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血书
文异此来乃是有任务在身,既然没有寻到人,便也不再拖着时间。她将乐真重新带回城门处后,准备就此别过。
“我还有一事不明。”乐真喊住她,“文大人可知,祝将军和夫人,现在何处?”
文异用和司徒宥一样的眼神,诧异地看着她,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你竟不知?”
乐真道:“我收到了他们的贺信,还有这枚祝府令。可是我也在祠堂中见到了他们的灵位。”
文异拉长调子“嗯”了一声,“所以你怎样想?”
乐真道:“他们该是不在了吧?”
文异点了点头:“是不在了,应该是在六年前的八月,那时候司徒前去贺祝雩入尚书院。”
乐真见时间对上,心中便也多了几分确定,又道:“但是他们可以看得见我,因为我也算是鬼。”
文异再次点了点头,道:“没错。所以,你还有何处不明?”
乐真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决定问问清楚:“可是祝雩似乎也觉得他们在,言谈间,总让人觉得她还时常与他们书信往来。”
文异想了想道:“许是梦中?”
乐真见她语气不如先前那般确定,心知此事文异或许也不清楚,便不再问了。
“不过你若是问祝府令是怎么递到你手上的,这和你是怎么看到两界往返之门,确是不同。”文异想起跟在乐真身后的那抹影子,“有个词,鬼使神差。”
乐真道:“你的意思是,鬼使?”
“正是。”文异笑笑,“看起来做鬼和做人差别很大,但其实鬼和人一样,也是各司其职,甚至有更为严苛的、不可逾越的三六九等之限。给你送祝福令和贺信的鬼使,便是比较低等的小鬼。他们甚至很难维持鬼的形态,常常只能以影子或风的状态存在。”
乐真见文异一直侃侃而谈,忍不住问道:“不知这些,可从何处学到?”
文异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学什么?”
乐真道:“关于鬼界之事。”
“哦,这个嘛,你常来就知道了。你要是做人,想知道些事情,不也是靠口耳相传?”文异指了指一家酒肆,那里鬼头攒动,热闹非凡,“一样的嘛,常来常往,多听多看,自然就明白了。”
乐真问道:“那你来多久了?”
文异摇着扇子,反问道:“你多大?”
乐真道:“十六。”
“我竟然这么老了嘛?”文异颇为嫌弃地“啧啧”了两声,“好吧,我只能说,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和你差不多年纪。”
乐真此时想的竟然是:“你那时候,就已经与陛下同行了?”
十六岁,祝雩也就是才刚入尚书院而已。且坊间不是传闻,文异乃是从县官一级一级做上来的吗?
文异笑而不答,“好了,今天的问题已经够多了,我也真的该去办事了。”
乐真恳切地道:“最后一个问题。”
“何时会再见吗?”文异自顾自地道:“这可不好说,我近来都有些忙。但是司徒是有办法找到我的,你可以找她,让她找我。”
乐真本没想问这个,“司徒大人知道你是……”
文异拿扇子轻轻扇了一下,道:“问你原先想问的吧。”
乐真被她这么一打断,反而记不起原来想问什么了,愣愣地站了一会儿,有些呆呆地道:“抱歉,我一时间忘了要问什么。”
“好吧。”文异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想了想道:“其实,你大可以在‘十月朝’祭祖节的时候问问先祖。在将冥衣焚化了的时候,捎带上一两封信就行。他们若是愿意托梦给你,一切便了然了。”
“多谢。”乐真虽谢过了文异的建议,可是现今距离十月朝还有三四个月,她等不到那时候。且“十月朝”乃是祭祖之节,烧衣也是因担心先祖缺衣,才在纸钱、牺牲等一般贡物外加上冥衣,聊表孝亲之情。
既是孝,那便不该参杂些有的没的。
奠亲,心要纯。
目送文异走远后,乐真仍旧是没想起来她最初想问什么。低着头叹息了片刻后,将祝府令嵌入城墙中,在跨入祝府祠堂的那一瞬,她忽然转身道:“是想问,为何要帮我。”
可是身后空空如也,人影鬼影俱无,皇皇酆都散作烟云,只余她与墙。就连一旁蜡炬的高度,都和她之前刚到之时,所差无几。方才一趟当真是恍若一梦。
乐真握紧祝府令,眼睛看着祠堂坚实的后墙,脑海中飞速理着杂乱无章的思绪。方才在酆都,她只是轻轻抬手,就能感到风在掌中呼啸。走路之时,若不是刻意“一步一步”地走,几乎要贴地飞行起来。
她不自觉地缓缓地踱着步,发现那种感觉已经消失了,再如何敛息提气,也只觉身心沉重。复又抬起手朝着烛火挥了挥,烛火亦仅是轻轻晃了晃。
乐真停下脚步,收回手来,默默地接受了“在人间不能行若鬼状”的事实。她其实对于自己是人还是鬼,并不在意。甚至对为何是自己,都只有一瞬间的好奇。过后,便已经习以为常。
她需要挂念的事情太多,在神祠时,拜天地山河,礼日月星辰,拜万千神灵,求风调雨顺,一切仪式都是她分内之事。在神庙中,大小祭典,请神送神,也都是由她主理。
祝雩曾一边紧紧捂住她冻僵的双手,一边玩笑道:“祭司大人,你待神这么好,节日祭典一次不落,怎么就不能好好顾及自己呢?”
乐真那时没说话。
若是现在,祝雩再问,她将会说:“因为我不会。”
她从没学过,所以不会。
窗外不知什么虫叫了一两声,乐真缓缓收回思绪,将祝府令贴身收好后,绕到前头来,再次拜过了祝将军和夫人的灵位。随后便准备回府中再去看一眼那信。
为她开门的阍人已不是先前那位鬼使,满脸的惊叹和诧异。乐真视若未见,拒绝了他去请人来接的提议。拢了拢披风,在漆黑的夜中,提着灯笼,独自往府中走去。
方才能远远望见府门,就发现府中灯火通明,似乎来了客人。因为主人不在,便没有贸然进入堂中等候。
乐真加快了脚步,近了些才发现,尚书院侍书们站在府门前的车马旁边。她正想着该如何继续婉拒尚书院众人屡次三番提及的立冢之事,却听到他们的议论声。
所涉之事,与她所想,似乎毫无关系。
“……雷霆手段整饬边关,相关人等一律有司会审。说来奇怪,陛下曾经倒不像是这样的行事风格。”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自然该如此才是。史册之重,不是什么人都能担得起,更不是什么人都能冒犯的。”
“可是原本已经牵连甚广……”
“血书是祝大人亲笔,若是行事端正,又如何能被牵连到?”
血书?
亲笔?
乐真瞬间将一切礼数忘了个干净,匆忙提起衣摆,跑了起来,一进府门就到焦急地问道:“什么血书?”
她一来,庭中众人霎时间都安静下来。
符言遂走上前来,双手递上一个卷轴,道:“夫人请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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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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