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天色是吞噬万物的黑,海浪拍打海岸的声音格外催眠。
凌暮秋蜷缩起身体在被子里拱了拱,我意识昏沉,凭借本能翻身把他抱在怀里。
他半睁开眼睛,张着红肿的嘴唇,嗓音沙哑地说:“吵醒你了吗?”
未褪尽的兴奋劲儿顺着神经缓缓复苏,我圈住他的腰身,手掌覆盖在微凉的后背,抓住被子边缘盖在他身上。
“没有,我正要给你请假,等你睡醒了再说。”我吻了吻他充血的唇,温度有些烫人,“要喝点水吗?”
他看着天花板摇摇头,眼睛里深藏着迷茫,喟叹道:“都第二天了啊。”
凌暮秋劳累了半个长夜,片刻后进入睡眠状态,胸脯平缓地起伏,呼吸均匀,像一只受伤的鹿,在安静的角落治愈自己遍体的伤痕。
我撩开他的刘海,亲吻光洁的额头,情不自禁地收紧手臂,越来越用力,直至感受到另一人的体温传递过来才安心。
回想前二十年,我从来没有这么渴望过一个人,想要拆吃入腹,想要融为一体,将他占为己有的**几乎吞没了我。
完全丧失理智前,凌暮秋哼唧一声,难受得皱起眉,伸出手心摩挲我的侧腰。
手指所到之处,如山涧溪水一般潺潺流淌,安慰促使他受伤的元凶,我餍足地松开他,他迷迷糊糊追了上来,不让我走。
没办法,我翻出手机开机,各种消息和未接电话铺天盖地涌来,相信凌暮秋也不会幸免于难,只是他的手机常年静音,放在床头柜,屏幕时时闪烁从未间断,他没看见,我没在乎。
一切静止在我接通我妈的电话,把手机扔给凌暮秋,他哆哆嗦嗦却又强装正经地说:“没事,我们两个在一起,晚上不回去了。”
后续我妈再也没打过电话,也没发消息催我们回家,相信我聪明的母亲已经猜到她儿子多么优秀能干。
请完假,困意上涌,我抱着他睡过去。
太阳透过窗帘照进房间,天光大亮,我睡醒一觉神清气爽,伸了个懒腰,却控制不了手臂,原来是被凌暮秋枕麻了。
我抽出手,他睡眠太浅,一下子惊醒,看清是我后又放心地闭眼,摸索着要起床,“几点了?”
他艰难地撑起身体,牵扯到伤口,疼得咬牙,呼吸都变得急促。
我压着被子将他按回去,“不着急起床,三天假期够你睡的了,再躺一会儿,我去订个早餐,顺便把衣服送去洗了。”
洗漱完出门,大衣下是睡袍,幸好长度可达膝盖,要不然这种糟糕的穿搭率先被我嫌弃,绝对不可能穿出门。
给我妈回个电话,自动挂断前一秒,她接通了,语气很是不耐,“现在想起还有个娘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齐天大圣,吸收日月精华,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灵猴。”
“得了,我的错我的错,请母上大人恕罪啊。”
瞎扯几句,把我们家王母娘娘哄开心了,我说:“还要待一天,等他身体恢复再回家,哦对了,您找时间吩咐刘妈把我的东西,能收拾的都收拾进主卧吧。”
“啊呀,回家来休养吧,外面的饭菜不干净,回家我亲自下厨照顾我儿媳妇。”
隔着手机,依然能听出我妈心情很好。
我扶着额头,回想起黑暗料理就胆战心惊,“不用了吧,他不想动弹。”
这是一方面,其次我妈对自己的厨艺过于自信,她一度认为把我爸吃进医院是因为调料过期,后来发现远不止于此。
我妈悻悻挂了电话。
早上没时间做饭,我拎着外卖盒回到套房,凌暮秋作势要起床,我赶紧放下早餐脱去外套,把人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
被子滑落,堆积在腰间,暴露出完美的躯体,吻痕和齿痕在白皙皮肤映衬下尤为显眼,我承认是我所犯下的罪行。
我盯着一道道暧昧痕迹浮想联翩,回忆起昨晚的疯狂,不敢看他的眼睛。
太可怕了,我大概是个永动机吧。
他披上睡袍进卫生间洗漱,我坐在客厅下单食材和药物,总不能让他长期依靠油盐超标的食物。
我爸认为当年他有能力上任接管公司并且发扬光大,自食其力是必经之路,所以我早早独自生活,做饭更是不在话下。
其实生活费足够我吃喝,可我嘴刁,吃腻了大鱼大肉,偏生爱新鲜的绿色食品,索性练就十八般厨艺。
我买了当季新鲜的食材,打算动手做午饭,首先要知道凌暮秋的口味,于是我问他:“你喜欢咸口还是甜口?”
