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太长了。
我带着两个孩子去相亲。
七岁的大宝牵着我的衣角,两岁的小宝抱住我的脖子,我们三个拿出最值钱的东西打扮,把最好的一面呈现出来。
来之前,我特地找化妆师做头发,开跑车显然不是高明之策,把我剪好的发型吹乱了。
说是相亲,其实是在富家子弟邀请商圈大佬举办的酒会,大家彼此交流有机会寻找合作伙伴,或者是联姻之人。
我见到了传说中的美人,美人的绝世容貌不是三言两语可以阐述清楚,身前簇拥着无数为之着迷的青年才俊。
排了很长的队伍才轮到我,前面所有人遗憾退场,我为他们感到可惜,又庆幸他们没能入美人的眼,为表诚意,我亲手递上我的简历。
“这是我的简历,您看我的条件合适吗?”
美人扶了扶眼镜,晃着酒杯,没有接我的简历,问:“什么条件啊?”
“即将离异带俩娃的单亲父亲。”
-
我和我的妻子是传统的包办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哦不对,在此改正一下,没有媒人介绍,纯粹是两家父母见面商谈,觉得这个那个的项目要长久合作,然后我爸妈把我卖了。
他们把我的未婚妻夸得天花乱坠,远近闻名的大美人,颜值和身材出类拔萃,各类乐器样样精通,还是家族最疼爱的宠儿,简直捧在心尖上的宝儿,我那是高攀了他们家才娶到的宝贝疙瘩。
我是真对外表方面没有太大要求,长得一般般就行了,不用像西施、貂蝉,就气质温柔一点儿,像我年少时梦里的神仙姐姐的美貌一点儿,别的不需多说,日后都能看顺眼。
听了我隐晦的暗示,我妈坚定地说:“那不能说是百分百相似,**十肯定有了,而且神仙都不一定长得像人家那般漂亮。”
拍婚纱照那天,我见到了我的新婚妻子,果真如传言中那般美好,仔细一瞧那模样,不是我曾经死皮赖脸追求过的当红女星凌暮云吗?
我恍然想起我妈提过一嘴,好像是凌氏集团,我当时沉浸在“既然我决定不了自己的终身大事,那么去他的吧”的思想中,没有想起凌氏集团是我朝思暮想的女神的公司。
之前看她随性平和,今儿一瞧竟是改性变得孤傲高冷,但是比以前好,说不出具体哪里好,就我看哪里都满意,甚至比轻风细雨中的清梦还旖旎,叫人产生无限遐想。
什么神仙,什么美女,统统抛之脑后忘得一干二净。
为了见面留个好印象,我尽心尽力表现得像个绅士,第一次难免笨手笨脚的,胳膊肘碰到橱窗,上方的瓷瓶晃晃荡荡,旁边人大惊失色,提醒我躲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她扑到我怀里,伸出手臂,快准狠接住掉落的花瓶。
我的小心脏荡漾得一颤一颤的。
她抱住手里的瓷瓶,然后看向我,后退到合适的距离,把东西交给两个年轻女子,手臂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太娇弱的人见多了,我还不稀罕呢。
身边有不少和我情况类似的狐朋狗友,听说我也即将迈入已婚男人行列的消息,召集一群人开单身party。
彼此知根知底,再加上喝得有些晕,聚会上大家畅所欲言,有人说家里要男人掌权,比如他们婚后还能放肆花天酒地。
我可能是喝大了,满脑子里想的全是那张冰冷的脸,勾得我魂牵梦绕,她不是傲慢无礼,而是寡言少语。
鼻腔充斥如冬日冷泉般的香气,迷昏了我的脑袋,我听着那些“男人至上”的狗屁话,犯抽一样举手对灯,发一场没有当事人在场的誓。
“我,秦弦,绝对对她一心一意。”
因为人家是下嫁,两家格外重视,我父母亲手操办的中式婚礼,办得风风光光,走路姿势、行礼角度每样精确,在家拉着我妹的玩偶排练过数次,她当我疯了要找人驱魔。
我是主角,我妈肯定向着我说话,警告她说:“别胡闹,你哥对你嫂子可重视了。”
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小屁孩进入青春期了吗还懂大人的世界。
我妹做了个鬼脸说:“我看他就是有病,要是知道……”
我妈瞪了她一眼,抓着手腕把她拖走了,后面的话她说得极为含糊,我没听见。
虽然我平时不讲究仪式感,也不迷信,但我觉得小时候给我算命的老道士说得特准,“你婚姻美满,一生一世一双人,会和一人长长久久相伴到老。”
以前的我太装了,只当做臭道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误以为他是看中我妈那翡翠玉镯子,黄金大宝石项链,闭着眼说个吉利话谋财而已。
要是能回到那时候,我打赏个千儿八百也不在心疼的。
说得可太对了。
婚礼前一天,想着马上就能抱得美人归,我兴奋得一夜没睡,在家里的客厅来回踱步,看着精心布置的院子,连我妹养的金毛额头也贴了个“囍”字,思绪融化在四月的春风中。
已是深夜,灯火通明,我妈把一切吩咐妥了准备休息,哈欠打到一半被我吓了回去,催促我赶紧睡觉,“明天还有重要的事呢,晚上你可不能犯困,打起十二分精神。”
她给我灌了两颗药,早上险些没醒过来。
婚礼比想象中要顺利,我设想的糟糕事一件没发生,比如抢亲。
利益绑定的婚姻固然牢固,可是没有感情基础,我怕她不甘于做父母手中的工具人,和心上人轰轰烈烈地私奔。
事实证明,我想多了。
我的妻子很配合,礼成之后,我将人抱到房中,穿着笨拙的喜庆大红袍出门挨个敬酒,那些人死命灌我,好在我今儿高兴,喝得尽兴而归,心里直惦记美人。
送走宾客,我来到房间,脚步悬浮地走到跟前,揭开盖头,看见那人垂着眼睛望脚尖,脸上化着淡妆,皮肤白皙,红唇饱满。
我坐在床边,胳膊肘支在膝盖,单手撑住脑袋盯着美人笑,越看越喜欢,怎么会有人恰恰好好长在我的审美上。
美人转头瞪着我,疑惑中带着羞怯地道:“你笑什么?”
