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荨只无声摇头,一颗槲寄生种子,自她心口剥离而出。她这种妖,什么都能被毁掉,只有种子不会。
柳知桑望着阿荨轰然倒地。她的身体也瞬间变为僵硬的尸身,面容萎缩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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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在殿外,柳知桑还是一如多年前一样,对阿荨的死无法释怀。
江荨的眼神冰冷,“该释怀了,你若还放不下,最好去寺庙里问问,看那能不能收了你。”
“你害死了我的阿荨,都是你害死了她。”柳知桑苦笑着,“你可知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我日日夜夜,满脑子都你害死阿荨的那晚,我亲眼看到她倒在我面前。”
“我说过很多次,我只是寄生在她的尸身上,带着她回来。”江荨看到远处来往的宫人,低眉道:“罢了,这不是个说话的地方。你赶紧走。”
柳知桑的眼中满是恨意,转身走时,撞到了一人身上,他头也没回。
被撞到的人正是裴纾照。
裴纾照朝着江荨走来,却觉察出袖子里的花猫在发抖。
回到端王府,已是傍晚吃饭的时候,两人简单用过饭菜,又聚在一起将今日之事细细探讨起来。
两人交换了所见所想后,才想起一直没有吱声的花猫。
“小公猫,你怎么不说话?”江荨直接伸进裴纾照的袖中,将花猫抓了出来,搁在腿上逆着毛发一顿乱摸。
花猫也没发火,还是一声不吭,脾气好到不正常。
“倒是怪。终于知道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了。”江荨故意嘲笑它。
半晌,花猫跳了下来,在地上走了几个来回的猫步,才忽然停下。
花猫盯着江荨的脸,“不是一无所获,我只是害怕。”
江荨:“嗯?看样子你有线索了。”
“我闻到门主的气息了,就在刚才裴纾照被撞到的那一刻。”花猫说到这个,还觉得胆寒,嘴里的小舌头都在轻颤。
裴纾照皱眉,撞到的那一刻,他只顾着着急见江荨,几乎没注意到那人的长相,只有侧脸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裴纾照:“那个人,很面生,不过凭着我的记忆,应当能画出一些他的样貌。”
“不用了。”江荨用手扶着座椅的把手,让自己镇定一点,“是我认识的人,叫柳知桑,是一位大夫。”
今日他们分享的内容里,她独独将柳知桑的部分剔除,用的是大夫这样的词替代,就是不想多提起此人。
但事到如此,她也不得不说。
裴纾照看出了柳知桑对她来说,绝非寻常之人。
“若是不便追查,不如就此中断。”裴纾照温声道。他不想江荨心里不舒服,既然是她认识的人,还是得先问过她,若是她介怀,什么斩妖门门主,就此揭过也无伤大雅。
江荨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能中断。我们追查了那么久,门主终于浮出水面,不论他是谁,暗中勾结狗皇帝提炼槲寄生,残害了那么多人,只是为了炼制长生的丹药,是不可饶恕的。”
花猫:“我劝你们,也别把事情想的那么简单,我隐隐觉得,今日所见到的门主,比往日的更可怕。”
“那先准备准备,等过几日,我们再去斩妖门。”江荨自己点点头,很满意这个提议。
听到还得回去,爬到高处的花猫吓得两眼一黑,直挺挺的摔了下来。
过几日后,江荨跟裴纾照再次混入斩妖门中,两人这次去了第十层。
他们将去第十层送饭的人打晕,接了他们的活儿,用钥匙进入了第十层。
头上全是悬下的铁链子,路过时,江荨差点被铁链子勒到脖子,才委下身子绕过去。
最里头钉着一个人,头发乱糟糟的,长满胡须。走近看,江荨从他未被毛发遮盖的脸颊两侧看到了麻子,一眼看出这人是失踪已久的麻子脸。
裴纾照单脚跨上台子,伸手剥开麻子脸的头发,两人这才看到麻子脸的一侧眼睛被挖空,眼部皮肤表面已生长出扭曲的肉。
“没想到他被关在了这里。”江荨终于想通了,“所以之前他们也是用麻子脸的眼睛,才制出了让人变异的毒。”
下了台子,裴纾照却不理解她说的,“这跟麻子脸的眼睛有何关系?”
“多年以前,我不是骗你麻子脸是我的仆从么,其实那时麻子脸就被我寄生了。他的一只眼睛里有我的寄生种子,有了种子,我就能随时控制他。”江荨说完,还担心裴纾照误会自己。毕竟这种做法,没见过的人都会觉得很残忍。
“我其实......”
