差点丢了性命,现在他不仅要钱志清倾家荡产,还要让他受尽折磨再死。
郑耀坤没有再讲话,车子朝着同福路方向驶去,梁昱舟最常住的那栋房子就在那边。
“去童家巷。”
梁昱舟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郑耀坤一愣,但是也不敢多嘴,急忙调转车头,朝童家巷方向驶去。
梁昱舟进门的时候,房间里一片漆黑,显然她还没有回来。
明明比她先离开餐厅,却还没到,恋爱中的男女怕是抓紧时间去享受花前月下的时光了吧。
玄关处摆着一双粉红色软底缎面拖鞋,旁边还放了一双灰色的。
两双拖鞋并排放在一起,梁昱舟只觉得刺眼。
他一脚将那双灰色拖鞋踢到一边,皮鞋踩在木质地板上,直接近了客厅。
梁昱舟没有开灯,借着月色打量着客厅里的陈设,好像跟之前没什么区别。只不过门口的衣架上挂了一件女式的风衣,茶几上多了一套纯白色的茶具,打开茶壶盖子,里面泡的是一壶花果茶,还有空气中飘散着的,那若有似无的淡淡梅香,都在告诉他,这房子里有一个女人在居住。
……
车夫拉着黄包车在夜色中狂奔,常映雪坐在上面摇摇晃晃地回想着刚才的场景。
她拒绝了李逸尘,一个人走出餐厅,拦下一辆黄包车便坐了上去。
“学长,你是知道的,我一直想要出国留学,只要我那个舅舅在宁城一天,我就想要走的远远的,不再回来。”
“我知道,我可以资助你去留学,也可以帮你舅舅还清债务,再帮你表哥找一份不错的工作,这样,他们以后就不会再纠缠于你了。”
“你不懂,我舅舅家就是一个无底洞,如果你真的和我在一起,他们只会把你当作摇钱树,不断地吸血要钱。”
他们之间需要面临太多的现实问题,始终是李逸尘把一切想的太过理想化了。
“小姐,你到了。”
黄包车夫的提醒,让常映雪回过神来,她付了车费下了车,打开了房门。
一股浓重的烟气扑面而来,常映雪打开电灯,沙发上的男人笼罩在白色的朦胧烟雾里,让人看不清表情。
“你回来啦。”
常映雪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今天会突然出现。
“你这是抽了多少烟,窗户也不打开一下,当心把自己呛死。”
她走进客厅,打开了所有的窗户,这才感觉呼吸变得顺畅了些。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被求婚的感觉,应该很不错吧?”
梁昱舟抬起眼帘来,问道,话说出口,才发现她两只手上光秃秃的,根本没有戴戒指。
“你怎么知道的,你派人跟踪我?”
“你想多了,我不过是晚上去吃饭的时候刚好看到了而已。怎么,发卡不舍得戴,连求婚的戒指也不舍得吗,藏起来留着卖钱不成?”
“不会讲话可以不要讲,没人当你是哑巴。”
常映雪坐在沙发上,回怼道。
她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晚上喝了点酒,莫名有些口渴。
“你喉咙还没完全好,就喝冷水,当心吃多少药都难恢复。”
“已经好了,多谢你关心。”
“我很好奇,你跟你的学生上课的时候也是这样讲话的吗?”
“当然不是,跟粗人讲话就要粗鲁一点,跟文明人讲话,自然也要用文明用语。”
两人虽然各坐沙发一边,但是常映雪能够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今晚,他们都喝酒了。
梁昱舟不怒反笑,好像还没人敢这样讽刺他没有文化。
他上半身朝她的方向探过去,视线落在那圆润的耳垂上,一颗淡粉色的珍珠耳钉坠在上面,随着她的呼吸轻微地颤动着。
“我们两个就不能心平气和地讲话吗?”
他离她的距离又近了些,他的嘴唇马上就要触碰到那颗圆润的珍珠。
“是你先打探我的**,还嘲讽我的。”
危险的气息逐渐靠近,她转过头去,避开他的目光。
客厅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常映雪听到了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目光闪躲,不知该看向哪里才好。
“你带其他男人回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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