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盶知道自己有点醉了，他靠着沙发后座，眼睛直直地盯着手上的酒杯。
以前他其实不太能理解，江楚尔为什么常常喝醉酒。这些日子以来，他渐渐也明白了酒精的用处—这是一种能让大脑暂时停下思考的好东西。
成南来到卡座，最先看到的就是坐在边缘，看上去有些消沉的苏盶，隔了几个空位坐着正在大笑的池燃，池燃的旁边是一个有些面熟的姑娘。
他看着人，思索了会儿，有些惊讶：“杨宁？”
杨宁抬起头，弯起嘴角的动作不知因为什么，停顿了一秒才继续：“成南，好久不见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们，也好给你接风。”
话是问的杨宁，成南的目光却是落在了杨灵身边的宋予桢的身上。
“才回来没多久，之前托了池燃告诉你们一声的，他给忙忘了。”
池燃咧嘴：“我的错我的错。”
成南笑着坐到了宋予桢旁边，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程程。
程程没有跟着坐下，而是来到了池燃的身边，俯下身子低声对他说：“池燃，贝拉来了。”
“什么？”池燃扭头看着她，眼睛睁大：“真的？”
“真的，就在那边。” 程程给他指了指方向。
池燃从沙发上弹起来，顺着程程指的方向看向远处，面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
“我就知道，今天换班换对了！”
池燃激动地举起酒杯，一口气炫光了杯子里的酒，权当给自己壮胆。
“程程，”池燃目视远方，一脸郑重：“我去了。”
程程看他这架势，忍不住提醒：“贝拉身边人挺多的，你别，额，你注意影响哈。”
池燃斜睨了程程一眼，那眼神里写着质问，你把我池燃看成什么人了。
于是程程往旁边让了让，顺便伸长了胳膊：“您请。”
池燃‘哼’了一声，往外走了几步，然后左脚绊了右脚一下。
程程扭回头，压下忍不住上扬的唇角，坐了下来。
“今天的寿星呢？”成南问起。
程程抬手指了指某个方向：“王珊姐带着她跟客人们打招呼，一会儿会过来吧。”
就在她抬头看向江楚尔时，远处的江楚尔似乎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侧过头朝这个方向看了看。
江楚尔笑了笑，微微张口，好像说了些什么。距离有点远，程程看得不真切。
不过两秒，江楚尔便将头转了回去，在王珊的介绍下，和站在她对面的穿着休闲款式西装的客人碰了碰杯。
“闻名不如一见，看来楚楚你是不上镜啊，真人可比电视里面美多了。”
“张总过奖了，您旗下的艺人才是那顶级的大美人呢，”王珊的脸上笑出了褶子：“我们楚楚年纪虽然不算小，不过人啊比较单纯，还不太懂事，以后要仰仗张总您多多关照呢。”
张总笑得看不见眼睛，对楚楚说：“你瞧你这经纪人多谦虚，就凭她的本事，以后还说不好是谁仰仗谁嘞。”
“哎哟，我这点小把戏可不敢在您面前舞。”
“哈哈哈哈哈。”
江楚尔其实挺佩服王珊的，跟在她身后这么多年，形形色色的人也见了不少，不管是什么样的人，王珊都能做到和对方谈笑风生。
这难道也是种天赋？江楚尔自认不行。
就像现在，江楚尔承受着对面那个什么总上上下下打量她的目光，听着对方魔音贯耳的笑声，心里只剩一个小人，不住地叫嚣着让她赶紧逃。
不过最终她还是没有逃，甚至还能挤出笑容，搭上几句话。
正走向江楚尔的程程停在了原地，沉默地看着几米远处的楚楚。
脑海中蓦地浮现出了两个穿着校服的女孩。
一个流着满头大汗跑在前面，一个上气不接下气地跟在后面，断断续续地喊着让前面的女孩再等等她。
前面的女孩听到后停下了脚步，得意洋洋地转过身，双手抱胸，看着那个脸涨得通红的女孩一点点地向她靠近。
时间真的很强大，曾经坚定地以为我们永远都不会改变，可是如今的我们确实不一样了。
- -
在程程犹豫着要不要继续上前的的时候，站在江楚尔身边的王珊先敏锐地注意到了她。
王珊带着笑容走过来，挡住了程程部分的视线：“程程，怎么样？今天这生日会还不错吧。”
程程收回视线看向王珊：“珊姐好。”
王珊拉起程程的手，闲话家常：“最近怎么样，再过几天学校要开学了吧？”
程程点点头：“还有一个星期开学。”
王珊又追着她问了些学校里的事情，说是自己亲戚家的小孩，下半年也要进初中，提前向她了解下学校的情况。
有些莫名，不过程程还是一一回答了。
“那孩子成绩不算好，但是足球，棒球什么的还不错，你们学校招不招这种特长生的？”
程程思考起来，同时余光注意到了不远处的动静。
喝了几杯的张总好像是醉了，有些臃肿的身子向江楚尔越靠越近。
江楚尔只好往一旁挪了又挪，她动作不敢太大，不少人正注意着这边。
张总装作没看到她的躲避，接着靠近，江楚尔很快就避无可避。
伸向江楚尔的那只手上，戴着只看着就价格不菲的手表，钻石表面在灯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程程立刻迈开了步子。
但也几乎是立刻，就被拉住了手腕。
程程侧头，不解地看向王珊。
王珊还是笑着：“不招特长生的话，有没有什么可以加分的项目？”
程程抽出手：“江楚尔那好像有点事，我先去看看她。”
王珊依旧拦着她，依旧笑着：“这么多人呢，哪会有什么事？不信你看，人不是好好地在聊天。”
不远处的江楚尔确实是‘好好地’，如果忽略她发白的脸色和皱起的眉头，以及垂落到桌下的左手的话。
程程再次抽出手。
耳边响起王珊刻意压低了的不悦声音，程程刚往前走了两步，又一次停了下来。
偶像剧里的英雄救美情节，极偶尔地，也会在现实生活中发生。
演惯了男主的王浩然，端着杯酒，悠悠然地来到了张总身边，然后像是什么都没有注意到似的，向张总举起酒杯。
“张总，咱们这都多久没见了。”
正牌男友来了，张总也没再坚持，很快松开了握着的手臂。强扭的瓜不一定甜，但金钱和利益永远是香的。