她刚想解释一下,却见裴纾照的眉眼松开,用手抚向她的眉心,温柔的说:“无需紧张。你会这样做,肯定是这麻子脸罪有应得。我的阿荨,是个明辨是非的好妖。”
江荨握住他的手,从眉心上扯下,贴在脸颊上,笑道:“嗯。还是你懂我,不过我还是想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你。”
“你说吧,我听着。”裴纾照注视着她的双眸。
江荨也望着他,“麻子脸盗了死人身上的钱财,而且,在我寄生尚未成功之前,就接连看着他半夜喝了酒,站在那林中,对来往独自夜行的姑娘意图不轨。”
她指着麻子脸,愤愤不平道:“就这种人,死有余辜。”
裴纾照也捏紧了拳头,狠狠地看了一眼麻子脸,再看回江荨的时候目光再次变得柔和,“你放心,今日回去我就写封奏折,禀明此事,让县衙日后对山林这种区域,也分派人手去管制。”
“嗯嗯,你懂我所想。”江荨突然在想要不要将麻子脸带走,虽说他死有余辜,可轻易要人性命的事,她不干。
江荨上了台子,动手拔掉麻子脸身上的钉子,边说:“我们得把人带回去,我有法子让他清醒过来,这些年他的惩罚也够了。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裴纾照上去,蹲下拔掉麻子脸双脚的钉子,钉子深入骨头,拔出要用上全力。
拔完钉子,裴纾照背着麻子脸,江荨走在他们两前头,“等等,我去找件斩妖门的衣服来给他换上。”
江荨很快拿来衣服,是从别的斩妖门的人身上硬扒下来的。
她上手去扒麻子脸的衣服,被裴纾照及时止住,他抓住她的手,说:“我来。”
换好衣服的麻子脸,江荨还给他捣鼓了一下头发,这样就像一个病倒了的人。
两人互相打着掩护,背着人从第十层一路往下,遇到人就说要送人去看大夫。那些人看了一眼背上那东西,也没怀疑,甚至有的还自掏腰包塞进了麻子脸的衣襟里。
“在我们这,唉,苦啊,也不容易。这兄弟一看,就病得很重,足以见对咱们门主的尽心尽力啊。”
这人说着还抹起了眼泪,旁边几个人也一一掏起荷包,江荨代麻子脸先收下,抱拳致谢。
“谢谢啊,不用送了,他很快就会康复的,兄弟们也别太担心。”江荨给裴纾照使了个眼色,裴纾照背着人赶紧往下走,江荨对他们挥手,头也不回的溜了。
等到第二层的时候,忽然听到动静,江荨跟裴纾照便停住脚步,往旁边躲起来。
几个人的脚步声一直往上走。
他们还在说话。
“门主,您怎么亲自出现了?”
“门中提炼的妖毒,还剩多少?”
“还有很多呢。这些日子来,我们夜以继日的提炼,因为门主您让我们抓来的那怪物,他身上的那颗种子,实在是好东西,毒性更强。”
“那全部投到大街上,我要挨家挨户都中毒。”
说到这,门主柳知桑戴着面具,已经走上了二层,身后还跟着一个斩妖门的人。
江荨与裴纾照对视一眼,今夜柳知桑彻底发疯了,居然亲自来投毒。他们还不能走。
没有说一个字,两人却心照不宣,只要留下一个人去阻止投毒,另外一人带麻子脸出去。
然而,在这件事上,两人才有了分歧,拖着麻子脸去了半层隐秘的空间里,裴纾照放下了麻子脸,“你将人带回去,这里有我。”
江荨抓住他的胳膊,“你说什么,你让我将你留在这。就算要留一个人,那个人也是我,不是你。”
“阿荨。”裴纾照轻皱眉头,“你听我说,我是你的夫君,有危险的时候,都应该是我走在前头,而不是你。”
紧紧抓着他的袖子不放,江荨说:“或许对寻常女子来说是这样,但我是妖,我更能保护好你。”
话是如此,可裴纾照知道江荨的妖力并没恢复。从之前一起遭遇的那些,他已然看出她也是强弩之末,只有妖这个身份能唬人,独留下她只会凶险万分。
而他不同,他一个男子,即便再弱,也要用双手保护好自己所爱之人。
裴纾照有自己的坚持,也是难得的坚持,“听我的,你走。”
江荨感觉这样下去也分不出胜负,只好退一步:“我看你不想走,我也不想走,那不如,我们都留下。”
她踢了一脚躺在地上的麻子脸,“就这东西,不着急送回去。如今他就像一具尸体,搁在这也不会自己跑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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