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平嘟囔着:“怪不得长这么结实,也就咱黑市的梅州人能这么壮。”
他这些年走南闯北,吃过不少苦,但也见过不少人,能看出来这小子没面上这么乖。
多半是在自家闺女面前装着呢。
柳知意没听沈鸣说过,当下微微点头:“我老家在黑市梅州,不过很多年没回去了。”
沈鸣瞥了她一眼,柳平没注意,自顾自絮叨着这些年的奔波,感叹一句“命途多舛”。
说着,还不忘给柳知意加把火,“奔波这么多年,我们小意写书挣钱也不容易,你给她抬抬报价,以后都是朋友。”
柳知意无奈:“爸——”
中年人促狭地冲她眨眨眼。
柳知意:“......”
沈鸣扶了扶脸上的黑框眼镜道:“可以跟我们主编商量商量,柳作家是我们出版社的常客了。”
三言两语,将老父亲哄得晕头转向,没大一会儿,柳平就非要开酒,沈鸣倒也真敢喝。
柳知意瞪他一眼,小声嘀咕:“你答应干什么呀,他老头子一个,哄哄不就得了......”
沈鸣“哦”了一声,手下却利索地开了白酒瓶盖。
柳知意头疼,干脆往客厅的沙发一坐,想想自己这几日和沈鸣的相遇相识,实在是玄幻得离谱。
又想想那天晚上他闯进来,向来冷静的她竟然没报警,可真是......孽缘!
这一顿酒,从中午喝到晚上。
沈鸣将柳父灌到床上睡大觉,自己也眯着眼在沙发上发呆,喝得眼睛和鼻子通红,两眼盯着天花板发直。
梅州人酒量都大。
但柳平是个中翘楚,没埋没那敦实的啤酒肚。
柳知意将厨房收拾干净,对着寂静夜色发呆。
她想,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她妈去世前,她以为太平日子到了。
但这才几年啊,宁余征就又想让她死,她死了倒也无所谓,可她的命算是那几个刑警救得,这算怎么回事儿?
沈鸣坐在沙发上缓了缓,看向厨房,里头的人正背对他吞云吐雾,一截莹白的指尖夹着烟,说不清是她抽得多,还是空气吞噬得更多。
他鬼使神差起身走过去,坐在厨房的椅子上。
“你不睡觉去?”
女人眉眼间带着几分诧异,向侧面吐了口烟气,转头看着他问。
沈鸣说不动话。
她爸太能喝了。
他最近两三年没喝过这么多。
他手指揉上额头,只摁了三两下就放下来,淡淡道:“别抽烟。”
抽烟对胃和肺不好。
她之前去医院检查的信息上,就显示她有胃溃.疡。
柳知意也不知道听没听见,红唇里烟气又吐出一阵,窗外的月光将她神色照得半明半暗,像是在沉思什么。
沈鸣比她高出很多,现在坐在椅子上不用起身,微微一抬手就掐了她的烟。
柳知意也不在意。
他这个人有点奇怪。
他们认识并不久,但他总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她的生活习惯他好像了如指掌,他擅自闯入,然后,指手画脚。
“你回屋睡吧,喝太多伤身。”
没问他为什么非得喝这一口。
成年人了,都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就像那天晚上她没报警,就算真进来一个抢.劫犯或者杀人犯她也认了。
沈鸣靠在椅背上,仰起头,倦怠道:“你知道刘启生怎么死的吗?”
柳知意眉眼微动,淡淡道:“知道。”
“我们是很多年的朋友。我很多年前就见过你,那时候你还在上高中,刘启生第一次见你的时候看见你在拿砖头砸人,害怕你是个混混,非拉着我去压阵。”
刘启生在某些方面出奇地大胆,可在某些方面胆子又很小。
这么一个人,为了所谓的正义和孤勇把自己搭进去了。沈鸣一直觉得很可惜。
后来他一想到柳知意,又觉得庆幸。
他死之后,她没为了明哲保身,把当年那案子定性,她有良心。
提起高中,柳知意沉默下来。
她不喜欢高中,如果可以,她一辈子都不想和宁婉见面,宁婉带来的伤害太刻骨铭心,也太沉重。
“后来他去找你,都是我在附近默默跟着,偶尔他不在也都是我看着你。”
柳知意高中什么样他一清二楚。
一个贫穷,自尊心极强,但很聪明,有点儿阴狠的小丫头片子,拿起一个板砖,趁着没监控把人往死里砸,砸到一半儿出了口恶气,反手再报警,说自己被尾随了。
她是个有心计的,不怎么有道德底线的人。
但去警局备案,她没诋毁过刘启生一句。
她不爱学习,却为了学习不顾一切,高中时心病很重,常年自/残,严重时去精神病院门口徘徊了两三天,最后因为没成年和没钱打道回府,没让任何人知道。
柳知意没听到下文,回头看了他一眼,声音中带着些苍白无力:“睡吧。”
这么多年,所有人都在逼她。
能不能让她停下来,就好像一颗螺丝钉掉在地上,哪怕会被人再捡起来,但只要不安在机器上,就算休息。
她很累。
“割.腕的时候疼不疼?”
