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世界毁灭,所有人都在贫穷的泥潭里挣扎。
闭上眼睛,姜燃彷佛被一团黑色包围,眼球不安地在眼皮下滑动。慢慢地,呼吸平稳。
远远地,姜燃看到一位老奶奶晕倒在地上。
灰扑扑的街道,热烈的生产标语,一切都陌生得可怕。似乎是清晨,老旧的街道被薄雾笼罩,空气好像很清,可以预见这天会是个好天气。
姜燃环顾四周,这个空间好像除了自己和晕倒的老奶奶再没有别的生命存在。
“没看见。没看见。”
姜燃在嘴里默念,实在不想招惹麻烦,社会新闻姜燃可看得太多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闷头往前走,可余光就是无法控制地往旁边瞥。
“啊啊啊啊!晦气!算了算了,算我倒霉!”
姜燃折回,轻轻拍着老奶奶的身体。衣服挺厚,身体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面部有些淤青,但是问题应该不大。唤不醒,不是摔伤的,那应该是本身疾病突发导致的晕倒,身上应该会随身带着相关药品,找找看。
“速效救心丸!”姜燃眼睛一亮,但是,“淦,吃多少啊!”
实在没办法了,死马当活马医吧,对不起了,对不起了,6粒吧,吉利。
姜燃忐忑地把药喂进老奶奶嘴里,实在不敢赌速效救心丸能够及时生效救回老奶奶,没办法了,她抱起老奶奶疯狂地往前走。
这是和死神在抢时间,姜燃的脑子里除了找医院再没有别的念头。
时间和姜燃的体力成正比流逝。开始的时候,姜燃还能不停地呼唤着老奶奶,嘴里还在强调自己的清白。到后面,只有一双手死死地抓着老太太的衣服,天知道抱着一个个失去意识的、穿着臃肿的老太太有多累。
救命!救命!姜燃听到了车流声和猫叫声,意识逐渐模糊,好像有一群人围了过来,求救的信号已经到了嘴边,但是姜燃已经没有力气发出。在意识溃散的最后1秒,姜燃好像看到有人从她的手中接过了老奶奶,便放心地倒下了。
喵~喵~尖利的猫叫把姜燃从混沌中拉出,但是她并不感激。
“滚!再叫我打死你!”工作日的早晨,即使陷在混沌中姜燃也不想过早清醒。
门外的猫还在叫,愤怒在胸腔中翻腾。摁亮手机,6点零3分,还有宝贵的半小时睡眠时间!
眼睛的刺激让姜燃越发失去理智,翻身下床,拉开门,对着门口的猫就是一脚。这还不解气,姜燃走到冰箱旁边,抄起地上的扫把,追着猫打。猫躲到了沙发下,但是还在叫,姜燃失去了控制,对着沙发底下就是一阵乱戳,好像要把猫打死在下面。
终于,愤怒从胸腔散去,猫窜到了阳台的沙发后面蜷缩不敢再在姜燃的门口蹲守。姜燃麻木地把猫弄倒的簸箕扶起来,把扫把卡在簸箕杆上,躺在床上,等待闹钟的响起。
6点20,第一个闹钟响起,睁眼,划掉,等待。
6点27,第二个闹钟响起,再次划掉,继续等待。
6点30、6点33、6点35,终于,最后一个闹钟响起,姜燃疲惫地从床上坐起,穿内衣,在腋下摸止汗露,穿T恤,扎头发,穿裤子,然后上厕所、洗手、洗脸,6点43,砰的一声关上门,外出上班。
姜燃有狐臭,所以除了每天晚上必须洗澡,每天早上出门前她还必须抹止汗露。这是姜燃在大学摸索出的最适合她的减轻狐臭的方法。效果还不错,至少在大学以后再也没有人说过姜燃好臭了。
姜燃早上不刷牙,这倒不是在大学养成的。虽然姜燃的确在大学的时候就知道有专家说过,早上起床先不要刷牙,要先喝一杯温水,吃完早饭再刷牙。但是集体洗浴室,刷没刷牙大家都看着呢,而且大部分早八的课程并不支持姜燃吃完早餐再回来刷牙。姜燃是一个有干净包袱的人,在众目睽睽下,无论专家说的再有道理,姜燃都会起床就刷牙。
但是上班以后,和闺蜜合租,出门时间完全错开,时间又实在不宽裕,专家说的也非常有道理,早上刷牙这一程序就被姜燃合理优化了。
6点43分出门,紧赶慢赶,连下6个扶梯,终于在6点49分成功乘上地铁。除了找工作,姜燃最恨这座城市的时候就是现在了。C市,号称西南柬埔寨,孙悟空来了都得打300个电话,就业环境之恶劣罄竹难书。同时,C市又是一座山城,爬坡上坎,上班道路之艰难是姜燃道不尽的心酸。在姜燃心中,C市除了是家乡外再无半点美好。大学远在J市就读,跨越千里回到C市,却被狠狠毒打,或许这也是一种远香近臭吧。
7点不到的10号线地铁,除了奔赴远方的赶路人,大部分打工人还没到时间上场。但就是赶路人也把10号线挤得满满当当,姜燃作为其中少数的异类,麻木地看着他们提着大包小包,拖着笨重的行李箱。这时的地铁十分安静,还没有熊孩子,也没有精力充沛的老人,全是疲惫的赶路人,安静地刷着手机,偶尔有一些缺少素质的中年人视频外放,所有人都很累,姜燃也是。
终于,3站过后,大部分赶路人在C市北站南广场站和C市北站北广场站离开,地铁上的座位空出来好多。
找个最边上的空位坐下,姜燃的身体终于得到片刻放松。再定个闹钟,7点27,然后把包放在肩膀上,脑袋隔着包靠着地铁座位最边上的扶手安然睡去。
地铁上是姜燃每天睡得最沉的时候。
“早!陈师傅!”
