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苏若琳来到碧波厅时,众人都已落座了,只有小姐们那边的位子空着两个。
很明显就是杨婉枝和杨婉玉的。
苏若琳来到自己的位子上,途径的姨娘晚辈们纷纷行礼,苏若琳只觉得自己被喊老了几十岁,明明这具身体如今也才十八岁,怎么就辈分就这么大呢。
守在她位子旁的丫鬟叫红烛,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丫鬟,奉她之命提前来这里布置席面,如今见到她来,很自觉地帮她把椅子拉开。
苏若琳看向上首的杨询:“大小姐不小心落水了,要过一会才能来,二小姐犯了错,我罚她禁足了,不用等她们了,侯爷,咱们这就开始吧?别让大家都饿着了。”
安定侯杨询略微皱眉,没说什么,但是坐在苏若琳对面的柳姨娘却是坐不住了:“敢问夫人,婉玉做错了什么,要在这大好的日子禁足了?”
“当然,我不是对夫人的命令不满的意思,只是这大好的日子,别犯了晦气,有什么事不如过了今日再说?元宵节求的便是团圆,如今缺少了个人,也难怪侯爷不高兴呢。”
此言一出,原本只是皱眉的杨询也出言道:“确实不妥,不管犯了什么错,得让婉玉来参加家宴。”
苏若琳很有深意地笑了,当然不能让杨婉玉来,她禁杨婉玉的足其实是为了查柳姨娘这些年来贪污杨婉枝的份例一事,包括方才路上说的炭,若是让杨婉玉给柳姨娘打了小报告可怎么行?
她向绿俏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道:“柳姨娘可知,大小姐就是被二小姐推下去的,不仅如此,二小姐还在背后非议夫人,若不是恰好被夫人看见,将大小姐救了上来,咱们侯府说不定就要在这大好的日子出人命了。”
此言一出,柳姨娘的脸色登时变得惨白。
苏若琳慢悠悠道:“咱们府上没有把所有子女都交由主母养的规矩,只是如今看来,柳姨娘你的教导实在欠妥,看在今个大好的日子上,我不追究,只是柳姨娘也莫要谈这些晦气事了。”
“是,是,妾身知道了,多谢夫人教导。”这柳姨娘还敢说什么呢,忙不迭地赔罪。
杨询冷哼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
说来也是奇怪,苏若琳自觉这具身体的皮囊是真的倾国倾城,顶尖的美,还年轻,可杨询对她的态度一直不冷不谈,不知是瞧不上她的出身,还是觉得自己要靠女人养太憋屈了?
不过好消息是,她用不着去伺候一个三十二岁的老男人,从这具身体的记忆来看,杨询自她入府的那天起,哪怕是洞房花烛夜也没碰过她。
但事实是,莫说来她房里,杨询这两年来没有在任何姨娘的屋里留宿过,连最受宠的柳姨娘和秋姨娘也只是白天去她们院子里看看。
难道是她嫁过来之后杨询就不行了?可是一个人好好的怎么就不行了,这里边八成是有故事。
这顿家宴苏若琳吃的很香,杨询喝酒喝到高兴了便叫大儿子到跟前来考校书念的如何。
因着目前还没有嫡出少爷的缘故,侯府目前还没有世子,大少爷杨纨玦今年十二岁,是秋姨娘所出,已经考中秀才,杨询对这个儿子很是满意,寄予厚望。
侯府一共就两个少爷,大的在这边被爹考校,柳姨娘眼珠子转了转,没一会就有丫鬟来把小的也抱来了,道是二少爷睡醒了想爹娘,哭着喊着要来。
二少爷是柳姨娘所出,如今一岁半,恰好在原身过门半年出生的,因着古代孩子容易夭折,都要把孩子养到一定岁数才给取名。
这句想爹娘未必是真心的,但显然杨询很受用,难得亲自逗弄孩子,丫鬟把二少爷放下,二少爷便颤颤悠悠地往杨询那边走,柳姨娘说了几句奉承话,其乐融融。
倒是显得边上的大少爷杨纨玦有些多余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秋姨娘不甘地看着这一幕,却没有办法。
还是苏若琳给杨纨玦一个眼神,让他回去。
这顿饭很快吃完了,苏若琳目送着各院的人离开,到最后人都走光了,小声嘱咐红烛道:“去灶房打包一份剩下没上的饭菜,三个菜两碗米饭,现在去。”
红烛得了命令离开,这时苏若琳发现,晚来了一步的杨婉枝还坐在位子上迟迟没有走。
苏若琳心下纳闷,来到杨婉枝身边:“怎么还不走,有事情吗?”
正低头发呆的杨婉枝一愣,有些惊恐地看着苏若琳,没敢说话。
先前替杨婉枝出头的丫鬟道:“回夫人,我们小姐那院里又冷又透风,实在是不能多呆... ...”
苏若琳笑了,只是那笑容里实在看不出善意:“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鬟却没多想:“回夫人,奴婢名叫彩衣。”
“嗯,我问你家小姐,有你说话的份吗?”苏若琳突然变脸,“看来是进府的时候没有好好教导你规矩,回去自己领十个板子,涨涨教训,再有下次,可没这么轻了。”
彩衣讪讪地闭上了嘴,苏若琳看向杨婉枝:“你说。”
话要是一直都让丫鬟说了,那杨婉枝的胆子就永远那么小,永远受欺负,她得自己学会成长。
只见杨婉枝满是冻疮的手搓了搓,小心翼翼道:“回母亲,清幽阁太冷... ...这里暖和,饭菜也比平时好吃很多。”
苏若琳环顾桌上的菜品,要说实在有多好,最多是菜多罢了,莫非灶房那边也克扣了杨婉枝的伙食?!