凌暮秋一勺一勺喝粥,“都可以。”
我没有觉得他态度敷衍,更愿意相信他真的无所谓,既然如此,一份甜口,一份咸口,每份菜各做两盘分开装好了。
端上来净是一模一样的菜,凌暮秋乖乖坐在餐桌前,把小份甜口的放自己面前,大份咸口的放我面前。
我拉着椅子坐在他身边,将所有的菜一一摆在他面前,“以后就像现在这样做两种口味,因为有的甜口好吃,有的则不一样,你都尝试一下,看看哪个合你胃口。”
凌暮秋说:“不用这么麻烦的。”
“没事啊,我们两人本来就是我空闲时间多一些,多做一点家务事是应该的。我很懒,平时大多时候还是刘妈做饭,有空我亲自下厨,而且要是你说很喜欢我做的菜,我会很开心的。”
偶尔下厨于我而言根本不是麻烦事,我巴不得听到他夸赞我,我敢保证,他一夸我,我比驴还卖力。
我妈单纯爱好做饭,不过伤人又伤己的爱好还是要尽量克制。
所有工作延后三天,我和凌暮秋每时每刻都黏在一起,忙中偷闲的感觉挺好。
下午我打电话给助理,问她最近有没有棘手的事情需要立马处理。
她说有几个工作尾巴,“其余没问题,所以老板您就好好休假,不用担心公司。”
“没有棘手的事,那我也休息得不踏实。”
助理在我身边少说也有三年了,人际关系拿捏得正好,听出我的意有所指,“老板是有什么事交给我办吗?大家还没走,是要留下加班吗?”
“哪有老板休假,员工加班的道理。”
她在另一边心提到嗓子眼,小心翼翼试探问我话里的意思,我颇有恶作剧得逞的快感,这才说了后半句。
“这样吧,大家上次为了大项目熬了几个大夜,做老板的想到你们太辛苦了,正赶上今天是周六,统一放假三天吧,周二回来上班。”
“老板,我们不辛苦,您辛苦。”
“是啊,所以老板要休息,以后除去法定节假日,平时的假期只多不少,压榨员工只会让你们效率低,而我们公司追求卓越,效率高用时少,工资照常发。”
那边久久没有回音,助理长出一口气,像是还处于惊讶没有缓过神,“老板,您太突然了。”
“良心发现了是吧?”我心情很好,不由得多调侃两句,“多耽误一秒,假期少一秒。”
挂断电话,凌暮秋的视线从电视中拔出来,抬起头看我,感慨道:“你们公司可真自由。”
“老板娘的功劳。”
我擦干手,揭开他的睡袍,将药膏挤到指尖,在青青紫紫的伤口打转,促进药物的吸收。
昨天的我如狼似虎,今天的我只剩止不住的怜爱,恨无法共情以前的自己,甚至只相隔半天。
他嘶了一声,倒吸一口凉气,我的心狠狠抽动一下,停止手中的动作,“疼吗?”