“早!范医生!”
“早!王老师!”
姜燃活力满满地向遇到的每一位同事打招呼。
“燃燃,你有不去吃早饭啊?”王老师是幼儿园里一位热心的中年女会计,对于姜燃最近不吃早饭的行为非常不赞同。
“来不及了,王老师,我起太晚了。”这是在这个幼儿园工作的最后半个月,姜燃宁愿放弃早餐也要多睡一会儿。之前顿顿不落,一方面是对食堂还有新鲜感,另一方也是工资太低,姜燃不想上班再额外多花一分钱,因此早餐顿顿不落。对姜燃来说,多吃一餐,工资就多省下一分,今天就又多赚了一点。但是,现在已经是离职倒计时了,这点便宜不占也罢。
坐在幼儿园的秋千上,晃呀晃。姜燃没有看手机,离职虽然是姜燃自己决定的,但是失业仍让让姜燃焦虑。脑子放空,昨晚的梦又突然窜了出来。细节姜燃已经不记得了,但是那种拼命奔跑过后的心悸还是留在了姜燃的身体。
昨天晚上姜燃睡得并不安稳,入睡很难,焦虑像是一根根发丝黏在脸上,才束在后脑勺,稍微一动,又全糊在脸上了。
把孩子全部迎接入园,姜燃的工作就正始开始了。
“姜老师,你说1号回来了吗?”张老师说着便声音压低,食指还晃了晃。
1号是这个幼儿园的园长,长相美艳,姓刘,但是自视甚高,对下属总是颐指气使。有背景、有能力,但是底层教师和工作人员很难爱戴她。
“你知道吗,姜老师,昨天晚上我加班到11点。晚上8点的时候,我还在吃饭,结果张主任一个电话给我打过来,说什么1号说的,今天晚上必须把这个喜报发出去。我真是搞不懂,晚上11点发和第二天早上9点发时效性差在哪儿了?”张老师和姜燃一个办公室,也是和姜燃工作最紧密的同事。
“就是就是,搞不懂,深夜11点发给谁看!加班又没有加班费,就这么屁点工资,谁给她24小时待命!张主任也是,作为直接领导,刘说啥就是啥,这么不合理的要求他也不知道缓一缓。真是狗腿!难怪我们做不了领导。”对于这种吐槽,姜燃和张老师永远是在一条战线。
这份工作对于姜燃来说并不算困难。今天,姜燃只需要完成一份文件和帮刘园长写一份大班毕业典礼的发言稿。
但是这份工作让姜燃看不到希望,刻薄的领导,不断加码的工作量,不到4千的工资,早7晚6超长的工作时间,没有上升的空间,没有提升的精力,姜燃实在想不到继续在这里工作下去的理由。
离职的过程并不算友好,刘园长说话刻薄,姜燃也没有客气。现在每次刘园长看到姜燃,还要酸姜燃一顿。
“张思思!张思思!”对面办公室的张主任又在喊了。
深吸一口气,“张老师不在,她去拍照了。”姜燃大声回到,她实在想不通,一些屁大点的事为什么非要叫她们来做。
“姜燃,你过来。把这份文件转成可编辑的电子档发给我,弄好了,文件还给我。”
“好的,张主任。”
就是个打杂兼职写稿的,这是姜燃对自己的定位。
这份工作的最后阶段,姜燃刚得不行。张老师也在闹离职,2人一拍即合,到点就下班。
“张老师,走不?”
“走,马上。姜老师,你关一下窗户。”
锁门,拜拜,一天的工作到此结束。
白天在办公室,即使再难过,姜燃也不敢显露分毫。姜燃对外的离职原因是要考研继续深造。但是只有姜燃自己知道,她分钱没有,根本没有资本支撑自己全职考研。一边工作一边找工作是她这段时间的全部。
下午,她偷偷给自己投过简历最想去的那所学校打了电话,不出所料,连简历都没通过。
现在,在地铁上,麻木地刷着视频,看着所有人都在说今年就业如何困难,又有多少毕业生涌入了市场。看着一个个23届毕业生、24届毕业生、研究生博主在互联网上说自己找了多久没找到工作,面试了多少离谱的岗位,又待业了多久,姜燃真的很焦虑。
姜燃接触到的一切信息都在告诉她找工作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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