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的时候,一中的学生们蜂拥而出,原本平静的校园突然热闹拥挤起来,今天是月考成绩出来的日子,按照惯例,年级前一百名会在放在公示栏公开,就算是在课上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成绩,也免不了过来看一下热闹。
顾姝就是看热闹中的一员,她自己看还不算什么,偏拉着慕笙一起,不过她们显然低估了大家的热情,顾姝在人群外围使劲踮起脚,转头和慕笙说:“幸好你名字在前面,我一下就看到你了。”
说着,她就继续踮起脚,自言自语:“我呢我呢,怎么没看到我。”
慕笙拉了她一下:“看第十三排。”
顾姝好容易看到,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没退步。”
前几名的名字是最显眼的,慕笙不费力就能看到秦子阳的名字挂在第一个,她这次成绩有所下滑,也保持在第三,慕笙往下瞄了一眼,在前二十名里找到了另外一个姓秦的。
顾姝还在上蹿下跳,慕笙把手里的牛奶塞到顾姝的手里:“别看了,还是多喝点牛奶吧你。”
顾姝对她使了个鬼脸,今天慕笙难得有空,她们要去校外的书店逛逛,天气还很热,顾姝喝完了牛奶又兴致冲冲买了两个甜筒,甜腻的冰淇淋融化在舌尖,驱散了几丝暑气。
到了书店,顾姝直奔主题,跑到小说期刊栏看有没有新发售的杂志,慕笙左看右看,无所事事的闲逛起来。这个书店很大,有巨大的落地窗,靠近落地窗旁边的是外国文学,顾姝拿起一本。
是太宰治的《人间失格》。
突然有人拍了她一下,慕笙转头看到顾姝鬼鬼祟祟缩着身体,做贼一样压低声音:“你看那边。”
这家书店老板大概很爱干净,落地窗擦的一尘不染。
透过窗户,能看到靠近马路边的树荫下,站着一群人,男男女女都有,有几个身上穿着隔壁三中的校服,不知道说道什么开朗大笑,年轻又朝气。
两所重点高中都在这条路上,颇有点打擂台的意思,不同的是三中里聚集了相当多的富家弟子,他们的校服也和一中土气的运动服不同,是标准的西式三件套,据说价格不菲,一套五位数往上。
慕笙一眼就看到了祁野,这家伙太过瞩目,靠在树干上,懒散的抱着手,肩宽腿长,像拍画报一样,比例出众,天之骄子。
但是他身边那个女生更吸引慕笙的注意。
秦娇怎么在这里?她被顾姝拉着在观察的角落里蹲下,托着下巴想。
一堆三中的人里,只有她带着一中的校服,于是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秦娇把校服脱了系在腰间,里面穿着一件淡粉色的短袖,方领衬得锁骨漂亮,皮肤白皙,她正笑着和祁野说着什么,身体明显是往他方向倾斜。
“……你听我说没?”顾姝突然拉了她一下。
慕笙看她:“你说什么了?”
顾姝气的要锤她,又重复一遍:“你看到那个帅哥没,就是我之前和你提到过的,隔壁三中的祁野,是不是超级——帅。”
“确实是超级——帅。”慕笙学她的语气。
顾姝装作没听见她口气里的揶揄,兴致上来了要和她说八卦:“我和你说,听说他在三中就是校内一霸,是颜霸,好多女孩子都喜欢他,我们学校也有,甚至还听说我们学校有人为了看他一眼,翻墙进三中被逮住的。”
“哦这么厉害。”
“听说秦娇也喜欢他。”顾姝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慕笙这才看了她一眼,顾姝笑嘻嘻的,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然后压低声音继续说:“听说秦娇为了他,经常和他们圈子出去玩,里里外外花了不少钱,祁野的兄弟们都撬动了,跟着说了不少好话,不过帅哥就是遗世独立,愣是不为所动,啧啧啧。”
说着,她摇头叹气,嘴角没忍住笑:“怎么样是不是很解气。”
慕笙的关注点倒不在这,她有些奇怪:“你哪听说的?这么详细?”据她所知顾姝在三中没有亲朋好友。
顾姝一愣,视线飘忽开始打哈哈:“就是听说啦听说啦。”
慕笙眯起眼:“顾姝。”
顾姝视线飘回来,在慕笙视线威压之下,她表示投降:“好啦……我男朋友是祁野的兄弟。”
慕笙目光幽幽,半晌不说话,顾姝缩缩脖子:“我交男朋友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你最近一直在医院忙着照顾爷爷,我这不是想找个合适的时机。”
她眼神可怜,又是讨好的笑,慕笙叹了口气,用力捏了一下她的脸:“受委屈了告诉我。”
她补了一句:“我还没忙到那个地步。”
顾姝感动的热泪盈眶,发誓:“我保证绝对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慕笙微哂:“你男朋友是哪一个?”