“这怎么还‘倒打一耙’呢，我可是约了你好多次了，怎么样，大忙人什么时候有时间，去我公司聊聊天？”
“这不时间赶得不巧，之前都到外面拍戏去了。这样，下次我请您。”
王浩然勾起嘴角，笑得和他在最近热播的《微笑女王》里笑得一样，帅气迷人。
江楚尔和几米外的程程，同时松了口气。
“能有什么事” 王珊撇撇嘴，离开程程时，脸上已经换回了一贯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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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灯光暗下来。
王珊走到临时搭起的舞台中央，叫停了乐队，说了些漂亮的场面话。
看着台下站着的，或是坐着的自家艺人们，和费心请来的，表情尚佳的客人们，王珊很欣慰。时间是多么宝贵，她不要做无用功。
识趣得没有占用太多大家的时间，漂亮话说完，乐队继续演奏。
陆续有人起身，邀人一起上台，随着音乐摆动起身体。
王珊自然也没放过江楚尔，催促着她也上台去。
“这是你的生日，好好表现。”
“表现?”
江楚尔这会儿脑子不清醒，刚才为了解压，无意识地灌了不少酒，酒劲开始上头了。
“是啊，你瞧小余他们，不也在那。”
江楚尔往台上看去，果然看到了同事们，她点点头:“好。”
接着就晃晃悠悠地往那个方向走。
王浩然看了一眼王珊，没说什么，无视对方皱起的眉毛，长腿一跨跟上了江楚尔。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眼见着江楚尔要被自己绊倒，王浩然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在外人看来，就是小情侣亲密的抱在了一起。
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有些刺耳。不过音乐声太响，让人分不清刚刚是不是真的有杯子摔碎了。
卡座里的人见程程没有回来，一个接着一个地出来寻找，最后所有人整整齐齐地站在了舞台边上。
程程只顾着看台上的江楚尔，乍一回头，身边都是人。
几步之外甚至还站着贝拉，跟程程一样，她也只注意着台上的某个人。
虽然也没少见江楚尔喝醉之后的模样，宋予祯还是忍不住问:“江楚尔没事吧?”
程程收回偷瞄贝拉的视线，重新将目光放在舞台中央那个，笑的有点憨憨的人的身上:“应该还好，有王浩然在呢，那人，还挺不错的。”
王浩然作为‘男友’还是十分尽职的。想往他俩身上靠的人，被‘无意’地肘击了个两回后，就不会继续靠过去自讨苦吃了。
苏盶的表情比较复杂，一张脸一会儿红一会儿黑的，川剧变脸似的。
宋予祯俯身，小声问程程:“他没事吧?”
程程扭过头去看了眼苏盶，一时也有些说不准:“可能，也许，没事?”
宋予祯的眼神顿时变得一言难尽。
不明就里的杨灵，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默默地叹了口气，放弃探究。
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苏盶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往台上那人的方向走了过去。
程程迟疑了会儿，也跟了上去。
留在原地的几人中，最先注意到异常的是杨灵。
“谁啊？挤什么挤？啊”
尖锐的质问声和乐队演绎的音乐声格格不入。
听到异响的杨灵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发现刚才还聚在舞台边缘聊天说笑的人群此时都往两边散开了，像是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她觉的有些不对劲：“那边怎么了？”
宋予桢和成南也朝那边看了过去，只不过光线昏暗，一时也看不太清楚。
“滚开，你们都给我滚开，楚楚呢？”
高亢又透着些疯狂的女声，立刻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两个带着鸭舌帽的女孩仰着头四处搜寻着江楚尔，像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台上众人被莫名推搡，东倒西歪地，一片混乱。
女孩横冲直撞着，没忘记骂人：“楚楚呢，出来啊？敢做不敢当？谁准你跟浩然哥哥抱在一起的？不要脸的臭小三，也不买张镜子照照自己，也配跟贝拉争？”
保安们拿着棍子从杨灵的身边经过，快速往台上跑去。
乐队停下了演奏，重物倒地的声音，惊呼声，以及叫骂声因此更加清晰了。
“长的就是狐狸精的样子，什么都不会只知道勾引人，X子！”
“X人在这呢，我找到了，快过来。”
临时搭的台子就这么大，找到江楚尔不过就是十秒的事。
带灰色帽子的女孩眼睛里闪起诡异的光，一边跑向江楚尔，一边将手伸进斜挎着的背包里，掏着什么。
“看你这次往哪儿躲！”
早在听到第一声叫骂时，程程就想去找江楚尔他们，无奈场面混乱，一番‘努力’后，她反而被莫名其妙地挤到了舞台边缘。
听到其他人的尖叫声，她有些心急，才迈出脚步，又被猛地推了回来。
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摇晃，摔下台子前，她好像听到有人喊了她一声，声音里透着急切。
“程程！”
再然后，程程便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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