凌暮秋耳尖通红,“还好,有些凉。”
“这药里是不是含有薄荷成分啊,我看有没有不含薄荷的。”我拿起手机,想再买一份药,涂上没有任何不适感的那种。
凌暮秋握住我的右手,阻止我下单,抽出手机放回茶几,双手合拢将我的手包裹在里面。
“你的手凉,我给你暖暖。”
我被太多人爱着了,当我自己身临其境爱上一个人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前所未有的恍惚,难以形容那是什么感觉。
迷惘,冲动,冷静,满足,欣喜,还有患得患失。
他柔软的发丝贴在我的胸前,好似变成纠缠不清的枝条,穿过胸腔,严丝合缝牢牢抓住心脏,并不是束缚,而是保护,自此喜怒哀乐全与一人相关。
我抱住他,完完整整地拥有他,细细密密亲吻他的肩头,看见完好的皮肤总想留下烙印,证明他是我的所属物,可又不忍心再一次伤害本就破碎的他。
来日方长,以后的日子还长呢。
下巴抵在他的后背,我偏过头叹息,明明已经说服自己,为什么还是觉得好可惜,我什么时候这么贪得无厌了?
细水长流不起来了,好想一眨眼就长眠。
我们窝在沙发看了一下午电影,第二部电影实在无聊,全程都是尿点,凌暮秋看困了,一个劲打着哈欠,我给他裹紧身上的毛毯,“去睡觉?”
“眼睛酸,应该是睡不着。”
“那就休息休息眼睛,看看窗外。”
我关上电视,抱着他坐在落地窗前。
西沉的霞光与海面交融,半边天浸染在橘色光辉中,此处是酒店的私人海域,没有过多的游客打扰,无比庆幸昨晚我尚存理智,没有就地解决。
酒吧楼上有为客人提供房间,收拾得再干净,我总觉得酒吧里男男女女为方便行事才开的房,即便我忍得辛苦,也在假日酒店订了一间高档套房。
“岁月静好,可惜我一直忙于奔命,还真的没有像现在这样好好感受过。”
凌暮秋张开手,想要抓住太阳,手指逐渐变得透明,又慢慢清晰,清晰到我真切触碰到实感,温暖的,柔和的。
他携带一缕阳光抚摸我的侧脸,眼睛是明亮清澈的琥珀色。凌暮秋舒爽地笑了,像是窃取到多大的快乐,“竟然发现偷懒真好。”
任何人早就该明白的道理,凌暮秋现在才琢磨透。
我说:“你可以随时偷懒,人总要学会知足,拥有了金钱想要地位,拥有了地位想要权力,追逐名利是一条越走越狭窄的路,拥有小的,想要大的,可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人一生为谋幸福而生,追求到最后一无所有。
“强者生来孤独。”凌暮秋垂着眼,手掌顺着我的脸滑下去。
我反扣住他的手,放在他的腹部。
他盯着十指相扣的手,问:“那你呢,你不喜欢孤独吗?”
他是不知道我儿时上天入地,和损友把学校和家庭搅得天翻地覆,不得安宁。长大后有所收敛,怎么可能喜欢孤独?我是天天活跃在酒吧夜店的VIP客户,现在半年也不一定去一趟,上次还是昨天……
凌暮秋说:“我想要父母身体健康,爱人常伴身边,哪怕住一处普普通通的四合院,晚上有一盏灯,最好种一院子的花,让它们开满四季,春生夏繁,秋艳冬枯,好有点看头。”
听他的形容,我想起我十岁前住的老家,我妹掉了第一颗牙埋在枣树下,我妈炒菜炸坏的锅还放在仓库,我爸花大价钱私藏的古董,我呢,我是收拾烂摊子的人。
那里一年四季不止体现在忽高忽低、反复无常的气温,外面寒风凛冽,屋子里火炉烤得手心温暖,那是我爷爷心心念念的家,是我以后寻不到的童年回忆。
自爷爷去世后,没人再回去了。
凌暮秋沉默半天,说:“你就没有想过我是贪图什么才答应条件的吗?”
他说的是我们因为利益联姻的事,我方才体会到爱的滋味,萌生爱人的苗头,唯恐他说出令我害怕的话,便亲着他的耳侧,胡诌道:“应该是因为喜欢我吧。”
凌暮秋轻轻笑了一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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