“他不在那边,”顾姝小声的说:“他今天被老师留下来补课了,等会来找我。”
慕笙又看了她一眼,顾姝连忙笑。
又待了一会儿,慕笙要出发去医院,顾姝说要送她,慕笙没同意,让她好好待着别乱跑,自己拿着那本《人间失格》去付钱结账。
天色稍暗,树荫下的少年少女们已经不见踪影。
慕笙付完钱往外走,这个书店位于四九城有名的两所高中之间,即使放学时间过了一阵,街上人来人往也很热闹,慕笙抱着书往车站的方向走,她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腕表,心里估算着时间,余光瞥到有人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她抬起头,刚好对上祁野的眼睛,他挑眉。
乌泱泱一群人,因为祁野的举动都停下来,齐刷刷的视线。
“慕笙?”
说话的秦娇,她那一声明显是脱口而出,直愣愣的看着慕笙,慕笙的目光在秦娇的身上停了一下,又回到祁野身上。
“看什么书呢?”祁野像是没听到秦娇的话一样,俯下身,看清了她单手抱在怀里的书:“国外的啊,能看下去吗?”
祁野凑近的时候,慕笙能闻到他身上的烟草味,她轻微皱了下鼻子,余光却瞥到秦娇的表情奇怪,心思转了转。
她倏尔笑了,眉眼一弯:“下次再告诉你啊。”
慕笙笑起来实在好看,祁野身边的人你看我我看你,再挤眉弄眼,祁野一愣,随即轻笑,道:“老爷子身体还好吧?我爸成天念叨着,说要再找个时间去探望探望。”
“有劳祁叔叔记挂,”慕笙微笑:“爷爷也经常说起祁叔叔,如果祁叔叔能来爷爷一定会很高兴。”
她们说话时一直保持对视,祁野舌尖抵了一下上颚,勾起嘴角:“都这么晚了,我送送你?”
“不用了。”慕笙摇头,看了一眼他身边的人,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然后对着祁野说。
“下次再给你这个机会吧。”
说罢,她就没再看祁野,甚至也没看秦娇,转了个方向继续朝车站走去,隐约能听到祁野的兄弟大声说:“祁哥你艳福不浅啊,这又是哪个好妹妹?”
祁野笑骂了一句:“滚一边去。”
背后的声音逐渐被嘈杂的人声吞没,慕笙戴上耳机,收敛了笑意,她再次看了一眼腕表,大概三十分钟的车程,秦子阳应该已经走了。
所以当她打开门看到秦子阳的时候,心头顷刻冒上来火又瞬间压了下去。
“爷爷。”病房里气氛很好,大概是秦子阳在说什么好玩的事情,把老爷子逗得哈哈大笑,看到她来脸上也是明显的笑,招手:“小笙回来了,怎么没和子阳一起过来啊,刚好你们俩还能做个伴。”
“我在学校还有点事情,就耽搁了。”慕笙把书包放下,往老爷子的背后垫了个枕头让他靠的舒服点,笑着问:“您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不就是老样子。”老爷子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秦子阳,又看了一眼慕笙,说道:“小笙,你哥还没吃饭呢,你带他去吃个饭,我报销好吧。”
慕笙和老爷子对视了两秒,然后点头:“知道了。”
她站起身,对着秦子阳说道。
“走吧,哥哥。”
明显是故意的,她把哥哥两个字咬的偏重,背对着老爷子,看着他的眼神可不算友好。
秦子阳和老爷子道别之后,跟着慕笙往外走,他们一路上一直没说话,直到走出住院部,秦子阳才终于打破沉寂:“你生我气了?”
他解释:“我不是故意待到这个时候,是外公问我学校的事情,我就多和他说了几句,而且外公很高兴,我也不好扫他兴吧。”
慕笙停下脚步:“食堂就在那边,出门左转就是小吃街,你想吃什么自己去,我直接把钱给你。”
“你能不能好好听我说!”秦子阳声音稍稍拔高,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失常,吸了口气又把声音压下来:“慕笙,你是我妹妹,我们能不能好好相处。”
不知道是哪个字眼触动了她,慕笙在几秒后转过身来,嘴角带着讽意:“怎么,你妹妹不是秦娇吗?”
“你和娇娇都是我的妹妹。”秦子阳避开她的视线:“我今天本来打算带娇娇过来看外公……”
“秦子阳!”
慕笙的表情一瞬间变了,她表情阴沉,咬着字:“你要是敢把秦娇带到爷爷面前,别怪我撕破脸,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情。”
秦子阳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后悔了,慕笙发脾气在他意料之中,他握紧了书包带,声音软下来:“慕笙,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接受现实。”
起风了。
树叶哗啦呼啦,周围的人向他们投来奇怪的目光。
“我已经接受了现实。”
慕笙偏了一下头,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
“但我绝对不会原谅那些人。”
“永远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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