“我记得,清幽阁是在后院的东北角?”苏若琳看向绿俏。
清幽阁,这名字听着就冷。
绿俏道:“回夫人,是如此。”
苏若琳皱眉:“可我记得,二小姐住的似乎是轩子?”
轩子和阁子差的可大了,阁子一般都是姨娘住的,庶女都能住轩子,怎么嫡女却只能住小阁子?
这一刻,苏若琳突然想起来,按照规矩,杨婉玉原本应该住阁子,却从小住的轩子,杨婉枝搬回来后,原身确实提了一嘴这个事,只是却只说了一个该住阁子一个该住轩子,具体谁住哪个也没有明说。
柳姨娘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家,钻点空子,让女儿住个好点的地方自然是没问题的,也正好给杨婉枝使绊子,让她住进了最破的阁子。
苏若琳似乎有点明白原身的做派了,要说给,她是都给的,都按照规矩来,谁也不能挑她的错,但是东西给下去,你能不能守好,会不会被人抢,就得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她叹了口气:“后院总不可能就没有空着的轩子了,最好的是哪个?”
绿俏当即会意:“西面的明月轩如今还空着,奴婢稍后安排人去打扫收拾一番。”
苏若琳点头:“让大小姐的丫鬟们现在就把大小姐的东西收拾收拾搬过去,还有炭,缺多少先补上。”
她说着看向彩衣和杨婉枝身后的另一个丫鬟:“你们两个回去一个,收拾东西给你们小姐搬家。”
苏若琳以为会是彩衣留下来照看自家小姐,没想到留下来的却是另一个,不禁多看了两眼。
这个丫鬟身材高大,看着倒有点像练家子。
“你... ...”苏若琳点了点这个丫鬟,“你不是原本府里的老人,也不是新买来的,我怎么对你没有印象?”
那个被点名的丫鬟倒是气定神闲,规矩地向苏若琳行礼:“回夫人,奴婢名叫青夭,从小就伺候大小姐,当年大小姐去庄子里时奴婢也跟着去了。”
苏若琳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随口嘱咐了一句:“青夭是吧,在这照顾好大小姐。”
恰巧这时,红烛已经打包好饭菜,苏若琳示意绿俏接过食盒,随后对红烛道:“你在这看着下人把碧波厅收拾干净,然后带着大小姐搬去明月轩住。”
红烛领命,苏若琳便带着绿俏离开碧波厅,往前院走去。
苏若琳一路带着绿俏到了柴房,柴房就在下人们的住处旁边,此时时辰已晚,三三两两的家仆正要回房休息,看到苏若琳赶忙行礼。
苏若琳喊了一个家仆过来:“我问你,十年前送来的那两个孩子,如今是住在柴房?”
那家仆一愣,观望了一下四周人都进屋了,才压低声音道:“夫人您说的是青楼来的那两个?”
“对。”苏若琳道,指了指柴房,“他们两个如今住在里面吗?”
“自然是住在里面的。”那家仆道,尽管他不清楚夫人的意图,但还是小心提醒了一下,“那两个孩子住在柴房快十年了,倒是其他下人们心善,有剩的饭给他们分两口,前段时间生了场病差点就去了,结果又奇迹般地活下来了,命硬着呢!”
苏若琳微笑,这倒是个好消息:“赏。”
绿俏便掏出专门赏下人用的荷包递给那个家仆。
“欸,好,谢谢夫人!”那家仆满脸堆笑地接过荷包。
苏若琳让绿俏推开柴房的门,走了进去。
柴房里没有点蜡烛,十分昏暗,满屋的柴火占据了绝大部分,苏若琳走到尽头,在透过窗子洒下的月光下,才看到互相依偎着睡着的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十分瘦小,身上盖着一层很薄的破布,浑身脏兮兮的,头发油得黏成了一坨,全身上下满身冻疮,远比杨婉枝的冻疮更严重。
十年前,京城万春楼的两个妓子抱着孩子来到了侯府门前,道是怀了侯爷的孩子,如今被青楼赶出来了,求侯爷收留。
这事原本也没什么,若只是两个妓子,纳了妾也罢,但问题是,这两个孩子看着才刚满月,按照日子推算杨询便是年前去的青楼,可那个时候老国公爷刚死没多久,杨询还在孝期呢!
孝期行嫖,这罪过可大了,但是两个妓子空口无凭,每日往青楼的多了去了,谁能保证这俩孩子就是杨询的?只要这两个孩子不能确定是杨询的,那侯府就能反手告这两个妓子污蔑诽谤。
但这两个孩子还真就是杨询的,无奈杨家的基因实在是太大了,两个孩子的胸口上有一个和杨询一模一样的胎记,这胎记大少爷杨纨玦身上也有,现在才一岁半的二少爷身上也有,可以说杨询的所有儿子都会继承这个胎记。
这下铁证如山了,侯府没办法,只好将两个妓子接进了府里,先按住消息,不要声张出去。
但后来这两个妓子却悄无声息地在府里消失了,侯府对外的说法是,两个妓子意图不轨被拆穿,连夜带着孩子逃走了。
至于那两个孩子,或许是因为杨询没有狠下心对自己的亲生骨肉动手,便随便将他们丢到了府里的某个角落,任由两个襁褓中的婴儿自生自灭。
那两个孩子,现在就在苏若琳面前。
她不忍心地看着这两个睡觉都在打哆嗦的孩子,绿俏想要上前把这两个孩子叫醒,却被苏若琳拦住了:“你把食盒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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