我摇摇头,眼下只能用喝醉充当犯傻的借口。
到了真正入洞房环节,我的妻子说什么都不愿意,各种抗拒和闪躲,我哪能罢休,脱完沉重的喜袍要替人宽衣解带,她直接站起来,后退到门口。
看来是害羞了,都明媒正娶的合法夫妻,早一天晚一天的又不急于一时,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冲动来得快去得也快,哪里比得上细水长流,感情要日积月累、循序渐进。
我坐在床头,举起双手投降,“好好好,你别冲动,先消消气,咱俩未来的日子长着呢,今晚你不愿意,没做好准备,我不强迫你,我听你的。”
“你不知道我是谁?”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她的眼神带着难以置信的讶异,还有就是,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是喉结吧。
我认真地说:“你是我的妻子,凌氏集团董事长的千金,凌暮云。”
她的表情怔了怔,随即笑道:“男女都分不清,先叫上妻子了。”
小嘴张张合合说着听不懂的话,冷汗一下子湿透我的衣服,我吓了一大跳,觉得脑袋宕机了。
他,对,是单人旁的他。
他叹息着说:“你叫错名字了,我叫凌暮秋,你口中的凌暮云是我的姐姐,那个人尽皆知的当红女星。”
我人傻了,满脑子回荡着他说的话。
原来是个乌龙,认错人了,都怪我没有问清楚,一开始抱着无所谓的态度,看见和凌暮云七八分相似的脸,被喜悦冲昏了头,误以为是她了。
“你姐不愿意嫁给我,让你来替嫁的是吧?”我了然道。常听说有父母逼婚,私奔替嫁的情况发生,我没想到从一开始就是凌暮秋代替他姐姐来的。
凌暮秋的脸瞬间阴沉,我捂着脑门,难道我说错了?今晚确实喝多了,我大脑一片空白,他的表情不太妙,我揉了揉眉心,“抱歉,我说错话了,我脑袋不太清醒,需要出去吹吹风。”
我跑了出去,慌不择路间撞翻走廊的瓷瓶,我来不及收拾,被碎片割破脚,我感觉不到疼痛,跌跌撞撞来到走廊尽头,敲响我妈的房门。
“凌暮云不肯嫁给我,你们就别逼她了,何必让她的弟弟来替嫁,我说这事闹得太憋屈了。”我怎么也算个受害者吧。
“哪里的话,和你定亲结婚的,原本就是凌暮秋没错,我们一直没有告诉你是怕你接受不了。”
恍若晴天一道雷劈在我头顶,我整个人外焦里嫩,变得酥脆可口,“不是,难道你们现在告诉我,我就能接受得了吗?”
这是哪门子歪理?是要等生米煮成熟饭,反正婚结了,仪式办了,有好几十双眼睛看着,不止,在场还有媒体报道,意思就是我和男生成亲的事已经不是个秘密了。
“没事,他能生……”
“生什么生啊,这是能不能生的问题吗?我在意的是这个吗?他是个男的,我今天当着所有人的面和一个男人结婚,你们把我卖得太彻底了,藏着掖着不告诉我真相,我问能不能和未婚妻见面,你说他们家传统,我们家倒开放,不对,他们家肯嫁儿子,更开放!”
她眼神飘忽不定,我忽然没了质问的勇气,他们都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只有我蒙在鼓里,但我不冤。
什么都说了,就是没说性别。
我倒不认为他们记性差,大概是刻意隐瞒。我怪不着他们隐瞒,是我欣喜得得意忘形,当年追求凌暮云惨遭她拒绝,如今凌家找上门,我下意识以为和我结婚的是凌暮云。
好像,委屈了凌暮秋。
我夺门而逃的慌乱和狼狈,一定伤了他的自尊,他平静地告诉我认错人时,明显是自嘲的语气。
他知道他要嫁给一个男人,多么侮辱身份,他答应了,我却一无所知,理直气壮认为他是替嫁,觉得自己猜中真相,聪明得不得了。
好混蛋啊,要是我问个明白,就不会有今天的闹剧,不对,婚是必须结的,但不一定要这样尴尬的收场。
我甩了自己一巴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越想越觉得自己不是东西,伤了无辜的人,可我有什么过错,我也很无奈啊。
站在紧闭的房门前犹豫了许久,门上张贴的花里胡哨的装饰品倏忽间褪色了,我抬起的手又放下,最终没有脸见他。
“凌暮秋,抱歉,我没有贬低你的意思,我知道当今社会这种现象很常见,在商圈更是公开的秘密,可我没有尝试过喜欢男人。我刚刚询问了一些事情,不是故意舍弃你,我挺喜欢你,但暂时不能接受,当然现在的想法并不代表未来。”
“如果我以后哪里做得让你失望,请你务必告诉我,我们的感情牵扯一系列利益关系,会为家族合作更上一层楼,所以以后你多多担待。”
我头晕眼花,浑身僵硬而麻木,听不见房内任何动静,大晚上也不想招惹他心烦意乱,“凌暮秋,对不起,我今晚睡书房。”
新婚夜,我和我的妻子分房睡。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