啃着红薯瞥了几眼边上的魏有才，秦舒雨的脑中浮现出一大段记忆。
这魏有才家里排行第四，今年已有十六。
当年原身丈夫不幸遭遇意外去世，若不是诊出有孕，原身怕是要一同归去了。
因着家中没了顶梁柱，原身的性子也变得尖酸刻薄，可以说是得理不饶人，无理闹三分。本来同情她的村里人在吃过亏后也不想和她有什么来往。
魏有才就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成人，逐渐养成了偷鸡摸狗，游手好闲的混混模样。
……
秦舒雨心里发酸，寡妇门前是非多，一个女人要带一家子过活委实不容易，尤其魏家还是外来户在村中更是没什么地位。
未经他人事，莫劝他人善。
如果是她自己经历原身这些事，也不确定会变成什么样。
“娘，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被自家老娘悠悠地看着，魏有才有点点心里发毛，回想了一下这两天他都没怎么往外跑，难道？自家老娘是觉得自己没带点东西回来给她补身子？
“娘，您是不是想吃鸡蛋了，我这就去隔壁拿个鸡蛋给您补补！”
说着就要往外走，魏有才舔了舔嘴唇，想着等会儿就去拿两个鸡蛋，老娘肯定会分一个给自己。
秦舒雨赶忙喊住魏有才，这小子一不注意就要干点缺德事，这是拿吗？明明是偷！可偏偏他事事做得隐蔽，就是人家打上门来也没法抓他的错处，即便被抓到了也还有原身帮他擦屁股。
秦舒雨头疼地摸了摸额头，心里叹了一口气，是该好好约束约束魏有才了。
“有才，你想不想吃糙米饭？”
“什么？糙米饭？”魏有才惊呼了一声，随即搓了搓双手：“娘，你对我太好了，我以后一定孝敬您！”
一听魏有才这话，秦舒雨就知道他想空手套糙米饭：“有才啊，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只是你今年都已十六了还没给你娶个媳妇，娘这个心里难过啊，以后你老娘我都没脸下去见你爹啊！”
说着秦舒雨便低下头假装抽噎了起来，又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继续说道：“昨天你老娘我在梦里梦见了你爹，你爹背对着我什么话都不说，娘思来想去你爹他是怪我没给你娶个好媳妇啊，呜呜呜……”
原身，借你丈夫一用！毕竟是早已逝去的人，是个非常好用的挡箭牌。
魏有才不理解糙米饭怎么和娶媳妇扯上关系了，不过看着自家老娘哭着伤心，忙上前宽慰：“娘，我才不娶媳妇呢，媳妇哪有娘对我好！”
“真的？”
“真的，”魏有才挠了挠头不好意思一笑：“不过，有个媳妇，也不错。”
看着同村里和他同龄的大多有了眉目，自己还打光棍，难免心里发酸。
“那你可有看上眼的？我让人去跑一趟叹叹口风。”
“娘觉得好的就好，我不挑！”
……
什么你不挑？你有挑的份儿吗？人家姑娘看到你就退避三舍，恨不得绕着你走，还你不挑！秦舒雨真想一个巴掌扇他脸上，让他清醒清醒。
压住内心的无语，秦舒雨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哎，娘倒是觉得只有那镇里的姑娘才配得上你，只是……”
魏有才一听自家老娘要给他相看镇里姑娘，心里一片火热，这可比清水村的姑娘长得水灵多了。
“娘，只是什么啊，您已经帮我物色过了吗？”
“娘确实有这个打算，只是……如今你这整日无所事事的，娘怕人家姑娘瞧不上你，况且人家父亲怎么会同意将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一个泥腿子？”
对啊，人家好好的姑娘怎么会下嫁？还是个泥腿子！魏有才心里这把刚升起的火就被浇灭了。
他不仅是个泥腿子还是个穷小子！
看着魏有才略带灰败的脸色，秦舒雨表示这才哪到哪儿啊。
“要娘说，有才你哪儿都好，就是喜欢躲懒，若是你愿意帮你大哥分担点农活，再改一改如今的性子，将来说亲也多了个筹码是不是？”
秦舒雨继续循循善诱：“你看村里娶媳妇的那个不是有把子力气能养活家里的，更何况，你娶的还是镇里媳妇是不是更要努力了？”
魏有才本想说不还有老娘你吗，但是今日老娘哭得如此伤心，他开不了这个口：“娘，有才知道了，您别哭了，娘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这孩子虽然长歪了，不过好在很听原身的话，原身确实没白疼他。
秦舒雨勾了勾唇角，赶紧用手掐了下大腿，再抬头时眼圈红红的，一张苍老的脸上满是欣慰：“好好好，我儿长大了啊，长大了啊！”
魏有才也有所动容，自己老娘竟为自己打算这么久远，自己也应不负老娘的期望。