沈鸣就问了她一句。
柳知意没回答。
疼啊,怎么不疼。
割了身上疼,不割心里疼。
她没想死,她就是难受,哭都哭不出来,死也死不成,就干脆像个游魂似的。
沈鸣拉住她的手腕,头轻轻靠在她胳膊上,轻声道:“就一会儿,我就靠一会儿。”
.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沈鸣已经不知下一步如何走了。
他不想逼柳知意做决定。
他爱重她,希望她能好好的,但他不想辜负刘启生,一个清白的人,无端背上罪名,死后若是有灵魂,估计会很痛苦。
柳知意也在斟酌。
若想帮刘启生翻案,就必须扳倒宁家。
宁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她和沈鸣,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两人罕见地保持了几天沉默,竟然真的像不熟的人。
柳平不打算久留,他约了几个朋友,趁着还能走得动,想去趟边疆看看风景。
“你大了,自己有主意了,你妈的事儿......就这样吧。”
柳知意自楼上看着他的汽车驶离,只觉手心和嘴唇干涩不已,她想掏烟,直接被沈鸣摁住了。
“实在忍不住,吃块儿糖。”
柳知意勉强应了,双手撑在窗户前,面色惨白,不像个正常人。
她的书快写完了。
每本书快完结时,她都是这样的状态,人不人,鬼不鬼,不知道是在担忧什么,也不知道沉浸在什么世界里。
前几天她几个朋友里传出消息,有一个确诊精神.分裂,还有一个是双向,都是早早出了名的先贤,手头大把钞票,这辈子坐吃山空就行了。
清醒的时候,有人问他们为什么。
他们笑着回答,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
人这辈子有钱就行了嘛,其他事情不求,哪怕死也得死在最贵的精神病院里,世道就是这样。
柳知意也穷怕了。
她现在有能力了,赚很多钱。
但她已经对现实产生恐惧,她每天都在思考,总是思考,那些不存在的人物事件还有剧情。
沈鸣大手安抚着她,一下一下拍在她后背上。
不料女人如同惊弓之鸟,颤栗着躲开他的触碰,随后才意识到家里的确有个新来的人,这才晃过神,“我把你给忘了。”
沈鸣皱了皱眉:“你是不是还没睡醒?”
昨天她三点多睡的,今早六点就醒了,坐在床边发呆。
柳知意嘴里含着他递过来的糖,沉默着摇头:“没,睡醒了。”
“你状态很不好。”
沈鸣摸了摸她的头发,低声道。
两人回屋坐在沙发上,柳知意侧过身,瘫在沙发上什么都不想干,淡淡“嗯”了一声。
沈鸣按着她回去睡,煮了碗安神的汤药,逼着她喝完,看着她睡了才回房。
耳机里红姨的声音传来。
“你休个假吧,让齐成替你一段时间。”
中年女子打了个哈欠,提醒:“我个人觉得,柳知意现在情况不太明朗,你将刘启生的事儿先放放吧。”
柳知意现在处于一种极端厌世的状态,处理不好会死人。
沈鸣看了心疼。
但他没吭声,问红姨:“金家有消息了么?”
“他们同意合作。”
老天保佑,这半年里唯一的一个好消息。
红姨语气里听不出起伏:“前提是你得找到宁余征的犯罪证据,不然都白扯。”
金家在刑侦方面是专家,将一桩冤假错案推翻简直轻而易举,难的是宁余征这么多年的黑料。
他年纪跟柳知意差不多大,但性子毒,自小浸淫商道,做事从不留尾巴。
沈鸣眸里划过冷然之色,挂断电话:“我知道了,我带柳知意休息一段时间。”
随后买了去爱琴海的航班机票,两张。
归期不定。
她爱看海,那就去。
柳知意醒的时候快中午,她头疼欲裂,浑身无力地看了看周围,客厅里男人正在收拾东西。
她哑着嗓子问:“你要走?”
再一打眼,两个箱子。
柳知意眉头一皱,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儿。
“衣服什么的你自己收,我帮你把电脑,键盘和鼠标装上了,衣服不用带太多,我出钱,咱们去那边买就行。”
柳知意后知后觉地看向他:“去哪儿?”
客厅里男人动作一顿:“忘了告诉你,我刚刚订了两张机票。”
“所以,去哪儿?”
剧情偏离,回头大修,正常两万字就完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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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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