此时午时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秦舒雨身上，仿佛给她渡上了一层神圣的光辉，浑身散发着母性的力量。魏有才永远都会记得这一天，自己的娘就如圣母娘娘一般，让他从心里臣服。
直到最后出了院子，准备去田里干活的他也没问糙米饭和娶媳妇有什么关系。
而另一边，魏家田埂上，魏大富和何桂花面面相觑，他们委实没想到，自家老娘居然对大房这么大方。
“桂花，大妞，既然是娘给的，你们就赶紧吃了吧，别惹娘不开心。”
他本来想说这是娘的一番心意，只不过，嘴里说出来就不是一个味道了。
魏大宝微微瞥了瞥嘴，对自己这个爹，他已经不抱期望了。不过这次奶能给红薯，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也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事……
最终，他也只能点点头默认了魏大富的说法，先吃饱才有力气应对接下来的事情。
何桂花和大妞俩人拿着红薯对视了一眼，都红了眼圈，这是他们第一次拿到整根红薯，还是和男人一样的吃食！
是不是……以后不用再挨饿了……
怀着对未来美好的期盼，何桂花把红薯掰成了两节，将其中长的一节递给了大宝：“还要拔一下午的草呢，大宝，这个你拿着快垫垫肚子。”
魏大宝如今十四了，正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时候，何桂花经常看到他以水充饥只恨自己没用，如今手里有了吃食，怎么样也要让自己孩子吃饱！
“如果你不吃，娘也不吃！”
“娘，我……”
“娘都知道，娘想让你们吃得饱饱的，娘还有野菜饼呢，你不用担心娘。”
魏大宝并不想吃这红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不是不能挨饿。而且，这很有可能是自家娘第一次吃饱，他就更不想拿了。
看着这俩人推来推去，吃完一根红薯的魏大贵早就坐不住了，你们要是不吃，就给想吃的人啊！
他刚想开口说话就和大妞对视上了，一时之间语塞了一下，被自己侄女抓包让他有点不好意思。
大妞在心里默默地朝二叔翻了一个白眼，直接将自己的红薯塞进了魏大宝怀里：“哥，你吃我的，我吃娘的那个。”
“不可！”母子俩异口同声。
“可是，那怎么办，大哥不吃，娘也不吃，那大妞也只好不吃了。”说着摆出一张委屈小脸看着娘和大哥。
魏大宝叹了一口气，今日他若是执意不吃，怕是娘和妹妹都不会吃了，况且他也注意到了二叔那道炽热的眼神。
他将红薯递给大妞，又从何桂花手里拿走短的那节红薯：“娘，我只吃这个，若是您不同意，儿子就不吃了。”
大妞碰了碰何桂花的手，眼底的祈求让何桂花妥协。
就这样，三人并排坐在田埂上甜甜地吃起了红薯。一儿一女各坐在一旁，何桂花觉得这红薯比饴糖还好吃，虽然她从没吃过糖。
看了全程，听了全程的魏大富舔了舔嘴唇，他还想着何桂花愿意让出一半，大妞是不是也会让一半给他，只是，让他失望了，从头到尾大妞就没给过他一个眼神。
只好将头转向一边转移尴尬，正好对上笑容僵硬的魏大贵。
……
得，他还是去伺候农田吧，也比在这儿自在。
而在家里的秦舒雨，此时却犯了难，本想午睡的她，实在忍不了这个发臭的被子，就将床上所有的物品都换了个遍。
那堆散发着臭气的东西，她根本没有勇气去洗，而且，在现代她根本就没洗过衣服，都是直接丢洗衣机的。
老天爷啊，这都是造了什么孽啊，要啥啥没有！还要过苦日子啊！
在心里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这个家这么穷，该省还是要省，这些被子床褥怎么说还是有点用处的，不能就这么扔了。
就在她快要哄好自己准备去清洗时，突然边上窜出个人，抱起那堆脏污就走，还顺带着将门给关了。
“娘，我帮您洗，您就歇着吧！”
……
这是？小秦氏？她怎么了？！不是最爱偷懒的吗，怎么现在这么勤快了？
难道是因为红薯的事让她记起了以前不好的回忆，怕自己被赶走，如今才特意来讨好自己的吗？
小秦氏确实是这么想的，今日发生的事直接给她当头一棒，如果她再任意妄为下去，依着娘的性子真会赶她走，所以当她听到主屋的动静直接跑来抢活儿干了。
这小孩子行为让秦舒雨哭笑不得，一开始烦躁的心也被抚平了一些。
算了算了，就不阻止了，且让她自己折腾去吧，大不了晚食给她多盛点糙米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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